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担心姜谨的身体状态, 再加上公司运作并不允许临时接班的燕衡离线太久，两人在深山老林里待了一天半就又驱车返回了B市。

来的时候姜诚的包是满满当当的，走的时候又满满当当地拿了一堆东西回去, 附带上几个已然完全把这个小婶婶当作全家最厉害之人的小家伙的依依不舍之情——说起几个小朋友们的崇拜, 姜诚只不过是在教小家伙们唱歌的时候小露了一手, 立刻震慑住了这帮向来只会念叨符咒儿歌的小道士们, 大家纷纷表示唱歌居然还可以这样唱。

瞥了一眼扔在后座的包, 姜诚实在觉得自己这一趟见家长可以说是十分成功了。

自从燕衡送的安神链挂上手腕之后，姜谨没有再出现过心悸发梦的恶状，又加之没有工作琐事的打搅, 她这几日在医院里休息得不错，姜诚每天打电话去时总能听到病房里洋溢着元鸿运清脆的笑声。只是对于弟弟去见燕衡家长这样先斩后奏的行为, 姜谨这几天从语言行动上表达出了自己的态度——电话是接通了, 可任凭姜诚说什么, 姜谨都只是淡淡地应一声。

算了算时间姜谨该醒了，而元鸿运和南文栋也还没到医院报道, 姜诚戴上蓝牙耳机拨通了姜谨的电话，嘟嘟两声过后，电话被接通了。

“姐，我和燕衡在回来的路上了，”姜诚有些心虚地陪着笑道, “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听到姜诚要回来的消息, 姜谨虽然仍是不冷不热的态度, 但也比前几日多说了几个字：“好得已经能把你的胳膊肘掰一掰了。”

“……我马上就回来让您掰。”姜诚自知理亏, 不敢造次, 老老实实地承认错误。

毕竟是自己的弟弟，他又是去见爱人的家长, 姜谨的态度软化了下来，问起姜诚这几天的行程，重点关切了他在见家长过程中的行为规范问题。在得知姜诚给燕衡爸爸的见面礼是两只烤鸭之后，姜谨冷笑一声：“姜二，我们姜家金鸭子也不是买不起，需要你这么省钱吗？”

姜诚欲哭无泪：“姐，是洪牧放的，不是我的主意。”

“你才是那个送礼的人，拿出礼物之前都不记得自己看看吗？”姜谨数落了姜诚两句，“这么正式的见面也不先和我通通气，翅膀硬了就直接飞了？”

姜诚被怼得只敢小声抗争：“可是伯父拿到烤鸭之后可高兴了……”

说话间，姜诚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了元鸿运元气满满的招呼声：“谨谨姐姐早安！今天早餐我给你带了全世界最好吃的鸡蛋灌饼！我还在里面加了两根火腿肠，你吃了一定会一整天都有一个超级棒的好心情哒！”然后是南文栋憋着笑的提醒：“小红，病人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元鸿运恍然，然后懊丧地说：“怎么办呀，那我只能自己吃掉了。”

姜诚从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般感觉南文栋和元鸿运像是扑棱着翅膀的小天使。他也不管姜谨怎么想，对着电话那头以惋惜的口气道：“唉，既然有客人来了，那姐我就不打搅你了。”说完飞速地挂了电话，心中想着能躲一时是一时。

挂断电话后，姜诚还贴心地把手机调到了静音状态，扭头看到闭目养神的燕衡睡眠没有被那一通电话影响，吁了口气悄悄把车窗摇了上去。

与姜诚的优哉游哉不同，燕衡在本家的这两天行程可以用“紧锣密鼓”来形容，尽管说好了陪姜诚逛一逛各处园子，总是才出门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就又被叫去书房商讨那些似乎永远也商讨不完的正事。

燕璇在园子里撞见过两回，为了不让姜诚至于无聊，便抱了燕楚怀给他玩，顺便安抚他道：“主要是正一这些年带着鸿运始终都住在外头，又有三年多没有回协会接过任务，现在他一复工，很多从前不好处理的任务就又找上门来了。”

“他很久没有接任务了吗？”姜诚吃了一惊，“我这几个月一直看到他在和那个天师协会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啊？”

燕璇看姜诚的目光更加和蔼：“是啊，就是在遇上你之后，正一才重新联系了协会，本来他是打算再也不接任务了的。”

“应该只是巧合，我也才和他在一起不久，哪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姜诚摆手，“或许他是为了专心培养鸿运才不愿意接任务？”当然在元鸿运的描述中，姜诚更愿意相信燕衡只是懒得和别人打交道才选择和协会失联。

燕璇笑着把塞满粽子糖的小布包挂到燕楚怀的腰上，亲昵地伸手捏了捏儿子的鼻子，抬头对姜诚道：“不，你对正一的影响，要比你自己想得大得多。”

