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说到这个地步，也就可以结束了，不必再浪费时间。司钺说：“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于谢迎天是这样，于左大人你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只是左大人的苦不在于自己，而在于朝廷，在于整个瑨国，这一点，本王敬服。只是在大是大非面前，恕本王不能容你。贵州，本王是必定要夺回来的。”

左黎秋从椅子上站起来，慢慢走向司钺，笑的很轻，却看得出，他很轻松：“自从第一眼见到殿下，臣就后悔了。无论是陛下还是朝臣，无论官还是民，都低估了殿下的能力。如果臣早一步见到殿下，事情就不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瑨国能交到殿下的手上，以殿下的聪明才智和英雄气概，当令天下焕然一新，令宵小无处遁逃。臣今日将知道的所有事情已经全部告知殿下，所以……”

左黎秋撩动衣摆，恭敬又郑重地跪在司钺的脚下，说：“恳请殿下赐罪臣一死，臣可瞑目矣！”

司钺放在剑柄上的手紧了紧。脸色冷冽。他俯视着跪在他面前的男人，隐藏着所有的情绪，说：“本王会给你留下一个清白的名声，你的家人也将得到善待。这不仅是为了你，更是为了贵州的百姓。只有你是清白的，贵州百姓乃至天下人才能相信，我巍巍瑨国江山之上，还有可敬可佩的父母官。”

“臣——惭愧！”左黎秋的头，狠狠地磕在地面上。

司钺鼓起一口气，牙关紧咬，手起剑落，烛光应声而灭。

火光重燃是因为司钺。

为了制造逃出去的机会，同时也为了掩盖左黎秋的死因，司钺在左黎秋的房间里放了一把大火。这自然引来了以蒯从江为首的救火的人，司钺才得以趁乱逃开。

但并不顺利。

司钺带着刺史官印逃出刺史府，是费了些功夫和体力的，原因不只是刺史府中人马多、高手也多，更重要的是，经过两日的奔波，他肩膀上的伤一直开裂，而宋明臻送给他的药膏已经完全用完了。他在原路返回的时候失了力道，闹出了动静，被曹云察觉。

就在曹云即将赶上司钺而给他致命一击的时刻，赵振强将军及时出现，给司钺赢得了逃跑的时间，同时因为张松林将军的接应，大家才能在重创曹云之后全身而退。

原来，赵、张、常三位将军在潜回贵州之后，秘密召集了几位信得过的校尉，然后在原定地点等待司钺的出现。

时间过得很快，尤其是远处传来的打更声，几乎每一声脆响，都震得人们的心跟着颤动。

约定的时间就快要到了，三位将军再不敢苦耗下去。三人一商量，便由常将军和几位校尉在此留守，而张松林和赵振强折回贵州，接应司钺。恰是这一决定，给司钺挣回了一条性命。

子时初刻，两方会和。完整的夺城计划顺利部署，且很快付诸实践。

人们带着贵州刺史的官印，直奔贵州驻军大营。

杀掉驻军大营里三五个蒯从江的亲信，对于他们来说不算难事，更何况那些亲信完全没有准备，还沉浸在美梦当中。

三位将军的威望确实很高，虽正值夤夜，却很快将将士们召集了起来。乌压压到处都是人，亮堂堂到处都是火把。

司钺亮明身份，举着一支火把，在高高的点将台上向将士们呼号：“刺史左大人因为不肯为谢迎天反军卖命，在被囚禁多日之后，遭谢迎天的走狗蒯从江活活烧死；滕普阳将军受伤被擒，生死不知；还有许多将领被软禁，妻儿老小掌控在蒯从江手上。贵州城是各位的家园，有父母亲人在，有土地田园在，现在却沾染了阴谋算计，被奸人掌控，处于危急存亡的时刻！本王不才，奉陛下旨意来贵州和云南调兵，正需要各位将士鼎力相助，同仇敌忾！贵州保全，则来日为君升官封爵，举酒庆贺；贵州沦陷，则与君等在黄泉路上作伴。想来黄泉之滨有无数忠勇之士，当不惧阎罗！诸君可愿与本王一战？”

“战！”赵振强红着脸大喊。

“战！”其他将军、校尉跟着呐喊。

“战！”整个军营，响彻士兵们震动天地的声响。

那就战吧！

天蒙蒙亮了。有提前潜入贵州的人回报说，此刻贵州城很是混乱。

由于曹云受了重伤，被砍断了一条胳膊，所以蒯从江不得已，只能令褚文斌独自指挥军队，从他的府上转移被囚禁的人们。贵州刺史府刚遭受一场火灾，很多贵州百姓惦念刺史左大人安危，聚集在刺史府门口请求见左大人一面，以推翻之前传得沸沸扬扬的、左大人被软禁和虐待的“谣言”。蒯从江哪里交的出什么左大人，只好闷在刺史府，由着百姓在门口吵嚷。

司钺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强攻褚文斌的府邸，救出那些被囚禁的人，司钺并不是没有把握，之所以一定要等这个机会，不只是因为可以减少伤亡，还能在贵州的将士们面前证明自己所说话的真实性，令贵州城上上下下对蒯从江和他背后的谢迎天深恶痛绝，至此完全归附朝廷。

大战开始。

司钺派张松林带四十几个人，分成两队，于街道拐角处静待时机，等到被囚禁的人们都被押送出来了，尤其在看到金戈的时候，两方包抄，解救被困者。一旦张松林这边的喊杀声响起，藏在远处的常泊然就会带着后续部队进行支援，和褚文斌展开大规模厮杀。

褚文斌的府邸距离刺史府不算太远，如此巨大的声响在静夜里更是刺耳。原本就被折磨得心慌意乱的蒯从江必定会带人出刺史府支援。司钺和赵振强领三十多个弓弩手，会提前在蒯从江去往褚文斌府邸的必经之路上埋伏好，在夜色的掩藏下奇袭射杀。

与此同时，贵州的其他兵马将立刻接管城中的巡防、治安、医疗、洒扫等工作，严格执行禁止百姓上街的临时条例，抓捕任何疑似细作间谍的人，如有必要，就地斩杀。

整个行动几乎都在按照司钺的计划进行。

之所以说是“几乎”，因为司钺并没有顺利射杀蒯从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