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臻环视祭坛下所有的将士，在听不到任何异响之后，开口说道：“我知道，各位之所以质疑我的身份，乃是因为当今陛下宣布了我的死讯，说是我已经被瑨国皇帝害死了。各位为洗国耻，不远万里来异国作战，抛头洒血，感动天地。可惜不幸，各位从一开始就被骗了，我没有死，更没有遭到瑨国君臣迫害，真正想杀我的，乃是我的手足兄长——当今陛下！”

将士们：“……”

“陛下之所以要杀我，不过是因为他想得到瑨国的土地，苦于没有借口，而瑨国因为刚刚发生了内乱，来不及与我国联姻。宋华庭为了出师有名，派了几百暗桩前来击杀我，我虽没有死，但我的朋友为我而死。我费尽心力赶到永昌，就是要告知真相，让各位不要为了宋华庭的野心，断送性命。靖安的主力已经在靖安王世子武定川的带领下赶到了，燕王也即将带领大军赶赴西北，有两大强敌，各位难道还有得胜的把握吗？”

人们无可反驳，只能暂时沉浸在被欺骗的愤怒之中。

忽然有个站在前排的年长的士兵有点怯懦地说：“虽说我们胜算不大，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难道还能退？我们退了，瑨国的兵马就能放过我们？到时候割地赔款也就罢了，要是像七十年前那样，让我们自己拿出我们的脑袋，我们可就再也没有活路了！还不如接着打下去，就算死也死得爽快呀！”

听到这个话，许多人跟着附和。他们现在心里打着鼓，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宋明臻问：“时过境迁。我们曾帮助瑨国打败了北狄，他们为什么一定要置我们于死地？”

“你是想让我们投降吗？我们不能投降！阵前投敌和谋反无异啊！”

“对！我们一家老小还在国内呢！”

“这时候投降，说出去岂不是笑话！”

人们又乱哄哄地说。

宋明臻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望向了一直无言的曲百兽。

曲百兽点了一下头，随即招呼着亲卫军押送上来一个人。台下人们定神一看，通过被押送者的穿着打扮，立刻认出，那人正是尚未来得及离开的巫师渠首。

抓他做什么？

等巫师渠首被押解到曲百兽脚下，曲百兽说：“对于前两天诸位集体生病的事，我做明确答复。正如诸位猜想的一样，前些日子的症状，根本不是上天示警，而是有人故意投毒，投毒和烧死巫师的人，就是诸位面前的巫师渠首！”

“真的是他！”“他要干什么？”“他是瑨国人吗？”……

曲百兽先吊足了人们的胃口，而后垂着眼睑，踹了一脚瘫倒在他脚下哆哆嗦嗦的巫师渠首，命令道：“把你知道的说出来！”

巫师渠首被踹的狠狠晃动了一下身子，又重新跪好：“我……”

“大声说！”

巫师渠首吓了一跳，等周围人都安静下来，才背文章一样语气生硬又心惊胆战地说：“我是格尔勒元帅派来的。格尔勒元帅奉了陛下的命令，想要暗地处死曲百兽将军，再令驻扎在永昌的将士们中毒，好让格尔勒元帅顺利接管军营。”

“陛下为什么要……要杀咱们大将军啊？”有人问道。

巫师渠首歪着头偷瞟了一眼如山一般魁梧的曲百兽，冷汗都下来了，说：“因为曲将军知道了一个秘密。”

“啥秘密？”

“咳咳……”巫师都快哭出声来了，“曲将军知道了，当初耶律皓春将军是被陛下设计，死在瑨国燕王兵刃之下的，他要栽赃给燕王，之后……之后陛下给病中的耶律老将军下毒，害死了老将军。曲将军和义兄弟们一直在调查这件事，知道了真相，被陛下察觉，陛下这才要灭他们的口……”

说到最后，巫师渠首的音调都变了，声音沙哑，几乎没有办法吐字。

巫师渠首的话，句句都令在场的人们胆寒心冷。就连台下那几个受宋华庭指使，来曲百兽身边做暗探的人们，也误以为宋华庭为了除掉宋明臻和曲百兽、接管永昌城军权，连他们的性命也不顾了，不免心寒，且在旁人的眼中，察觉到了更浓重的心寒。

这样的皇帝，还效忠他做什么呢？

这样的元帅，还为他卖命做什么呢？

群情激奋。

曲百兽和宋明臻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在众人一拥而上，准备将那巫师渠首打死而将领们无力阻拦的时候，曲百兽示意亲卫兵，将巫师渠首连同其他巫师一起看管起来。他说：“各位稍安勿躁。这些巫师也是可怜人，他们的一家老小被宋华庭囚禁起来做了人质，他们不得不顺从。各位只是受了我的连累罢了。”

“将军不要这样说！”那些一直跟着曲百兽建了不少功业的将领们喊道，“你带着我们出生入死，没有你，就没有咱们黎国和黎国的百姓！”

“对！”“就是！”

曲百兽向众人抱了个拳，又无不悲痛地高呼：“区区在下，生死没有什么意义，可是我义父耶律老将军多么无辜！他不仅平定了博也之乱，还稳定了朝局，可谓为国极尽忠诚，到头来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枉送了性命，他的旧部更是要遭受迫害！天地浩大，怎么就没有我们护国将士们的容身之地呢！”

说着，几乎要垂下泪来。

立刻有人回应说：“咱们背井离乡地保卫黎国，可黎国把咱们当成草芥！黎国既然不知道人心可贵，我们就反了他又如何！”

“对，反了他！”无数的人回应。

“还有格尔勒！”有人大喊，“他是帮凶。既然他想弄死我们，倒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解决了他！他死了，大军就是咱们的！”

“对！”“反了！”“杀回京城！”“报仇！”

一时形成声潮，此起彼伏。

曲百兽重新整顿好表情，对众位将士做了个安抚的动作，说：“玉镜公主受瑨国燕王殿下所托，避过层层关卡来到永昌，就是要给各位寻一条活路。玉镜公主同为黎国正统，有公主在，我们必定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