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眼的阳光刺的周嘉月的眼睛有些难受，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洋溢着喜悦的气息。

记忆一点点从脑海中复苏，周嘉月这时才真正明白林冬所说的原样到底是什么——他用生命的代价，把时间退回了一切都还没开始的时候，而那一段记忆，也会被所有人忘记。

那声“Time vent（时间降临）”，原来是这个意思。

而周嘉月之所以还记得，是因为她刚刚从那条“时光隧道”中回归到现实维度。

但她现在也能清晰的感觉到，那份记忆正从脑海中一点一点的抹去。像是一块本写满了板书的黑板，正被人用黑板擦逐字逐句的刷掉——尽管没有人问过她是否愿意。

有说有笑走在路上的学生们突然停下了脚步，目光望向了离公交站牌不远的一处石墩子，那里有一个长得蛮漂亮的女生，以一种不太雅观的姿势蹲在那里，有些粗暴的拉开书包，拿出纸笔，将白纸放在石墩子上，似乎是在画着什么东西。

更让人有些不明所以的是，那个女生画着画着，就开始哭了起来，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不禁觉得她一定是经历了什么伤心欲绝的事情。

“求求你了，至少让我记得你吧。”周嘉月边快速地在白纸上画着，边低声哽咽，眼泪滴在纸面，晕出了一圈圈涟漪。

“同学，你怎么了啊，有什么可以帮到你吗。”大概过了两三分钟，一些学生看到周嘉月哭得这么伤心，忍不住上前问道。

被问的周嘉月突然就停了下来，疑惑的看着面前的纸，又以同样疑惑的目光看了一圈周围的同学，瞬间反应过来自己此时的状态确实容易让人误会。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没事我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家里的事情。”周嘉月红着脸给周围的人道歉，感觉十分尴尬。

“我这是怎么了啊！”周嘉月迅速将纸笔收拾到书包里，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一种很难过的感觉，像是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一样。

石墩子上的那张纸被风吹了起来，上面画了一个不算很帅的男生。周嘉月的印象中，自己是不认识这个人的，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在大街上像着魔了一般做出如此失态的举止。

周嘉月脸上的泪很快就被和煦的阳光和暖暖的微风拂去，刚才的闹剧很快平息了下来。

十五路公交车从不远处驶来，今天爸爸妈妈都没空来接她，周嘉月只好自己坐公交车。

可一上车她就立马犯了难，因为她没带公交卡，也没带手机所以没法扫码。

“我说了，现在只能刷卡或者用手机扫，没有你就不能坐车。不要浪费后面同学的时间好吗？”司机大叔的语气十分不耐。

就在周嘉月寻思只好先下车再想办法的时候，一只和她穿着同款长袖校服的手伸了过来，“刷我的吧。”

莫名其妙的，周嘉月居然隐隐有些期待，她回过头去——

一个同校的女孩子站在那里对她笑了笑。

“谢谢。”周嘉月找了位置站好，对紧跟着上车的女生道谢，语气带着一丝期待落空的小失落。

她也说不上来这种失落感从何而来，反正从刚刚开始她的情绪就有些怪怪的。

“不客气，我叫苏茜，同学你叫什么？”

“周嘉月。”周嘉月压下心中的失落感，在脸上挂上了笑容，别人帮了自己，这是最基本的礼貌。

......

苏念雪今天还蛮开心的，今天爸爸苏年和别人换了班，所以亲自来接女儿放学。

副驾驶的妈妈靠着车窗喊着自己的名字，她笑着推开了车门坐了进去。

妈妈温柔地询问着一些关于学习上的事情，什么要好好休息啦，什么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尽力就好啦之类的。

苏年则跟着车载音响里的音乐哼着歌，他可是警队的最佳歌手。

“我终于让千百双手在我面前挥舞，我终于拥有了千百个热情的笑容，我终于让人群被我，深深的打动。”

“我却忘了告诉你，你一直在我心中。”

“我终于失去了你，在拥挤的人群中哦哦，我终于，失去了你，当我的人生第一次，感到光荣。”

苏年唱的是一首老歌，李宗盛的《我终于失去了你》。

“怎么，小雪你喜欢这首歌啊？”职业习惯让苏年特别擅长观察别人的神态和微表情，透过后视镜，他看见女儿正听的入神。

“是啊，很好听，这歌写得真好。”苏念雪轻声回答道。

“诶诶，停一下停一下，这有卖鸡蛋饼的，我下去买两个。”妈妈打断了父女俩的对话。

“你看你妈，天天说我吃外卖不干净，吃鸡蛋饼倒是很积极。”苏年故意打趣道。

苏念雪有些勉强地笑了笑，大概是这首歌写得太伤感的缘故吧，她感觉心里也有种说不上来的难过。

“老板娘，鸡蛋饼怎么卖啊？”苏年主动走过去，询问正忙得满头大汗的女摊主。

“四块钱一个，鸡柳和火腿都是一块。”女摊主正摊着一块饼子，“杨清，杨明！过来帮我一下。”

