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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穿书反派,温柔师尊请留步

作者:全世界就我没有猫 | 分类: | 字数:58.9万

第192章 闲袖手再揭分晓(一)

书名:我,穿书反派,温柔师尊请留步 作者:全世界就我没有猫 字数:5376 更新时间:2025-02-07 02:44:35

东海岸边,礁石遍布,沙鸥云集。

李停云无心赏景,只顾搜寻,比海风刮得还快,沿着弯曲的海岸,这一去,顷刻十里,不见残影。

路过一处避风的渡口,人已不知走出多远,突然又折返回来,在附近的沙滩上驻足。

衍天宗选了块藏风纳气的宝地,海岸弯弯曲曲,风浪小,这种地方,同样适合人类居住,仙门方圆百里,就散落着好几座小渔村,海津渡口不在少数。

傍晚,出海打鱼的人陆陆续续收网回家,渡口横七竖八停靠着十余艘渔船,船桅被风吹得吱吱呀呀作响,挂着几盏昏黄的渔灯,左摇右晃。

附近岸边,有一大片崎岖的乱石堆,其中最高、最大的那块石头上,坐着一个白头老翁,斗笠蓑衣俱全,腰间别着酒葫芦,手里拿着钓鱼竿,身边零星几点飞鸟,忽起忽落。

好兴致。

天色渐暗,海水正在涨潮,风声混着潮信扑面而来,咸腥而又清凉,潮水都快把礁石给淹了,亏他一个老人家还坐得住。

石堆湿滑陡峭,李停云如履平地,三两步就走上前去,站在背对着他、稳如泰山的钓鱼翁身后,率先开口:

“任宗主,这样戏耍我,很有趣吗?”

“……你怎么知道是我?”

“渔翁”慢悠悠转过身来,露出须发皆白、饱经风霜的一张脸。

沧桑,这面相可太沧桑了,一看就是精心装扮过的。

任平生叹道:“本来是挺有趣的,但你一下子猜出来,就不好玩了。”

扬起鱼竿,向他展示:“你看,我还想效仿一把‘姜太公钓鱼’。”

李停云看着那根没钩的鱼竿,犀利点评:“很老套的招数。”

“自古真情留不住,从来套路得人心嘛。这些天我一直在想,该怎样创造一个跟你见面的时机,想来想去,还是‘大道至简’,直接喊你一声,看你出不出来,愿者上钩。”

任平生收起鱼竿和交椅,还有脚边的鱼篓,两只手都占满了,一看李停云,就在对面干站着。

好一个没眼色的年轻人,不懂尊老爱幼,这要换了他小徒弟,早就上来替他拎东西了。

“任宗主想见我?”李停云眉头一蹙,为什么呢?有必要么?来说教的,还是来打架?

任平生带着他的一大堆渔具跳下礁石。

海浪不濯其身。

他向渡口走去,对紧随身后的李停云说:“看到那边的小酒坊了吗?过去喝两杯。”

“我不喝酒。”李停云拒绝。

任平生管他的。

脚步不停,头也不回,问:“不会,还是不能?”

“不喜欢。”

“挺好的。”

“……什么?”

“不喜欢喝酒的男人,能成大事。”

任平生话锋一转,“但太好色也不行。”

“……”李停云:“任宗主也看新京报?”

任平生不否认,何止啊,他杂七杂八什么都看,闭关这么久,当然要通过各方渠道,来了解一下“家事国事天下事”,消息真假且另说,反正他知道不少。

走进酒坊,落座:“店家,一坛酒,一壶茶。”

这小酒坊实在简陋,就地取材,海蛎壳作墙,海带草苫顶,四处透风。

李停云进门时,一头撞在门楣上,撞得不轻,悬在檐下的两只灯笼跟着晃了晃。

肩背佝偻的老店主拎着酒坛和茶壶路过,提醒他:“年轻人,记得低头啊。”

于是李停云低下头,弯下腰,“钻”进门框。

谁知一脚踩下去,竟然踩空了,又差点摔一跤。

老店主放下东西,从他面前返回,再次提醒:“年轻人,记得看路啊。”

小地方,门楣低,地基深,专治眼睛长在脑袋上的人。

任平生捶腿大笑,李停云忍了,走过去,跟他面对面坐着。

“任宗主,有何见教?”

“‘见教’么,谈不上。”

任平生笑着,抬起酒碗,示意。

“太极殿殿主,久闻大名,如雷贯耳。”

李停云倒了碗茶,跟他一碰。

“彼此彼此。任老前辈,高风亮节,高山仰止。”

茶碗比酒碗略低寸许。

他还是懂点礼数的,一点点,不多。

“只喝酒,有点乏味,不如这样吧,店家,我这里钓了点海货,你拿到门外烤熟了,给我们做点下酒菜,可好?”

