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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国风雨,北国桃花

作者:酒涩飞香 | 分类:古言 | 字数:87.1万

第二百五十六章 求生求死

书名:南国风雨,北国桃花 作者:酒涩飞香 字数:2194 更新时间:2024-11-17 04:52:53

在此之前,司钺不想在宋明臻的嘴里听到“送”这个字。当初在甄家祖坟前面,宋明臻曾说送他三份大礼,那简直是个魔咒,一直围绕在司钺的周围,到现在为止,他依然不能把它完全驱除。他害怕宋明臻再说出什么“扯平了”的鬼话。

可宋明臻只是挂着泪珠而笑,并不愿揭晓答案,反而大胆地抱住司钺的脸蛋,揉了揉,说:“是你目前最想得到的东西。快点回来,我怕我等不及你,就反悔了!”

没有得到答案,司钺反倒放松下来。他捧起宋明臻尚且湿润的双腮,在她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然后说:“我要快点上路了,一定早些回来。先忍着别想我,我怕你睡不安寝、食不下咽,瘦了就不好了。”

“臭美!谁想你!”宋明臻忍不住朝着司钺踹了一脚。

“可是我会想你,天天都想。”司钺深情地说。

宋明臻回抱了一下司钺,说:“真是个霸道的混蛋。”

“霸道的混蛋”在当天下午就骑着快马匆匆离开了京城,身边只带了金戈一个人。他的怀里揣着一枚只属于燕王的金印,是礼部刚刚送过来的——堂堂燕王殿下,在被封为亲王近八年之后,才有了属于自己的金印,而这枚金印,只是为了便于为朝廷调度援军罢了。

临行前,司钺骑着马在鹊园门口打了个转,却没有进门。他没有进门,门内也没有人迎接他。这好像是他和园子里面的某个人心照不宣的仪式。

这一幕正巧被送完赶赴川蜀的楚王司砚和冯煌的赫连绰看见。

司钺和赫连绰打了个照面,只是在马背上拱了拱手,谁也没有说话,就像当年司钺第一次出征北狄时那样。多年养成的默契,让他们懂得彼此的能力和责任,懂得彼此的牵挂和追求,就算相隔千里万里,也知道如何配合,如何为着同一个目标而努力,如何把最重要的东西交托出去,所以一个多余的字都不必说出口。

又过了十二天,谢迎天的反军屯兵滁州,与金陵城隔河湖相望。同时,两浙十一州宣布支持谢迎天反军,并派兵北上,试图包围金陵。在北方骑兵尚未到达之时,金陵城岌岌可危。

现在的金陵城,几乎没有了作为都城的祥和景象,人心惶惶,坐卧不宁。街头巷尾遍布各种传言,说什么“英国公即将屠城”、“北方骑兵自知无力招架,已经退回驻地,只等京城沦陷,他们要隔江而治”、“设局杀害英国公的主意是燕王出的,他眼看局势不能控制,已经逃脱——果然是军妓之子,毫无骨气可言”、“陛下早已后悔诛杀谢三公子,现在天天召集群臣,只求投降保命的办法”……到处都是谎言,到处都是恶语,却总有数不清的百姓无条件地相信着。

天子和群臣自然是恐慌的,但好歹还能装出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姿态,但有两个人是万万做不到的——这也不怪他们,毕竟他们到现在还能活着,已经是个奇迹了。

这两个人分别是皇后谢氏和太子司卿。

谢氏早在太子成婚大典的时候,就因为太过紧张和悲伤而昏迷,之后虽被救醒,软禁在自己的寝宫里,但精神状况很是不好,时而哭时而笑,时而呆坐沉默时而大喊大叫。她最初还吵嚷着见皇帝,被一次又一次漠视和阻挡之后,完全失去了希望,最近蓬头垢面,已经水米不进了。

现在这副模样,怕是就算皇帝想见她,她也说不出什么了。

太子的情况更加糟糕。

如果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司卿或许还会壮着胆,恳请去他父皇那里为他母后和舅舅求情。现在呢?他连求情的立场都没有了。

他认清了一个事实,是他的四弟、他曾经的对头司慕临死之前告诉他的。

他只是个琴师的儿子,是被谢迎天和谢皇后偷偷抱回来的“野种”,更可笑的是,谢迎天为了消除证据,还把他的生父和生母全部杀掉了——在二十多年以前就杀掉了。

他和谢家好像是仇敌,是横亘着鲜血和亲情的仇敌。

可又好像是恩人,因为相比于亲情,司卿更爱曾经富贵的生活和显赫的地位,更爱臣民跪在他脚下山呼的场面。

他娶过世上最美的、能歌善舞的姑娘,也和叶家联过姻,甚至差一点就娶了黎国唯一的公主。如果他只是一个琴师的儿子,又怎么做得到呢?想都不敢想吧。

如果他是琴师的儿子,只能跟随他的父母四处卖艺流浪,看人眼色,捡拾地上沾着油污的铜板。等他的父母因为贫病而死去,他可能连买棺材的钱都没有,只能拿着破草席,裹着父母的尸身,拉到乱坟岗上,徒手拨开又脏又臭的土,艰难地把尸身放进去。他甚至都没有办法为他们立个牌位。等将来,他死了——或者病死,或者被人打死——连个给他收尸的人都没有。他只能躺在地上,等着虫蚁的享用。

又肮脏又狼狈。

所以,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感谢谢迎天,感谢谢家。

但是,现在谢家被灭了族,只剩下反臣谢迎天,纠集了滔滔队伍,试图攻破京城而报仇。无论谢迎天是成是败,司卿知道,他都活不成了。

他是谢迎天的罪证,也是皇族的累赘,他活不成了。

奇怪的是,他听说很多谢迎天一党的大臣被抓捕之后,烧死在了刑部监牢里,谢三公子和英国公府的将军们,也被扣上了谋反的罪名斩首示众,可这么多天过去了,他好像被世人遗忘了,被天子遗忘了,而一直苟延残喘。

他怎么还不能死呢?怎么还不能解脱呢?

因为死一般的平静,他越来越害怕,尤其在听说谢皇后已经绝食的时候,他就越发害怕。他寻过两次死,一次割腕,一次自缢,可都因为被宫人早早发现而失败了。

司卿终于明白了,这是司瑞对他和谢皇后的折磨,是报复他们夺走他的亲生孩子、欺骗他这么久的卑鄙行为。

他终于连死的资格都没有了,等待他的,自然比死都可怕。

与司卿决然不同的,是一心求生的司砚和司钺。他们不止求自己生,也在努力地求别人生,求所有人生。他们都有要全心守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