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一个长着一对黑色龙角，人身蛇尾的男人低头在拨弄一张古琴。

他是谁？

这又是哪？

我有些迷茫。

然后就是一曲琴音传来。

余音袅袅，婉转悠扬，似有人在耳边轻轻细语，

我感觉整个人都沉静了下来，很是安心。

这一刻我脑子里想起很多人。

甚至是我当鬼差渡的第一只鬼。

一个书生，在进京赶考的路上，被一只狐狸精给吸干了。

他说他寒窗苦读十年，就要金榜题名，却死不瞑目，他不甘，他有怨，他想报仇。

然后就在我帮他报仇的时候，被杨宿给拦住了。

他说他做主，赐他们来世一场姻缘。

我说人家要报仇，不是要姻缘。

可没想到那书生嘿嘿一笑，转身就心甘情愿的轮回去了。

自此我便知道，鬼话不可信。

那也是我第一次认识除了鬼以外的其他生灵，我觉得好奇，感觉他好会，好懂。

然后他带我回了洞府，那隔壁，就住着温堇。

两人没事就吵，动不动就打架，我觉得好热闹，便每次来阳间都会过去瞧瞧。

杨宿跟我讲了很多有趣的事，他说看过人间百态，方知世事无常。

我觉得很有意思，便也弄了个身份，混了进去。

直到这天下又乱了。

我变得很忙碌，为此我有点不开心，就去当了兵。

反正都要死，那我来杀，杀完就给我好好过日子。

他们高喊着保家卫国，奋勇厮杀。

我看不懂，但也跟着他们喊，反正没错。

然后我被他们推上去当了将军。

我觉得好累。

白天杀了人，晚上还要送他们走。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跑了。

可是当我看着那些曾经跟着我杀敌的人一个个死在战场上，第一次感觉有点堵得慌。

甚至那些魂我求了别的鬼差去收的。

我不明白为什么。

自那之后我就很少来阳间出差。

老和尚说众生平等，可我没看到众生平等，然后他就要带着我修佛。

我看他每日念经超度，很好奇那地狱中究竟什么样。

地狱十八层，层层有因果，没有鬼可以逃脱。

只有赎清一身孽果方可轮回。

直到我在地狱里见到了一只猴子。

我说你不成佛了吗？

如今在这，是帮助老和尚镇压地狱吗？

他有点凶，我差点被打，还是老和尚救了我。

老和尚说这不是佛，而是佛心中的魔。

我恍然，原来佛也会下地狱。

后来我在奈何桥跟着孟婆喂汤，不愿意的我就扔进忘川，直到孟婆赶我走。

我问她为什么，没看很多鬼都听话了吗？

加上钟馗没事找我麻烦，索性又回了人间。

人说，读书明理，我就跟着读书。

人说，以农为本，我就跟着种地。

人说，功成名就，我就跟着做官。

人说，黄金万两，我就跟着赚钱。

他们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觉的很好，我想投胎。

可我试了，不行，我进不去。

轮回路就在那，我喝了孟婆汤，除了感觉有点苦，什么也没尝出来。

我问为什么，没人能回答我。

只有老和尚一直叫我放下。

可放下什么？

他让我问自己，甚至我这一身怨念，我都不知道从哪来的。

忘川河，忘众生。

难道老和尚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我就要忘川无鬼，方可轮回吗？

想到这我愣了。

我想起何穗说的话。

这时琴音停止，我有些迷茫的抬起头，正好对方也抬起头。

那男子的长相清晰的印在我的眼中。

那张脸很熟悉，偶尔我也会感慨，这世上怎么有如此俊朗之鬼。

那是我自己的脸。

“你……”

我刚要说话，周围如同镜面一样轰然炸裂。

“靠。”

等我再次醒来发现天是黑的，我还躺在地上，顾生跪在一边。

面前点着火堆，他在一张一张的往里扔冥币，不过我看了，那名字写的是他自己。

我正疑惑，扭头就看见姜臻同样躺在我旁边，正盯着我。

“这……”

“爷，你醒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什么情况。”

“不知道啊，爷你突然晕倒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我还是第一次回人间，我绕了一圈，这变化有点大，我不知道往哪走。”

顾生说的挺委屈。

我也挺无语，这小子死了两次，当了两次鬼差。

第一次是我前辈，第二次是我后辈。

有时我也不得不感叹轮回之力的强大，以前多正常稳重的鬼，怎么如今像个废物。

我说你怎么把这丫头也扔地上了。

“爷的女人，我怎么能碰。”

“……”

这脑子多少有点病，手痒。

我从地上爬起来，揉着头。

识海里多了个光圈，是篇琴谱。

是之前那个“我”弹的曲子。

我脑袋有些炸，不明白这究竟怎么回事。

那是我吗？

司幽？

我看着已经被烧毁的桑树，想着那条小黑蛇。

“爷，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走，对，赶紧走。”

我觉得是不是老头在害我，给我下了什么咒。

不得不防。

没心情在磨磨唧唧，我直接带着他们融入黑暗。

刚从黑暗中出来没想到正好和一个人对上了眼。

那人一身酒气，拉着裤子。

“别看。”

我把姜臻扭过头压在胸口，瞪着那人：“随地大小便，有没有点公德心？”

说完我就带着两人出了巷子。

“鬼……鬼啊。”

我听到后面那人在喊，心里叹气。

果然，人多了也不好，就很麻烦。

“我送你回家？”我问姜臻。

“不要，妈妈会担心。”

“那去哪？”

我在想要不要找个大墓把她埋进去，等她自己能动了自己再爬出来。

这么一想我带她跑什么，之前山上不就是吗？

但要回去我有点不愿意。

“先跟我回去吧，明天再说。”

我有点累，主要心累。

太久没运动了，这一段时间下来上山下地的，净折腾，什么都不想干。

这么想我下意识想叫车，这才想起来手机没了。

“你手机呢？”

“我没手机。”

“没手机？”

“师父说，修行之人切勿玩物丧志。”

“我觉得你还是听你师娘的吧。”

我看了眼四处乱瞟的顾生，想想还是算了。

华灯初上，我看着有些恍惚。

不远处的大楼上还在放着杨宿的广告，路上人很多。

但我也没心思管那些，拉着顾生，在黑暗处开了个门，抬腿迈进去。

只希望不要被拍到，明天又上头条，成为都市传说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