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没有杀伤力的招式，周阳根本没有放在眼里。他抡圆了手臂，对着司慕的刀砍下去。

啪！司慕手中的刀竟然段成两节，脱离刀柄的刀片飞起老高，最后摔在台阶上。当，当，当，刀片顺着台阶掉了下去，声音又清脆又无奈。

司慕的手被震得又痛又酸麻，他支持不住，被迫丢下残损的刀。

但他就是不想认输，张牙舞爪地朝周阳身上扑，好似恶鬼夺命。

他到底没有恶鬼的手段，甚至因为最近长时间颓丧荒废，身量都瘦削了很多，比刚刚在川蜀奔波了好些时日的司砚还要憔悴。周阳最不屑女人那套抓咬的招式，一个没忍住，飞起一脚，踹在司慕的腹腔上，将司慕踹倒在地上。

司慕摔在地上的时候，身体完全不受支配，打了个滚才停下，让原本灰头土脸的形象更加狼狈。司慕半天不能爬起来，缩成一团，使劲儿皱着眉咳嗽干呕。

周阳这才知道下手重了。

司慕和那些杀手身份不同，他是亲王，是皇子，就算犯了过错，也只有皇室可以审判他，周阳一个小小将官，是没有资格的。

他有点后悔了。

司慕很快证明了，周阳的“后悔”是多余的。

只见司慕挣扎着抬起头来，对着玉阶下想进未进、犹豫不决的杀手们喊道：“还愣着做什么？你们不想要银子了吗？杀！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所有人，本王给你们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本王让你们常驻京城，与本王共坐天下！”

杀手们跃跃欲试，只是没有人领头。

司慕极了，拍打着坚硬的石板，骂道：“蠢材！现在就算撤退，你们以为就平安了吗？这些人是不会让过你们的！”

说的也是，就算司瑞、司钺他们现在没有精力马上除掉他们，等京城的叛乱平息，他们腾出手来，必定会竭尽全力“秋后算账”，且不说什么“天煞”“暮色”，就是其他大大小小的杀手组织，怕是也没有留存的机会了。到那时，丢了买卖的其他杀手组织和江湖势力，难道不会把这笔账也算到他们的头上？

一不做二不休，杀吧！

一连六个杀手冲向玉阶。

周阳暗骂一声，配合着孤野的步调和动作，和那些杀手们战成一团。玉阶之上的局面又发生了变化。

有孤野在，那些杀手是赚不到便宜的，更何况还有拳脚利落的周阳补刀插缝。只是这些杀手人数多，又难缠，免不得多费些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也就难保杀手们不会伤害别人了。

“杀！对，杀呀！哈哈哈哈……谁也不要活！都死了才干净！”司慕疯狂的笑着。他的嘴角因为受了内伤而溢出血来，他却好像浑然不觉，只盼着更多的杀手不要命地涌上来：“都上来呀！别后退！本王给你们银子，给你们金子，给你们花不完的钱！哈哈哈哈……”

杀手们好像忽然又有了“职业操守”，在绕过了同样拼杀的谢迎天、彭飞虎等人之后，跨着大步飞上来。

司瑞吓得退到人群后面，还不忘拉着已经昏迷的司砚一起躲藏。大臣们也跟着司瑞后退，几乎没了当初信誓旦旦的忠贞，唯有年轻的赫连约很有贵族的觉悟，用并不健壮的身体，挡在众人面前。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人们才猛然发现，被兄长一直护在身后的赫连小公子，如今已经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和魄力了。

司慕越来越兴奋，越来越疯狂。明明已经因为内伤而站不起来，还要硬挺着头颅，把滚烫的眼光扔到那些不怕死的江湖客身上去。他现在就有那么一种信念——他或许必死无疑了，但在此之前，他要让所有人陪葬。

他凭什么要和一个“杂种”争夺这么多年？凭什么一直不能得到他父皇的爱护？凭什么一个军妓之子也要压他一头？在别人的眼里，他的一生，怕只是一场笑话吧。

所以，他要让司瑞为他的私心偏袒付出代价，要让赫连兄弟和宋明臻的背叛付出代价，要让那些阻止他登基称帝的人付出代价！

只有这样，他才能心甘情愿地面对死亡——无论是什么形式的死亡。

越来越多的杀手冲上来，怀着“功名险中求”的信念搏杀，因为他们数量多，已经完全可以拖住周阳和孤野了。

碧落怕伤了宋明臻，已经把宋明臻护在身后。

宋明臻倒不怕，她还有心思用余光打量周围每个人的表情和行动。

司瑞和叶明德之类的老朽，的确已经吓坏了，他们的嘴里偶尔蹦出一两个短暂的音节，用以指挥孤野和周阳配合着杀敌，虽然他们的指挥全无用处。司砚已经完全陷入昏迷，瘫倒在地上，唯有司瑞还在关心他的生死。看押着司卿的几个士兵一眼不眨地望着眼前的战局，随时准备在周阳力竭的时候补上空缺。

只有一个人与众人不同。

惠清公主司安乐关注的不是战局，而是司慕。

在场的很多人都知道，司慕是罪魁祸首。正所谓擒贼先擒王，控制住司慕，或许困局可解。

但没有人这样做。

司慕是皇子，只要司瑞没有命令，哪怕是叶明德，也没有资格越俎代庖，处决司慕。但很显然，司瑞已经被恐惧和愤怒冲昏了头脑，完全忘了司慕在这件事中的作用。

所以，司安乐站了出来。

只见她绕过众人，快步走到还在发疯的司慕面前，捡起已经断成两段的刀，高高挥起来，然后重重落下去！

噗！血水四溅，染脏了司安乐苍白的脸！

司慕完全没有反应的时间——或许有，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个和他同年的、养在深宫之中的妹妹，竟然敢对着他这个朝夕相处过的兄长，落下无情的刀——他被砍中了脖颈，头颅几乎要从躯干上滚下来，自始至终，他都没能留住一声惨叫。

他就这样结束了野心勃勃的一生，死后满身罪恶。只是苦了惠清公主司安乐，她的手被鲜血浸泡，那温热粘稠的液体属于她三哥司砚，更多的则属于她四哥。

玉阶之上，所有人都暂时停止了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