任平生补充道:“柴薪和人力的费用,一并算在总账里,尤其柴火的价钱,我翻倍给。还有,今晚我包场了,你这家小酒坊不能再接待别的客人,损失同样算我的,绝不会少你分毫。”

这番话说得周全,什么都考虑到了,老店家连连答应,拎着鱼篓出去了。

李停云若有所思,“任宗主似乎很是了解‘人情世故’。”

“哈哈,你这小子……你今年几岁?知道我多大吗?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都多,你不觉得你说这话,有点不妥当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修仙者不食人间烟火,知道做饭得用柴就不错了,又有谁知道,柴米油盐酱醋茶,其中柴火的价钱,是最贵的。”

第192章 闲袖手再揭分晓(一)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生活经验。”

四字概括,不想多谈。

任平生也不多问,只说自己的见闻:

“我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闭关,但偶尔出关一次,就喜欢到人间走一走、看一看。”

“尤其在我年轻的时候,三山五岳、五湖四海,我全都游遍,坐看云卷云舒,历经王朝更迭,换了几代人间,我都看在眼里,怎会‘不食人间烟火’?”

“凡人一生亲身经历过的,也许还没我两眼旁观见到的多,人情世故,凡俗礼节,我当然了解。”

李停云顺嘴就说:“可你的弟子完全不像你这样……”

“是吗?”任平生反问:“你说哪个?”

“……”李停云答非所问:“一个、两个,或者……全部?”

“那你真是在瞎说了。我那些弟子,一个比一个精明,除了……”

任平生笑了笑,说:“除了我家小十三,他确实不懂这些,但他十二个师兄、师姐里面,可不乏精明强干、圆滑世故之人。”

李停云在他说到“我家小十三”的时候,明显眼睛一亮,神情都变了。

怎么说呢,就像旺财听到敲盆放饭的声音,前一刻还在熟睡,下一刻立马醒来,慢一点点都是对美食、对佳肴、对所爱的不尊重!

那种期冀的眼神,盼望的目光,实在让人难以无视。

任平生瞬间警觉了一下。

有种自己没捂好的钱袋子被贼盯上的感觉。

当然,这只是打个比方。

贼人盯上的很有可能并不是他的钱袋子,而是更重要、更宝贝、更加难以割舍的东西!

李停云以进为退,主动出击:“任宗主的关门弟子,藏剑峰峰主梅时雨,这个人我早就听说过,言念君子,温其如玉,惊才风逸,世无其二。总之,人人都说他很好,但我没见过,所以保持怀疑,我不相信,世上会有这么好的人。”

这话任平生听着很怪。

也许是因为他的语气有问题。

明明说“怀疑”“不信”,但他那些溢美之词,每一个字,都包含十分的肯定,二十分的诚挚,三十分的自信,一百分的真心!

他根本就是深信不疑,坚定到可以为之疯、为之狂、为之咣咣撞大墙的地步。

任平生眉头深锁,这小伙子让他很“为难”,明明是在夸赞自己的徒弟,做师父的理应觉得脸上有光,但是、但是!

总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怪异感萦绕心头。

他看向李停云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深究。

李停云大大方方,就坐着让他看,哪怕上下扫视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插进他的身体,他也面不改色心不跳,屹然不动安如山。

甚至还“有脸”追问:“怎么了吗?你觉得我有什么问题?是我这个人,还是我的话,哪里不对了?”

“……这倒没有。”任平生确实发现不了问题,马马虎虎放过他,不过,既然把话说到这里了,有件事他不得不提,这件事正关乎他此番来意:

“你知道么,你跟我徒弟,原本有段师徒缘分。”

“在你很小的时候,我就见过你,还给你留了一枚山鬼花钱作为信物。”

“但我不知你后来经历了什么,竟然走上邪魔歪道,一路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看来你们缘分太浅,注定做不成师徒,甚至阴错阳差,一正一邪……”

“今后怕是只能做仇人了。”

“您……还记得?”李停云眼帘一抬,又垂下了,轻笑两声,说:“大概是我运气太差了,所以跟他错过一次,两次,好多次。”

“没关系,缘分浅就浅吧,我不在乎,反正我也不是很想跟他做师徒,我更想让他……”

“让他离我远点儿。用你们常说的一句话,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对吧?”

“对,”任平生极为肯定地说:“道不同,不相为谋。”

“但你刻意避开了我话里的重点,我更想知道的是,‘你后来经历了什么,竟然走上邪魔歪道,一路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你避而不谈,这是为何?”

他不仅把他说过的话完完整整复述一遍,还特意加强语气,咬重字音,有点“咄咄逼人”的意味,李停云就算成心想要避重就轻,也避不开了。

直言道:“任宗主,你是我的前辈,出于某种原因,我可以尊重你。”

“但你凭什么认为,只要是你问出口的话,我就必须回答?”

“一般情况下,只有我‘逼问’别人的份,从没有人能反过来威胁到我。”

他冷声一笑:“即便在你面前,也是一样的。我想说什么,不想说什么,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都看我自己的意思,而不是别人的脸色。”

“哈哈哈!早知道你很狂,但没想到,竟这样狂得没边,一点点‘施压’也接受不了。究竟是没有接受过磋磨,还是被磋磨得太过锋利了呢?”