第168章 仅此而已的故事

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伙子从身后的房子里走了出来。

“帮我去里面再拿一盒鸡蛋和火腿肠。”邹明香抹了把汗，吩咐道。

“双胞胎吗？”苏念雪的妈妈有些惊讶，“倒是很少看到这么大了还长得这么像的双胞胎了。”

“阿姨，我们的饼做好了吗？”又有客人上门，不过他们其实来得比苏念雪一家早，邹明香现在做的就是他们的那份。

“马上就好了小妹妹。”

“阿姨今天生意好，客人多，不要着急。”苏门山抱起小苏媛，冲着邹明香温和地说道，“不着急的老板娘。”

“没事，小妹妹肯定是饿了。”

“猜错啦阿姨，是因为我姐姐今天从学校回来呢，我要拿鸡蛋饼去接她！”小苏媛很可爱地辩解道，逗得在场所有人哈哈大笑。

之后，两位母亲很自然地聊在了一块儿，苏念雪则在一旁逗小苏媛。

苏媛很喜欢这个长得很漂亮的大姐姐，被她逗得哈哈大笑。

苏年和苏门山则有失形象地蹲在路边。

“不抽，戒了。”苏门山摆手婉拒了苏年递过来的香烟，视线对上的那一刻，一股莫名熟悉的感觉从两人心底油然而生。

......

高楼下车水马龙，人潮川流不息。

今天的天齐科技有限公司来了一位贵客。据说是A国国立大学最年轻的教授。

陈炎青被父亲硬拉着一起来参加今天的会面，说是要让他长长见识。看看真正的年少有为的青年才俊是什么样的。

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卖了老爸这个面子。

“这次来，是想谈谈合作的。”

会议桌主位对面的男子风度翩翩，举手投足间都透出一股子儒雅的气息，配上他那张英俊无比的脸，让人怀疑这家伙估计不混科技圈改行娱乐圈估计也饿不死。

“秦先生对吧？能具体说说你的合作计划吗？”

“我这边的意思是，我们的团队可以提供最新的技术，贵公司则为我们提供资金上的支持。我们目前的研究方向是找出彻底根治哮喘及其并发症的医治方案。”秦木云大致介绍了一下合作的方案和内容。

陈天齐沉吟了片刻，明显是有些犹豫，“这是个无底洞吧？”

“可如果能成功，所带来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同样是不可估量的吧？”秦木云料到了对方的反应，沉着应对。

双方又就着这个话题探讨了接近半个小时，但依旧没能达成一致。

陈天齐坚持原先的观点，对于医用药物的研究不仅成本颇高，而且风险极大，血本无归的可能性不小。

而秦木云则表示他们团队的技术已经相当成熟，只要资金链充足，他们有接近六成的把握能够完成最后的研究。

“爸，要不......咱就干了这票吧？”

明明是做好事，从陈炎青嘴里说出来好像就不太像那么回事儿了，一股子浓浓的中二气息。

“嗯？”陈天齐愣了愣。

“如果成功了，我们某种程度上也算是英雄了对吧？”陈炎青笑得很开心。

这小子，对“英雄”的执念倒是颇深。

......

“让我们有请此次高三年级的优秀学生代表——许陌上台发言，大家掌声鼓励！”

略施粉黛的高一学妹在介绍到许陌的时候眼冒金星。

拜托，那可是许陌欸！一张足够出道的脸，还有一副酷似林俊杰的嗓子，说起话来的语调又很像周杰伦，有点机车，给人种拽拽酷酷的感觉。

更重要的是，他从初一那年开始，一直到他现在高三，一共十一次期末市统考，他拿了九次的状元和两次榜眼。

或许在全市范围内他还没那么出名，但要说这片镇区，那他当真是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江湖”上处处都是他的传说。

所有人都觉得这会是他们镇子里第一个清北生，他们期待着他的第十二次战役——也就是高考的战果。

学妹们以他为理想型，学弟们以他为一生之敌。

今天，高一学生们的期末动员大会，年级主任为了更好地激发这帮孩子们刻苦读书的动力，特意将这位放在小说里妥妥的男主角样板的人物请了过来。

许陌讲的其实也是些假大空的话，什么勤奋刻苦，什么朝着目标不断奋进，但下面的人听得津津有味，几乎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地盯着他，似乎这些换个人上来也能说的官方话术到了他嘴里就成了什么“学霸宝典”，“逆袭秘诀”。

