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和尚好像也没发现她的失神，目光很快转到了别处，神色如常。

他那眼睛，生的极好。

散漫的扫了一圈，明明就是两眼无神，可看着却像是在悲悯众生。

只见他盘腿坐下，便敲响了木鱼。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竟无一人再出声。

围在四周的和尚也在同一时间敲响，然后闭眸开始诵经。

嗡嗡嗡的声音从四面传来，沈知书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就感觉身上每一个毛孔都被盯上了，就有一根和毛孔一样细的对准了毛孔就要往里扎。

虎视眈眈。

沈知书无所适从。

嗡嗡嗡的声响让她产生了强烈的不适。

就这，有什么好听的？

她看了看四周，却发现众人也都闭上了眼，两手紧握着香，一脸虔诚，嘴里好像也在念叨着什么。

就连越太妃都是如此。

难道这还有什么仪式？

她有些莫名。

但随着念经声音越来越大，她越加不适，头晕脑胀的只想赶紧起身离开这里。

让她听和尚念经，真是种煎熬。

起身就要走时，一幼童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扯了扯她的衣袖。

然后递给她一炷点燃的香。

烟雾好像一根引线，指引着她看向天空，只是没看真切，便消散了。

她握着香。

刹那间，头晕恶心的感觉便消散了许多，这香就跟药似的，甚至比药还好用些。

沈知书好奇，这香又是什么东西做的？

然后就看到那幼童走向道然圣僧，端着一个香炉，静静的站在圣僧旁侧。

注意到她的视线时，还微微一笑。

这香，只怕是真的有问题。

沈知书垂着头，轻轻嗅着。

紫苏给她调配过很多香料，她对此也是略知一二的，这香的味道和助眠的有些相似。

应该是起到了安神的效果。

不过上香本就是求个心安，放点安神的香料好像也很合理。

至少此刻听他诵经会变得很轻松不是？

沈知书面无表情的坐着，看着手里的香出神。

等那声音终于消失时，居然就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木鱼声戛然而止，她猛然清醒一般，下意识就看向道然。

他清澈的目光再次投来，却只是一闪而过。

事实上他看了在场所有人，沈知书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众生’而已。

“我佛初临人间，以刍狗形态入世，所做的第一件事，诸位猜猜是什么？”

然后他开口了。

佛为刍狗？

沈知书皱了皱眉，怎么这位圣僧是要胡说八道吗？

可谁知道大家的想法却更是精彩。

纷纷有人站起身回答。

有人说佛入世乃为普渡众生，哪怕作为畜生，也定是四处救人，帮人。

也有人说，哪怕是佛，也改不了本性，既为刍狗，定是要吃骨头的。

更有心善的还直言，说不定刍狗入世正值荒年，它不忍人挨饿，不惜割肉喂人。

因为佛最有慈悲之心，从来都是舍己为人的。

众人说法不一。

甚至还因为观点分成了几派人，开始争论。

小蝶和碧桃都加入其中，争论不休。

沈知书看着这好像大型的茶会，忍不住咂舌，这位圣僧是真有本事。

“不知贤妃认为哪种猜想更合理？”

越太妃忽然问她，很好奇的样子。

“哀家倒是觉得这佛割肉喂人的壮举，才符合佛性……”

然后不等她说话，就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那儿臣的想法，当真和您完全不同。”

“佛入世，带着慈悲心，也有人的记忆，人的思想，可却是狗身，无法口吐人言，谁知道它会在人世间遭遇什么呢？也许一切尚未开始就结束了，也或许……它寻到了自己的同类，以守护同类为使命，被迫与人类为敌，都说不准。”

沈知书淡淡道。

反正都在猜测，胡说八道了又怎样呢？

“怎么会和人类为敌呢？”

越太妃却听了进去，一脸好奇的看着她。

胡说的，哪能追究缘由？

“京都不也有狗肉馆子吗？入世便是牲畜，谁知道和人类初见面时，会是怎样的呢？”

“你是说，佛刚入世就被杀了？”

越太妃惊呼。

大概是声音有些大，激烈的讨论声也戛然而止。

所以太妃这话，许多人都听到了。

那一双双目光，就全都投到了沈知书身上。

“不知贤妃娘娘为何有此一说？”

显然道然圣僧也听到了，也带着几分好奇，看向她。

我真就是胡说八道而已啊。

沈知书无奈，就现在这架势，分明就是要她给个合理的解释。

“本宫也只是随意猜想，这不过是其中一种可能性而已。”

她一边想一边说，因为总要听上去合理才是。

所以不知不觉，她便说了一个故事。

饥荒年，佛入世看到遍地灾民，便有救人的想法。

可舍身割肉，也只能解燃眉之急，救不了人，所以它想了一个更长远的法子。

便是利用狗的灵敏，在山林里为人类寻找水源和食物。

当它找寻到，迫不及待去通知灾民时，却忘了它口不能言，只能本能的冲着人类叫唤。

它说的话无人能懂，但饿了多日的灾民看到它时眼冒绿光，瞬间丧失理智，化身为凶残的野兽，扑向了佛。

最后佛被灾民活生生撕下一块块血肉，鲜血飞溅，就连骨头都被砍碎，被灾民全部吞入腹中。

“所以最后佛不仅没能入世救人，还让自己以最惨烈的方式死去。”

众人听的瞠目结舌。

道然也眯起了眼，那双充满佛性的目光也多了些人类才有的思想，他似乎很是好奇。

“就这样被吃了？那他以后，还会善待人吗？”

“既然是佛，那自然是爱的，佛慈悲为怀。”

众人被贤妃的说法惊着了，忍不住讨论起来。

“定是如此，否则便不能称之为佛，而是入了魔。”

越太妃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故事很满意。

“佛与魔本就是在一念之间。”

道然圣僧认同的点了点头。

“就是不知若是贤妃娘娘被这样对待，拥有记忆，会变成什么？”

“那自然是魔了，本宫只是一凡夫俗子，被人活生生啃死，心中自然有怨气。”

沈知书浅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