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妤没好气地看着他，“你不脱，我怎么给你上药？”

顾玖琰看着她气势汹汹的模样，偏生自己又下不了手，只得咬牙切齿，一字一句从齿缝间挤出来，“姜妤，最后等明天你想起这些事的时候你......嘶——”

顾玖琰猛地一吸气，只见姜妤已经十分熟练，三下五除二地把他的衣襟解开，然后拿起一个瓶子，用手帕沾了里面的液体轻轻地在伤口上抹开。

这液体就像盐撒在伤口上一样，带来一阵辛辣的刺激，伤口的痛觉立刻被放大，顾玖琰眉头轻蹙，“这是什么？”

“一种消毒的草药，抹在伤口上会有点疼，还请殿下忍一忍。”姜妤缓缓解释道。

这药的作用类似于现代消毒酒精，是她用草药淬炼出来的，效果只会更好，只是并不能保存多久，在夏日的话，时间会更短一些，不过还好现在是冬天，而且需要用的将士很多，每次这个药水都还不够用。

顾玖琰瞥了眼那个药瓶，确认是他没见过的，看向姜妤的眸色微变。

她真的很聪明，会很多不会的东西，这绝对不是那个软糯被欺负的姜国公主会有的，而她究竟是谁，来自哪里，他会等着，等到她愿意说的那天，不过就算她不愿意也无碍，他并不介意。

而想起什么，姜妤忍不住吐槽道:“不过殿下都不在乎这点伤，恐怕也不会害怕这点疼痛。”

又在和他呛声。

顾玖琰有些无奈地勾起唇角，今天受的气，恐怕比他在拥有权势之后还受的气还要多。

但是......

顾玖琰抬了抬眼，因为要给他擦药，姜妤站在他的身侧，离他很近，弯腰时头发垂在他的手腕上，宛若上好的丝绸。

他翻过手掌，弯曲指尖，便能将那些发丝紧握，而背后，是姜妤在擦药时吹出来的气息。

有点凉，有点痒。

四周寂静，能听见心跳的声音，就连呼吸都变得缓慢起来。

垂眸压下眼底的暗色，喉结活动，他微微侧过身子，一把攥住姜妤的手腕，沉声道:“好了，可以了。”

“可以什么可以，还没有包扎呢，再等一下，这么不耐......”姜妤的话突然顿住。

因为她看见，那双看向自己的眼眸翻涌着快要将她吞噬殆尽的墨色，那是一种她看不明白，却有些害怕的情绪。

这种害怕并不是害怕会受伤，或者使生命受到威胁的害怕，而是一种沉溺于某种东西的害怕。

她张了张嘴，也不再坚持，愣愣地点头，然后转过脸抽回手，把药箱收起来，不再看顾玖琰。

意识到什么，顾玖琰不疾不徐道:“无碍，我自己可以。”

说罢，他已经拿起了一旁的布条。

姜妤自然应声道:“那好吧。”

俩人之间忽而有些沉默，这种怪异的沉默让姜妤很不自然，此刻酒也都醒了大半，可当她收拾好东西扭头看去的时候，表情忽然有些一言难尽。

虽然顾玖琰的手很灵活，能力很强，但他后脑勺也没有长脑袋，所以包扎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覆盖到伤口处，也就是俗话说的——白包。

姜妤叹了口气，还是无奈地上前，从他手里拿过布条，“殿下，还是我来吧。”

顾玖琰很少做不好什么事，也是第一次在人前出这种丑，他轻咳一声，还想要面子的说不用，可是姜妤已经从他手里拿过布条完成了包扎。

顾玖琰面不改色道:“多谢。”

仿佛刚才那个有点尴尬的人不是他一样。

而姜妤像是听到了什么新奇的话，突然侧弯着身子，眉眼亮晶晶地看着他，“殿下你刚才说什么？”

天！

今天太阳难道是从东边下的山吗？顾玖琰居然对她说谢谢！

顾玖琰看她这副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脸上却没有表情，冷冷道:“孤刚才没说话。”

姜妤:“......”

嘁。

余光瞥见桌上的药箱，顾玖琰忽然问道:“这个药箱是什么时候做的。”

姜妤想了一下，“没多久，三四天前吧，本来是老神医的药箱，他看我没有工具放那些瓶瓶罐罐，刚好他有多的就把这个给我了，然后我觉得有点单调，就在上面画了画。”

顾玖琰眉头轻挑，“那些画料也是你自己做的？”

毕竟军营里不可能有那些东西，就算有也只会是最简单的墨和朱砂。

姜妤颔首道:“是啊，用周边的一些花草制成的，不过时间有点仓促，颜色还是太浅了一些，当时画的时候上了好几遍颜色，很多人都画了呢，像这个小猪就是一个士兵画的，他说他家乡的猪肉很好吃，很想念，还有这个山水画，是一个参军画的......”

姜妤像是突然来了兴致，一个个说给顾玖琰听，因为每一个都有故事，所以姜妤记得特别清楚。

顾玖琰看着那些画，突然有些不舒服，他眸色沉沉，忽然道:“孤也想画。”

“什么？”姜妤愣了一下。

顾玖琰有些不满道:“怎么，孤不能画吗？”

“不......当然可以。”姜妤左看看右看看有些为难道:“只不过那些颜料都没有了，只能等下一次了。”

她以为这样顾玖琰就会作罢，谁曾想男人只淡淡地颔首，“好，那就下次。”

姜妤抿了抿唇，倒不是说故意说颜料没了的，而是的的确确没了，只是她以为顾玖琰应该不会对这种事有兴趣，肯定会觉得无聊才是，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

不过也有可能一时兴起就是了。

但是今天的顾玖琰真的很奇怪。

姜妤本想开口询问，却见男人起身不疾不徐道:“时间不早，你先睡。”

说罢便离开了营帐。

我行我素的，让姜妤摸不着头脑，只不过那人也的确是这样就是了。

今夜的镇幽军营似乎格外热闹，除了有些将士将顾玖琰方才抱着姜妤的画面瞧见，还有其他人也来见证了一下。

当营帐帘子落下的那一瞬间，暖黄的光晕中从顾玖琰身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恐怖的黑暗。

顾玖琰负手而立，身姿修长，脸上挂着漫不经心地笑容，“诸位既然来了，又何必躲躲藏藏？”

刹那间，周遭的气息发生变化，从寂静无波到杀意涌动。

树叶摇动，含着利刃的风迅速袭来。

可顾玖琰依旧是那副慵懒的模样，可眼底没有一丝的笑意，只有满目的冰冷与嗜血。

他侧身躲过从身后刺来的剑，一手抓住从右侧袭来的刺客手腕，抬脚将正面迎来的人踹倒踩在脚下，还有一只手依旧放在身后。

只一瞬间，他便躲过了数个刺客的攻击。

被他抓住手臂的刺客想要挣脱，却只能是徒劳，他目眦欲裂想要孤注一掷，却被折断了手腕，跪倒在地。

顾玖琰迅速抽走刺客腰间的匕首，用力刺入他的双眼，鲜血溅到他的笑颜上，越发妖冶阴鸷，像是暗夜中的恶魔。

他嘴角的笑扩大，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们知道吗，千不该万不该，谁让你们动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