“正一三个月前来的信里第一次提到了你，虽然只是询问父亲如何缓解炎灵咒的痛楚，但却也是他第一次在来信里提到鸿运之外的人，你要知道，在这之前他足有五年没有下过狮子山了，每天的生活除了修行就是指导鸿运修行，乏善可陈。是你让他的生活变得鲜活。”

姜诚听着觉得不好意思，又有些想笑——闷骚的燕衡可是从来没在自己面前说过这些。

“至于他五年前为什么会离开协会，这些还是让他自己告诉你吧。”燕璇最后在离开的时候是这么同姜诚说的。

自己和燕衡从出身到喜好，各方面都是天差地别，但偏偏就是在不知不觉地相处中被互相吸引，以至于最终在确定关系的时候，两人之间还有着许多没有告诉对方的秘密。比如姜诚小时候的那场绑架，再比如燕衡作为现代天师为什么宁可住在山上避世足有五年之久。

好在两人还有余生的时间能慢慢说道这些大大小小的秘密。

高速开了半程，燕衡眼皮翕动缓缓醒转，看到自己身上盖着的夹克外套先是愣了愣，接着面露出温柔的神情，把夹克仔细地叠好放到后座上。

“再二十分钟就到服务区了，你要不再睡会？”姜诚心疼燕衡眼皮底下一片青浅。

燕衡道：“等等你休息吧，我来开就好。”

燕衡开车？姜诚感觉自己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节奏，分心思看了一眼副驾驶上的男友，然而看他的神色并不像是在看玩笑，不太确定地问道：“你说的是灵车吗？”

“……普通的车。”燕衡晃了晃如意乾坤袋，居然从里面晃出一本驾照来，姓名、照片、大红章样样齐全，还真不是灵车。

姜诚惊了：“你什么时候去考的？”

“三年前。”

居然还是个老司机。姜诚怀疑道：“你没骗我吧？你从前怎么没说？”

燕衡认真地解释道：“没有骗你。”

“我靠，那我为什么还跟傻子一样每次都抢着开车？”姜诚狠狠地瞪了燕衡一眼，“我不管，以后我俩出门车都由你来开。”

三十分钟后，车子从服务区驶出，姜诚坐在副驾驶上打量隔壁一脸严肃看着路况的燕衡，越看越觉得可爱，忍不住凑过去在他的腮帮子上亲了一口。

“别闹。”燕衡表情淡淡，嘴上虽然这么说，然而从姜诚的角度恰好可以看到他通红的耳垂，一下子就暴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情绪。

姜诚又亲了一下之后塞上耳机，把座椅调整到适合睡眠的高度宣布道：“我睡一会儿，开出高速的时候叫我一声，我们再换回来。”燕衡没有应声，姜诚就当他是默认了，调整座椅把头一歪，随手扯了件衣服一盖，耳机里放起轻音乐就进入了梦乡。

姜诚一觉醒来发现车子还在平稳地朝前开着，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看到竟然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惊得一下从座位上直起腰板：“老哥你不会开错方向了吧？”他再转头一看窗外的景色，发现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从自己身边飞快地掠过，车子竟然已经开入了B市。

“你怎么不叫我？”姜诚伸了个懒腰揉揉眼睛，调动座椅坐好，“不是说好下了高速再换回来开的吗？”

燕衡车开得四平八稳，还不忘给姜诚拉下挡光板：“我不累，你休息就好。”

开窍了的燕衡简直不要太撩。姜诚懒洋洋地给他伸了个大拇指：“么么哒。”

两人抵达人民医院的时候恰巧遇上午饭的时间点，于是姜诚又指挥着燕衡拐道去了三条街外的粥店里打包了清粥小菜给姜女王端到了病床前。

南文栋和元鸿运捧着打包盒蹲在墙角，一边喝一边朝姜诚挤眉弄眼：“怎么样？燕家主（燕伯伯）有没有为难你啊？”

姜诚一人发了一个咸鸭蛋堵住他们的嘴：“我长这么好看，有人舍得为难我吗？”

结果两人心照不宣地把视线转向了正用优雅无比的姿势剥着鸡蛋壳的姜谨。姜谨感受到投注到自己身上热切的目光，头也不抬地说道：“姜二，明天去帮范柯代一上午声乐课。”

“范柯自己去干什么？”姜诚不愿自己美好的假期被授课计划打乱。

“见家长。”

姜谨终于剥干净了蛋壳，掰下一块蛋白放进嘴里细细咀嚼后咽下：“人家都知道提前和老总报备，你呢？”

被抓住了小辫子的姜诚只好唯唯诺诺地点头道：“好的，明天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