任平生笑着喝了两口浊酒,“过刚易折啊,少年。”

他跟所有人都不一样,起码,面对李停云似有若无的“境界压制”,他的反应跟所有人都大为不同,神态自若,举动如常,谈何失色?

分明一点也不受影响。

两相比较之下,反而衬得李停云像个毛头小子,跃跃欲试,心浮气躁。

确实是这样的,太极殿殿主,在任老前辈面前,就是个毛头小子,黄毛未落,乳臭未干。

虽然“后生可畏”,但一个快要经历仙劫的人,还有什么能让他畏惧的?

任平生一语中的:“看得出,你心性极端,激烈偏执,日后怕是走不长远。”

李停云不以为然:“有些话我已经听腻了,不管是骂人的,还是劝人的,都不必再说。”

“不,我不骂你,也不劝你。我只是在你身上,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人。”

“……谁?”

“我自己。”

“难道任宗主曾经瞒天过海,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跟我一样十恶不赦,天诛地灭?”

“那倒没有。但我曾经跟你一样,执迷不悟,锋芒毕露,天大地大我最大,天王老子我也不怕,却没想到有朝一日……”

“有朝一日?”

“不小心沾染上了此生最大的因果债。”

“那你还清了吗?”

“已经还不清了。”

任平生一边喝酒,一边感慨,“当我意识到自己无法填还因果的那一刻,就已经知道自己会是怎样的结局。”

李停云问:“你沾染的因果是什么?”

任平生没有直接回答,“大道三千,你猜我修的哪一条?”

李停云说:“人人皆知,任宗主修的是苍生道。”

任平生笑说:“对,苍生道。但六百年前捅穿地狱的那一剑,却是在为祸苍生。”

“没有办法补救?”

“有。”

“那为什么不去做?”

“……”

任平生还是没有直接回答,“修补地狱最好的材料,你知道是什么?”

李停云说:“当然是原材料,地祖女娲从乾坤鼎中炼出的五色石。”

任平生:“这玩意儿在下界找不到。但我知道还有替代品。”

李停云:“……我好像猜到你要说什么了。”

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是吗?那你真是聪明极了。我云游四海,访遍人间,终于在昆仑山巅,找到一块天生地长的玉胎……”

“它仿佛一直就在那里,等着我出现,带它去完成它应有的使命。你不知道那一刻我有多么欣喜,以为这是上天的眷顾,但没想到,是老天爷给的考验。”

任平生倒了倒酒坛子,一滴也没有了,只好放弃,“我第一眼见到玉胎时是怎样的欣喜若狂,在它突然生出灵智时,就是怎样的失望透顶。”

“我真后悔自己动作太慢,怎么没早点把它填进地狱,偏偏叫它一块没有温度的石头,生出一缕灵智,变成一个会跑会动、会哭会笑的小孩子。”

“如你所见,这个小孩子后来成了我的关门弟子,就是你口中那个‘言念君子,温其如玉,惊才风逸,世无其二’……那个好得不得了的人。”

李停云抽回自己紧握成拳的双手,放在桌子底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神色看起来不那么异常,“最初他只有一缕灵智而已,你完全有机会掐灭它,但你并没有这么做,为什么?”

“因为这块小石头,让我想到了我的大徒弟,哎,我家老大是根草,一根杂草……”任平生脸上表情十分复杂:“总而言之,我也不知道自己抱着什么心思,也许是想弥补从前的遗憾,也许只是看中他天生一副好根骨。”

“没想到啊,他一块石头,骨子里竟是那样的悲悯,坚韧,温和良善,本性就是个重感情的,有时甚至还会……多愁善感。他是个难得的好孩子,我也实在舍不得。”

李停云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但你让他修无情道。据我所知,最适合修无情道的,是历经红尘、看开看淡、狠心绝情之人,可你让一块什么都不懂的石头,从一开始就修无情道……”

“此道要求摒弃七情六欲,我真的很好奇,他知道什么是‘七情六欲’吗?你从来就没有把他这块石头当作人来看,也不想他成为一个真正的‘人’ ,所以才让他修无情道,对不对?”

“你还是只想让他为你填还业障,了却因果,所以你把他养大,你收他为徒,你对他恩重如山!养育之情、授业之德,他将来如何能不报?!”

“如果说毁坏轮回秩序,是你最大的因果,那么为你堕入地狱,就是他最大的因果——我就问一句话,这些,梅时雨究竟知不知情?!”

他还是没能忍住,站起来把桌子给掀飞了。

所幸没有毁掉整座屋子,这是他最大的克制。

任平生坐在光秃秃一条板凳上。

“嘶”了一声,抬头看他,“不是我说……小伙子,你是不是太激动了?”

是的,李停云太激动了,激动到有什么东西从他胸前掉出来,他都没反应。

任平生一眼就看到了,眼疾手快。

俯身,捡起。

新京报上赫然是他小徒弟栩栩如生的肖像。

真是漂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