许陌不知道的是，在时间降临之前的那次高考，他因为怪物的出现缺席了数学这门科目的考试，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去广安的原因。

“总之，希望大家都能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端正学习态度，提升思想觉悟，我相信大家在接下来的期末考试中都能取得一个优异的成绩！谢谢大家，我的讲话完毕。”

许陌微微躬身，迈开步子朝着台下走去。

“根本赢不了，我听不懂，这次期末考，我绝对要考个年级第一！”

前排的一个高一学生不知是不是因为听了许陌的演讲太过亢奋，张口就对着身边的好兄弟夸下海口。

许陌的脚步不易察觉地停顿了几秒钟，他感觉突然有些恍惚。

好像......他也认识某个人，嘴里经常念着《迪迦奥特曼》的台词......

“最近太累了么？”许陌轻轻晃了晃头，将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抛出脑外。

......

“咳咳咳......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一名青春期宅男模样的服务员站在餐桌面前，用胸前的餐巾捂住嘴巴。

“没事哥们，感冒了吗？”餐桌上一位和他年龄相仿的男生笑着说道。

“没有，小时候的老毛病了，哮喘。”玄灵炎转过身去吃下一片随身携带的药物，清了清嗓子。

他趁着周末来打打零工，好攒下回家看奶奶的车票钱。

“我看你年纪也不大吧？没读书了吗？”接话男生的母亲开口问道。

“没有阿姨，就是周末闲着在家，出来体验体验生活。”

“哦，快高考了吧？可得抓点紧，我们家这个去年高考的，就是贪玩。”

这桌人正是符伯辞一家，今天他的几个伯伯专门请他们一家来外面吃饭，为之前商议给家里老人祝寿的事情时发生的不愉快道歉。

“欸哥们，听说那个天齐科技有限公司和A国一个教授合作了，说不定过几年你这病就能治好了。”符伯辞说话比较直，但玄灵炎听得出来对方也是在关心他。

“嗯，我也相信会越来越好的。”

“是啊，会越来越好的。”

两人相视一笑，从旁人的视角看，会以为他们是一对相识多年的老友。

......

“我和我最后的倔强，握紧双手绝对不放，下一站是不是天堂，就算失望，不能绝望。”

“我和我骄傲的倔强，我在风中大声地唱，这一次，为自己疯狂，就这一次，我和我的倔强。”

周嘉月一蹦一跳地走在小区的小道上，嘴里哼着五月天的《倔强》。

家里没人，她将书包摆在窗台上放好，刚准备拿衣服洗澡，却注意到桌面上一个小小的不倒翁。

不倒翁上面画了一个很可爱的卡通盖亚奥特曼。

“哦，原来在这里。”周嘉月歪着脑袋想了想，终于想起来这是高二时她一时兴起做的一个手工。

至于为什么会在上面画一个奥特曼呢？她不记得了，可能就是因为好玩，毕竟她也不看奥特曼。

洗好澡后，周嘉月趴在床上开始看她很喜欢的一个系列动画——麦兜。

她接着上周的观看记录往下看，很快就看到了长大后麦兜的那段自白。

“拿着包子，我忽然明白，原来有些东西，没有就是没有，不行就是不行，没有鱼丸，没有粗面，没去马尔代夫，而张保仔也没有吃过那个包子，原来愚蠢并不那么好笑，愚蠢会失败、失望。失望并不那么好笑，胖也不一定好笑，胖不一定有力，有力气也不一定行，拿着包子，我突然想到，长大了，到我要面对这个硬绷绷、未必可以做梦、未必那么好笑的世界的时候，我会怎么样呢？”

等车时那股莫名涌现的失落与悲伤再度袭来，周嘉月突然好想哭。

看着麦兜笑起来那张有些傻乎乎的脸，她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真的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人。

其实，我们的人生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拼尽一切想要得到的东西，经历过后，发现原来什么都没有，没有“鱼丸”，也没有“粗面”。

可总有那么一些人，会固执的如同那只麦兜小猪一样，向着店铺中的老板一次次地说着，我要鱼丸，我要粗面，不是因为他听不懂别人说没有，而是他觉得，就算没有，他也不能丧失去争取的勇气，和去拥有的决心。

就好像《倔强》里写的，我就是我自己的神，在我活的地方。

愿每一个读到这里的人，都能收获一份属于你的倔强，勇气和决心——不论你是否喜欢这个故事。

一个，仅此而已的故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