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度假的心情来江南，感受就是不一样。

谢琅不喜欢有人跟着他们，直接大手一挥，让他们白日里自己去逛去玩，至于阿瑛，跟着淮陵王夫妻俩玩得开心，估计早就想不起自己爹娘了。

总而言之，就是用不着操心。

江南富庶，紧跟京城潮流，女子读书入学较之其他地方都更早，尤其是这些年，上街做各类营生的女子更多了，倘若忽略时代背景，当真有种身处现代的感觉。

书坊前面人尤其多，难得出游，温鹤绵也上前去凑了个热闹，谢琅则跟在她身后小心护着。

前面有几位姑娘聚在一起拿着书看，小声嘀咕着，时不时还笑两声，有个后退的时候不小心挤到温鹤绵，连连道歉。

“抱歉抱歉，你也是来买书的吧，我让你们，你们先来吧！”

那姑娘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温鹤绵道了声好，然后拉着谢琅上前。

他们二人虽换了衣裳，可那通身气质不是轻易能改变的，且瞅着极为好看登对，书坊主看见他们时，只觉得自己眼前一亮，试探性地问了句：“二位贵客想买何书？”

温鹤绵没有明确的目的，她扫了眼，随口说：“没有特别想买的，不如你推荐些话本？”

御书房的各类藏书十分丰富，温鹤绵能在外面买的，也就话本子了，事实证明，不管在哪个时代，百姓的想象力都是很好的，可以看着打发时间。

说起话本子，书坊主眼神就放光：“那客官不妨看看这几本，都是近来热销的！”

温鹤绵接过一看，封面上写着《春庭秘语》，怪文艺的名字，再翻看看，她面色开始变得诡异起来：“？？？”

那书坊主还在滔滔不绝：“两位贵客有所不知，自从那二位成婚后，这类型话本子就卖得愈发好，尤其是这本，笔者文辞优美，很是受欢迎呢……”

旁边几位原本在聊天的姑娘也跟着加入进来：“是啊是啊，好甜好甜呜呜……”

“要不是温大人，我们现在哪里有机会读书啊？”

几位姑娘越说越激动，甚至都已经顾不上旁边有人。

温鹤绵：“……”

这什么大型同人舞到正主面前现场？

她尴尬地想把书放回去，谢琅却笑着说了句：“确实写得不错，这本我买了。”

说完，他从容不迫地把话本子拿到了自己手中，又放下铜钱，拉着温鹤绵出去了。

温鹤绵不理解：“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谢琅一本正经：“只是想看看百姓对我们是何评价。”

温鹤绵睨他一眼：“你看我信？”

谢琅讨好地去牵她的手。

二人挨挨挤挤走在街上。

不过生气倒是没有的，民间如此，能说明风气愈发开放，因此百姓才敢畅所欲言，编出这类话本子，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永远是相结合的。

总之，除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意外，这趟行程还是让人非常满意的。

阿瑛也很满意。

她见识到了许多自己在书本上见识不到的东西，也认清了更多民间的人情冷暖，对于自己肩上的责任，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她不仅是公主，更是皇储，在未来，还会是坐在皇位上的女帝，掌控生杀大权，关系百姓民生。

向来无往不利的小公主头一次生出了些许迟疑，在回去的路上，靠在温鹤绵怀中问：“娘亲，当女帝会不会很难？”

马车摇摇晃晃的，小公主的声音也又低又软，她自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受爹娘的激励，也一直为此努力着，可到底年龄还小，也会有彷徨迷茫的时候。

温鹤绵没有斥责她，而是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是会很难，可我们阿瑛也很优秀。再说，你并非一人，身后还有许多大臣，好好用人，可以帮你达成你所愿。”

阿瑛懵懵懂懂点头。

温鹤绵垂眼笑笑，接着说：“你未来不仅是女帝，还会是天下女子的表率，有你在，定能带着她们去争出一方天地来。”

教育的事上，温鹤绵更有经验，也更透彻，此番话落下，谢琅也抬手拍了拍女儿的小肩膀，道：“有爹娘为你铺路，还怕吗？”

阿瑛想了想，摇头：“不怕了。”

有爹娘在，似乎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从江南避暑返回京城，就像他们原先说好的那样，谢琅拟定了封皇储的圣旨，找了个合适的时机昭告天下。

大臣们被温水煮青蛙这么多年，早就默认了，因此听见也不意外，态度平和地接受了。

只是对阿瑛的称呼从公主殿下改成了太女殿下，日后还会是女帝陛下。

而随着年龄渐长，阿瑛也开始变得更加稳重，加之在政事上的天赋又出挑，几乎是众大臣眼中挑不出毛病的完美储君。

深切让人见识了，什么叫做没有最卷，只有更卷。

阿瑛恐怖如斯。

温鹤绵原本还担心过一阵孩子成长的心理健康问题。

不过在经过一场彻夜长谈后，才发现阿瑛是真的乐在其中，妥妥一个事业心苗子。

于是这才放心下来，渐渐将她和谢琅手中的权力转交给她，逐步锻炼她的能力。

阿瑛对此接受良好，并很乐意挑战。

于是等到朝中女官越来越多，也再次出现一位女状元的时候，谢琅终于找到机会，顺理成章把皇位传给女儿。

连声招呼都没打，连夜就带着温鹤绵出宫了。

第二天阿瑛进宫见到的，就是捧在来喜手中的传位圣旨。

彼时谢瑛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穿着尚衣局特地制作的储君衣裳，抬眼间雍容沉静，不怒自威，看见圣旨时挑起唇一笑：“孤还以为父皇舍不得呢。”

来喜脸都快笑开花，在一旁应声：“陛下早惦记着带温大人去云游四方……”

“也是，他哪里会有舍不得的，恐怕巴不得孤不去打扰他们。”

谢瑛低声呢喃了句，隐约可以窥见话语中的柔软，那是从她娘亲身上学来的。

温润平和，但绝不软弱。

“接下来，将轮到孤为他们守护这江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