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砚带来的川蜀军作战很快很勇猛，且因为尚未参加过战役，所以无惧无畏，精神头十足。司砚自知带兵经验不足，很明智地将指挥权交托给了川蜀军总指挥楚宁澜将军。楚将军只是四十出头的年纪，之所以能身居高位，其实还得益于司砚的信任和敢作敢为。

川蜀军的上一任总指挥是一位八十二岁高龄的老将，在出川之前突然生了重病，在睡梦中猝而离世。司砚便在众人的期待和仰望中，将所有将领聚在一起，由人们推荐下一任总指挥。

经过半日的选举和商讨，再加上之前司砚在治理山匪的时候的走访和了解，深得上一位总指挥真传的楚宁澜将军成为新任总指挥，全权调控军队。

楚宁澜不是司砚唯一一个破格提拔的将领，在此之后，司砚利用自己的便宜之权，前后提拔和任命了十一位高阶品将领。他们的年纪跨度很大，年长者几近八十高龄，年幼者只有十九岁。

司砚如此大胆，也是得益于冯煌的帮扶。

冯煌陪同司砚入川蜀，不止完全担负起了他的安全保护工作，还能适时提点，在领兵选将方面给予不错的建议。

那是她在赫连绰和司钺身边这么多年耳濡目染得来的建议，几乎可以说是颠扑不破的箴言。

任人唯贤，不拘一格，广听意见，及时止损。

赫连绰和司钺用这几句话，让燕北军长盛不衰，雄踞北境，此刻，司砚也践行得不错。

正因为天时地利人和的条件，司砚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京城，从外部给谢迎天沉重一击。

谢迎天在听说司砚带兵赶到的时候，还在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坏了。他虽一早就知道司砚和司钺分别逃出京城寻求援军，也知道司砚的战舰距离京城越来越近，但眨眼之间就“吃”掉了他安置在队尾负责殿后的两艘军舰，他还是不敢相信的。

难道司砚带来的是天兵吗？

川蜀军使用的克敌办法与当初叛军攻克北军的办法一致，只是行动更“粗暴”更“蛮横”。

川蜀军的士兵在所搭乘的战舰尚未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就一个猛子扎进了江水里。江面上目之所及都是反军的船只，是他们此行的目的，满怀激情的人们怎么会不心急？他们就好似饥渴了太久的旅人收到了一桌满汉全席、珍馐百味，根本听不到发号施令了，也等不到将领们“封冠加爵”的鼓励和诱惑了，下饺子一般地入了水。

他们的手上是刀，锋利的刀。

入水之后，他们钻到船底，以最快速度凿穿船板，等反军的人察觉，也从船上跳进水里，他们就摆动着双腿，像鱼儿一般，向敌人迎上去。他们的水性如鱼虾，手段却硬气得很，尤其手上或嘴里衔着的刀，只要不停歇，不知道能在敌人身上留下多少窟窿。

江面上又是一团又一团的血色，好容易被稀释，又涌出一片。江水滔滔，却好似成了傍晚的天空，满江的血色，恰如那撕扯翻铺的红霞。

不，比红霞更有一种破碎而苍凉的美感。

战舰也一点不闲着，拉圆了弓弩朝敌人射击。

北军因为缺乏经验，就是控制战舰也很是艰涩，稍不注意就会有令战舰倾覆、令战士丧生的危险，再加上划动船桨的战士们大多晕船，战舰行得慢，很多时候左支右绌，很难发挥威力。

川蜀的舰队就不一样了。他们和船、和水打交道，就像北军和战马打交道一样和谐，简直是吃喝拉撒都在上面，使用它们，其实就是使用战士们自己的身体。

为了更好地达到打击反军的效果，川蜀的将领们集思广益，还在战舰上安装了一些精巧但威力十足的机关，最重要的是，他们使用了火药。

瑨国对火药的研究刚刚起步，更不要说用在战争上了。火药的调配要求十分精确，否则很可能伤害自身，得不偿失。可巧的是，川蜀军中还真有这么一个小将，很有些调配火药的本事。只是为了保护这个小将的安全，极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后来司砚在上报军功的时候，也刻意隐去了那小将的身份，只是给他请了三代享用不尽的富贵。

火药第一次用在战场上，还是水战中，这是令任何人都瞠目的事情。当弹药从川蜀的战舰上飞出去，飞到反军的甲板上，轰的一声，炸出一朵硕大的火花，炸得反军人仰马翻，一个个直楞楞坠入水中，几乎来不及挣扎，就消失在了水面上，啊，真是让人震撼的场面！

谢迎天自然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他的三儿子谢寿少年时曾指着书上的一段话对他说：“这个东西叫‘火树银花’，能迅速燃起熊熊大火，若放在两军阵前，定是不可战胜的利器！”

彼时他只觉得儿子“痴人说梦”，没想到，世上竟然真的有这样的利器，而他，还是被打垮的那一方。

想起当初对儿子的嘲笑言犹在耳，功亏一篑的谢迎天差点对天长啸一声“为父错了！”可惜为时已晚，连谢寿，恐怕也已经步入轮回了吧。

勉强算是反军幸运吧，川蜀军研制的火药不多，且技术不够成熟，因为有一枚火药炸了膛，造成了一点损失，所以川蜀军不再妄动，再加上被两面夹击的谢迎天反军已经溃败，他们转而继续使用力量强劲的弓弩作战。

哗啦，哗啦，是江水奔涌的声音，是船舶碎裂入水的声音，是人们藏在水里生死相搏的声音。那声音持续不断，直到太阳完全隐没它的光辉。

谢迎天的反军在折损了大量将士和船只兵器之后，仓皇逃离战场。当天夜里，川蜀军奉命将在长江边奋战了半个多月的北军分批运往京城，并救援伤者、打捞死者。

武平川亲自赶赴佛宁门和上元门，下令两个城门及时清除各种陷阱机关，大开城门，请援军进城。

佛宁门和上元门打开的那一刻，宣布北军以命博取时间的行动完全结束。

京城，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