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风雨,北国桃花
作者:酒涩飞香 | 分类:古言 | 字数:87.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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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 职责使然
在宋明臻进京之初,武平川对她是带了极大的敌意的,因为靖安王武家和黎国皇室之间,横亘着两条鲜活的生命,这是一时半刻不能被忽视的事实。
可正如司钺所说,武家之所以能在朝廷之外孤悬近七十年,不结党,不做朝臣,却无人敢惹,长盛不衰,不只是因为他们一家的卓绝功勋和庞大派系,毕竟历朝历代,有大功劳的将门比比皆是,却没有谁能在国家边陲安然镇守这么多年。武家比其他功臣聪明的地方在于,他们不仅卖命,还知道在给谁卖命,换句话说,他们能够对朝廷表现出十足的忠诚。
有军事力量做后盾,有功勋血汗做资本,有忠肝义胆做支撑,谁也没有能力、更没有借口对他们一家不利。
在武少川自刎谢罪的事情上,如果发生在谢家身上,恐怕谢迎天会一怒之下不管不顾地先捣毁黎国国都,再寻找其他时机与北狄决战。谢年被误杀之后,谢迎天胆敢当街残杀丞相桑伯婴、逼死其妻女,正说明了这一点。谢家和叶家在涉及自家利益的时候,总会“适当”牺牲一下国家利益。他们有那样的实力,足以颠覆朝政的实力,所以他们敢做,也能这么做。
靖安王武家其实也有这样的实力,但他们没有进一步的动作,甚至等到司钺把武少川的头送到黎国,不得不途经靖安王的地盘的时候,靖安王也不许任何手下将领拦截和侮辱司钺。他几乎算是亲眼看着自家儿子的头被送出去,任人处置。
退一万步来说,在面对黎国的咄咄逼迫时,并没有什么过错的武少川能引剑自刎,也足以看出武家家风。他们是真的在践行当年“忠于天子,不惜其血”的誓言。
只是司瑞对他们没有完全放心,还要一面重用他们,一面算计他们。武家忠诚,但也聪明,在必要的时候,也是要耍耍脾气的。
武平川就是那一肚子的“脾气”。
武平川早已看出了宋明臻和司钺非同寻常的关系,也在一次又一次的摩擦和合作中,逐渐相信了他们的真情谊。
尤其是这次,在太子成婚大典上,宋明臻明显是知道,整场典礼只是为谢迎天、为太子设下的一个局,目的是砍掉谢家这颗毒瘤,但前提是,要牺牲很多无辜的朝臣,当然,也要牺牲作为和亲公主的宋明臻的名声。但宋明臻竟然同意了,不仅同意,还为保护天子和朝臣挺身而出,这令武平川颇感意外。再加上谢迎天逃跑之后,黎国国主又主动送来了带兵支援的国书,言辞恳切,诚意满满。武平川对宋明臻,也有了不小的改观。
他认为,等事态完全平息,就算明白耶律皓春的死有很多疑团,关系到武少川的名誉,他也愿意接受,用更温和的方式解决这些问题,相信他弟弟在天之灵,会理解和欣慰的。
司钺其实算不上懂武平川,但通过武少川,他也算对武平川有些了解,不过凭着这些了解,尽管他们交过手、斗过狠、丢过面子,也还是敬佩多过敌意的。为了给宋明臻来燕王府创造便利,不至于引来麻烦,司钺请金戈给武平川带了一句口信,就说若遇到玉镜公主的马车行走于燕王府和鹊园之间,求看在并肩战过一场的份上,放玉镜公主平安通行。司钺很快收到了回复:知道了。
虽只有简简单单三个字,却足以印证司钺的推断,也让司钺明白,武平川固然粗犷不羁,却是个君子。
宋明臻并不能完全明白武家,也不知道司钺私下对武平川的请求,但她能清楚地感受到司钺给她带来的安全感。那样平静的日子令她十分享受,几乎以为岁月静好,她和司钺,会像普普通通的夫妇一样,一起吃饭、聊天、梦想未来的生活。
可惜啊,这样平静的日子,总有结束的一天。
谢迎天起兵了,比人们预料的要早很多。
许是担心他那被困于京城的妻子和儿子,谢迎天在还没有完全准备好、军队没有全部集结的时候,发兵北行。所谓的“清肃社稷”的大旗举起来的时候,距离他逃出京城,只有二十三天。
这二十三天中,京城的人们不知如何忐忑。
天子司瑞自然是最寝食难安的人了。他最担心的事情——谢迎天逃脱,率兵复仇——到底还是发生了。事已至此,他半点退路都没有,只能硬着头皮战斗到底。只是,他能保住他的宗庙社稷吗?他能在一场厮杀之后坐稳皇帝宝座吗?他能顺利地把皇位传给他最想传给的那个皇子吗?一切都是未知的,这场未知的劫难,令原本就身子羸弱的他,更是病势沉重,难以处理朝政了。
第二恐惧的人是叶明德。和谢家斗了这么久,无论以后谢迎天是成是败,对于叶家的打击都是致命的:如果谢迎天成功,在京城大杀四方的时候,定然不会忘了他这个“老朋友”;如果谢迎天失败,谁会保证,并没有多少兵权、只靠着政权雄踞一方的叶家,不会走谢家的老路呢?更何况,拜司慕所赐,在那场由江湖杀手们组织的刺杀中,叶家的几位最有影响力的爪牙几乎全部被杀,只留下了叶明德的两个儿子和两个侄女婿,剩下的年轻官吏,还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独当一面,更不知道,叶明德能不能等到那一天。
也有并不恐惧的,比如赫连绰和冯煌,比如司钺和武平川。
武死战,这是上过战场的军人们早就应该有的觉悟。职责使然,当然有的也夹杂着个人恩怨,他们在静静地等着谢迎天的到来,等着决一死战的那一刻。
也有无所谓的,比如谢寿。
用什么词汇来形容谢寿此时的心态和情绪,实在是太困难了。谢寿在牢狱里安静地等了一天又一天。他不说话,也没有人能跟他说话——先前还有犯人隔着牢房喊他“喂”,问他名字,他一概不理会,于是他的身边再没有声音了。
他当然没什么话说,因为能陪他说话的人,除了他那不知身在何处的父王,谁也不在人世了。
谁也不在了,包括他的母亲、兄弟、侍从朋友,还有……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