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京城之外的燕北军兄弟对周阳说，有一个云南军士兵打扮的人出城之后不久闪出了队伍，打马往东去了。那士兵的脖领上带着血渍，行事鬼祟。金戈已经带着燕北军的兄弟们悄悄跟了上去。

小心地追踪了两里多路，就遇到了一个不起眼的村庄，这个村庄虽距离京城很近，但很小，也破败。它曾经就很容易被人忽略，经过了谢迎天的兵乱，更是成了断壁残垣，想来当初在这里安身的百姓，应该已经不胜其扰地迁到别处了吧，这才给了黎国细作一个安身的地方。

周阳之所以还记得小村庄之前的模样，自然是因为他曾来过这里。很庆幸，当初桑仁宇误杀谢年之后，被周阳辗转送出京城，安身的就是这里。

不知道算不算是桑仁宇在天有灵，要帮他一把，让黎国的细作阴差阳错地藏身于此。

小村庄破败的入口处，还有一串不算明显的马蹄印，躲在草丛里屏息去看，还能隐约看见村口处负责巡逻的两个魁梧壮汉——这样的壮汉，怎么可能是当初的村民呢？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黎国细作其实早在左木错到来之前就已经安顿在了这个城门之外的小村庄里，最大的目的就是在左木错不幸失手之后，寻找另一个处死宋明臻的机会。他们也会监视叶明德的一言一行，尤其在叶明德为黎国事务犹豫不决的时候，引导其作出最利于黎国的决策。

它就犹如长在瑨国身上的一个毒瘤，悄无声息地蛰伏着。

此刻便是拔除这颗“毒瘤”的时刻，也是周阳为妹妹报仇的第一招。

照理说，在针对揪出间谍和细作这样的行动，为了不打草惊蛇，夜袭是最好、最快的办法，不过现在天色正好，艳阳高照，想来虫蚁鼠辈不适合生活在阳光之下，此时围杀他们，也应景得很。

最初把叶明德的信使迎进来的时候，黎国的这些细作表现的很警惕慌张，他们专门派了人检查信使有没有落下什么蛛丝马迹引人怀疑。周阳一行人隐蔽得很好，没有让他们察觉。于是他们让那两个当值的壮汉继续看守院门，把马匹拉到另一个小院藏起来，黑着脸，带着叶明德的信使进屋。

天越来越热。周阳暗想，该速战速决了。

先周阳一步、在此等待多时的金戈，在收到周阳“进攻”的手势后，率领燕北军的兄弟们，弓着身子，悄悄摸到黎国细作藏身的门外，在负责守门的其中一个细作转身的瞬间，用短刀抹了他的脖子。觉察到同伴突然被杀，另一个负责守门的细作准备出声示警，被一马当先的燕北军士兵捅穿了喉咙，又唯恐他不能立刻死，在抽出短刀的时候又朝着心脏多加了几刀。

锋利的短刀在捅入肉体的时候，发出清脆的摩擦声，血液奔涌，见证着一个生命的活跃与逝去。

同行的燕北军为了防止两个细作倒地的声音惊扰其他人，相互配合着将其小心地放在地上。

初战告捷。周阳随即带了禁军从院子外围包抄，尽量截断院中人逃跑的路线，又派了三个禁军，循着安置马匹的人的路线，去其他的院落里寻找其他零星的黎国细作和战马。

隔着破败的土墙，周阳已经拉开了强弓，对准里面窗户上晃动的人影。其他禁军也悄悄抽出了佩剑，猛虎捕食一般静待时机。

从门口进入的燕北军立刻有秩序地分成两队，沿着院墙向屋子靠拢。

这个院子不算大，却空落，除了一个破损了一半的笸箩和一个坏了的、随意丢在地上的钉耙，什么多余的东西都没有。院子里有三个大屋，外观尚完整，只是窗户有了破损，尤其是用来遮挡阳光的窗纸，残存少许，随着风晃晃悠悠，看着可怜。

这样的房子，放在晚上，恐怕与话本子里的鬼屋妖舍无异。好在现在是夏日，若是冬天，怕是要将这些人活活冻死了。

“什么声音？”冷不防，屋子里传出来一个男人浑厚的嗓音，应该是院子里细碎的脚步声引起了他的注意。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复，他随即又高声喊道：“老二，什么动静？”

院门口的两具尸体自然是不能回答屋里人的问题的，短暂的安静令屋里的人紧张起来。他们一个个准备拿起武器，出去寻个究竟。

已经遛到门口的燕北军哪里会给这些细作们拿起武器的时间呢？转眼之间，呼啦一下，燕北军闯了进去。

不过既然能做细作，这些人也是机灵敏锐的，尤其是刀兵拳脚，还有些章法模样。他们一惊之下，捡起兵刃就要反抗，那个叶明德的信使，也在惊出一身冷汗之后，抽出了他还带着血的短刀。

两方拼杀起来。

燕北军人虽多，却因为当初“尽量活捉”的命令，束手束脚，不敢下狠手，而那些为了活命的细作们，却铁了心要杀个你死我活。这样算起来，燕北军是吃亏的。

实际上并非如此。

这还多亏了周阳高超的箭法。

周雨曾在宋明臻面前大肆夸赞过周阳的箭法，除了燕北军，齐鲁军甚至靖安军对周阳的箭法也略有耳闻。

传闻中，养由基百步穿杨，引得众看客追捧，周阳的箭法，怕是要更胜一筹。

当年周阳在燕北军中担任小小校尉时，有北狄探子探取情报被司钺察觉，急忙调兵去追。周阳仰着头测了一下风向，对司钺说：“不必麻烦。”

眼看北狄探子已经骑着快马跑远，不过了多久，就要钻进山沟里消失不见了，司钺难得急得满头是汗，半个字都不愿和周阳反驳，拖过自己的战马就要追上去。

周阳从背上的蛇皮箭筒里取出一支箭来，提起强弓，拉出了满圆，将箭镞指向北狄探子。

司钺虽已觉察到了周阳的举动，但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他甚至觉得，周阳此举简直是笑话。那探子目测已经逃出了三百步开外，而且行动迅速，还有风沙的打扰和草叶的阻隔，想要射中目标，简直痴人说梦！

那些司钺的部将也是这样想的。他们已经和司钺一样，跨到了马背上。

只见周阳“铮”的一声松开右手，那箭羽就像被闪电附身了一般，朝着北狄探子劈过去。等司钺寻声看过去，那北狄探子已经因为被射中头颅而栽倒在地上，定是活不成了。

事后，司钺瞠目结舌地对赫连绰复述这件事，赫连绰却说：这对于神箭手周阳来说，不过是练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