等冯煌都等得不耐烦了，以为赫连绰不会回答她的问题了，等她又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只听赫连绰轻声说：“司钺和赫连约，你都不必担心，太子也好，陛下也罢，都不会伤害他们。你或许猜到了，刺杀太子的人是沈三当家。我说了，他知道了一个有关皇后的秘密，才被谢迎天追杀。沈三当家只是在报私仇而已。”

“到底是什么秘密，一定要葬送那么多性命，还要把燕王搭进去？三叔一向谨慎，武艺也超凡，你说他刺杀太子，怎么可能呢？”

赫连绰低头想了想，终于认命一般地叹了口气，说：“我实话告诉你，其实你口中的太子，根本不是真正的太子。”

“什么？！”冯煌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听到赫连绰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几乎以为赫连绰疯了。

赫连绰说：“当年谢皇后生下的，其实是个死胎，且因为早产血崩，身体受损，很难再受孕。谢迎天为了延续谢家荣耀，从民间偷了一个男婴，充做了天子血脉，便是现在的司卿。这件秘辛被沈三当家无意中得知，他被迫远走异乡。他原本想把这件事永远埋藏在心里，以免被有心的人利用，动摇国本，谁成想来京城寻你，不多久就被谢迎天的人认出了身份，遭到追杀。后来他找到了我，将事情经过告诉了我，我思虑再三，转告了陛下。沈三当家刺杀太子，是经过陛下授意的，只是可惜，司卿没有死，还要继续和黎国玉镜公主联姻。”

“那么燕王呢？燕王为什么受伤？”

“司钺不明原因，想捉拿沈三当家归案，被沈三当家打伤。不过沈三当家下手很轻，司钺伤得不重。事情的经过，我也告知了司钺。”

联想到司钺伤愈之后来赫连府探望赫连绰的情景，尤其见到冯煌的时候眼神闪烁的样子，冯煌就觉得赫连绰说的是完全真实的。

冯煌带着怨气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痕，抽搭了一声，说：“我爹没了，哭也没有用。既然我爹娘都是谢迎天害死的，我就必须要他的命！”

赫连绰却说：“你是江湖人，马上……马上就要回到江湖中去，还是不要插手朝堂的事吧。铲除谢家，就是陛下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不想你冒险。你放心，只要我活着，就一定不会放过谢迎天的，我会替你……”

“不稀罕你替！”冯煌倔强的说，“我自己的仇我自己报！赫连绰，你什么意思我知道，你以为你死了之后我会守着你的尸体哭哭啼啼、纠缠不清吗？你小看我了！我把之前的话收回，现在重新说，你听好了：等我报了仇我就走，再也不会回来了！你的什么兄弟，我也不会再管了！将来我找个江湖刀客嫁了，子孙满堂，让你在地底下气得碎成渣！”

说完，她终于跑了出去。她离开的时候，房门发出重重的声响。

久久，赫连绰对着空荡荡的房间长长叹息一声，说：“如此，甚好……”

之后的两天，冯煌好像真的调整好了心情，没有悲伤，也没有愤怒，很平静，只是出入来往的时候，头上多簪了一朵白花。不过，到了晚上，赫连绰能清晰地听到远处水边传来的瘆人的、打磨刀剑的声音。

跟随赫连绰围剿谢府的时候，冯煌也带着一朵白花，下手也狠厉，无论男女，见人就杀，完全是在泄愤，把跟她一起闯入谢府的金戈都吓了一跳。

同样被吓坏了的，还有躲在远处街道上的公主府的小厮们。他们惊得忘记了呼吸，急忙连滚带爬地返回公主府。

公主府里，司如意正在一边悠闲地赏花一边有节奏地敲击着平坦的肚子。自从知道自己怀孕，司如意又在身边多安置了四个丫鬟，还从外面买回来两个接生婆和两个奶妈。谢寿对她的“长远打算”十分反感，越发不想搭理她，由着她天天在花园里晃荡，像个被无数母鸡盯着的大公鸡。

司如意倒是不嫌弃谢寿的怠慢，甚至有时候还提前为自己准备一些金银首饰，让贴身侍女在她赏花的时候捧出来，说那是谢寿专门送给她的礼物。她对相亲相爱、举案齐眉的独人表演乐此不疲。

她很相信小厮们的办事能力，毕竟当初桑晴兮活着的时候，就是他们变着花样地给桑晴兮找不痛快。他们是司如意专门豢养的狗，不一定忠诚，但一定有趣。她在等待着小厮们谄媚地向她报告他们是如何让宋明臻出丑，并汇报谢老夫人对她这个媳妇的夸赞，没准一激动，还会送上什么名贵的礼物呢。

司如意越想越开心，几乎要笑出声来。

小厮们确实回来了，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脸色苍白，话都说不利索了。

司如意的柳叶细眉倒竖，用被香薰熏过的帕子捂住自己的口鼻，厌恶地说：“讨死吗？跑什么？臭汗熏天的，小心我剥了你们的皮！”

小厮们半天张不开嘴，一个劲儿指着公主府外喘气。

司如意又急又怕，脸色更加不好，上前走了几步，俯视着他们，说：“发生什么事了？”转而又有了笑意，问：“宋明臻出事了？难道宋明臻当街被人杀了？”

一个小厮慌忙咽了一下口水，带着哭腔大声说：“公主，外面……外面乱了！”

“乱了？”

又有一个小厮凑上来，把跪的距离司如意最近的小厮拨到一边去，慌张地说：“是卫国公！卫国公派好多好多人包围了英国公府，闯进大门就胡乱杀人！现在两边的人已经干起来了！公主，怎么办呀？！”

司如意吃了大大的一惊，险些跌倒，好在有贴身的侍女抱住了她。司如意已经丧失了说话的能力，那侍女便替她问：“什么大事，也由得你们瞎说！今天是太子大婚的日子，哪个皇亲贵胄不去宫里参加盛典？平白无故的，成国公怎么会带兵包围英国公府？”

“千真万确呀！”小厮的眼里已经挤出了泪花，不知道是因为唇亡齿寒还是单纯地在主子面前彰显演技，“成国公我们怎么会认错？他们闯进去了！在杀人！血蹿得老高！”

“他们有多少人？”谢寿匆忙从书房里冲出来，脸色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