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殇的墓
作者:火凤骄凰 | 分类:军事 | 字数:34.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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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福元公乞媒
其实,福元公是要到茂海家乞媒的,他要问茂海去为永柏和秀英姑做媒。
地方上,请个人帮拉红线,叫“请媒”;自告奋勇去揽媒来做,媒人谦虚地把这种行为称为“乞求别人给只媒做”,就叫“乞媒”。
在山里,春瑞公被春祺公训了,树生公也被仲瑶公说了,福元公就蠢蠢欲动,但他自己没有做过媒,他就问老婆说:“做媒是先问男方还是先问女方?”
福元婆听老公问得好笑,就问:“你想帮谁做媒?”
“茂海大仔和张屋雄盛女呗!”福元公说,“你二十年前帮茂海做媒,我二十年后帮茂海的仔做媒,拉近茂海仔和雄盛女。”
“拉近茂海仔和雄盛女?”福元婆笑,“你不怕让人打断了腿?”
“谁敢打我?”福元公问。
“不是张姓人就是李姓人,”福元婆说,“明知人家两姓人有怨有仇,禁绝婚姻,你还要多事。”
“你懂个屁?”福元公就呛老婆,“如果是以前,日本兵没来,我去为茂海仔和雄盛女做媒,是我多事,现在日本兵要来了,我倒想看看张屋人或李姓人谁敢多事。”福元公说到这儿,突然发觉自己对老婆的语气不对,就又缓下声来,“其实梅令村人哪个不愿张、李两姓和好回来,日本兵要来了,大伙齐心合力对付日本兵要紧,你不见现在张、李两姓人都不敢再谈两姓冤仇了,我正想拉近茂海仔和雄盛女,为他们两姓人加加温,而且茂海仔和雄盛女也确实有意,天生一对。”
福元公确实是对为永柏和秀英姑做媒仇
福元婆突然明白了老公的苦口匠心,就说:“茂海仔和雄盛女确实有意,那先问哪方都行,不过还是先问茂海吧!一是和茂海家熟,茂海两公婆年年来探年,先问准茂海两公婆愿不愿把事办了,然后到女方家才好说话。”福元婆说完,又问福元公:“你真对为茂海和雄盛两家行媒抱有信心?”
“怎没有?”福元公说,“在树祥屋歃血立誓,同心同德、共抗日冦,我在场,春祺、春瑞在场,树祥、仲瑶在场,还有这多人,树生、茂伟那些人也都在场,也歃了血立了誓,张、李两姓人不要说对茂海、雄盛两家的事有什么阻挠,就是有什么叽唠,我就有话说。”
福元婆见老公说得这么激昂,就教福元公怎么去先问茂海,然后又怎么去登雄盛的门。
但福元公想到日本兵还没有到来,不知日本兵到来了会怎么样,就没有马上去找茂海。
现在,日本兵来了,也成立**了,村民也回村了,看来情况不是更糟,虽然是在日本兵的统治之下,但日本兵还要靠民众打仗,修机场啊修路啊!征粮征伕,还不敢将民众赶尽杀绝,福元公觉得应该去找茂海了,他就往竹山顶上去。
福元公兴冲冲地走着,感觉自己是去做一件荣光的事,此时他又见着秀英姑,感觉秀英姑是这么地懂礼貌,人个又生得四正、声音也甜,必然会是个好媳妇,越发觉得自己要去做的事做得对,走起路来也更有气势了。
福元公顺着青石板路直上,到李姓树让公屋后背,见到树让公,树让公在屋背水行里捡扎木枝,见福元公走的起劲,就笑着对福元公打招呼说:“福元表,又入山吗?走这快。”
“去乞个媒做。”福元公说,他明白着树让公是戏笑他,戏笑他刚从山里回来又入山,但他是一本正经地回答树让公,语气也说得骄傲,他就又补上一句:“混两杯洒饮。”
“你也识得做媒?”树让公越发笑了,“跟你老婆学的?”
“你不管,”福元公说,“我就能做成只媒让你看。”
福元公心里越发得意,到仁吉晒场左转,到茂海屋门前的那棎榄树下就喊:“我茂海表侄在家吗?”
茂海屋的门开着,茂海两公婆都出来了,见是福元公,茂海两公婆忙将福元公请进屋里。
“姑丈很久没来坐过了,今日得闲来荡。“茂海婆对福元公说,一面为福元公拿过来张凳。
确实,虽然茂海婆是由福元公老婆做媒才嫁茂海的,自此两家也行得近,年年探年,茂海也跟随着老婆叫福元公为“姑丈”,但福元公很少到茂海家来,福元公常说:“没事不串门。”没有事情又到人家屋去,人家要招待你,起码要拿张凳来给你坐,麻烦人家。
“来看看、来看看,”福元公说,就问,“家里有损失吗?”
“没大损失、没大损失,”茂海说,“收藏的粮食没被发现,只是东西被翻乱了,柜被踢烂,不过原来也是只烂柜,不打紧。”
“那就好、那就好,”福元公说,将茂海婆拿过来的凳拖近台盘边坐下,一只手放上台盘面,“我家也是这样,椅凳碟柜也被搞得乱七八糟,日本兵也真是,拿不了去,也给你搞得一塌糊涂。”
“可不是,”茂海说,“要你就拿去,不要就好好给人家留着,将人家的东西损坏破坏,让人家也使用不了,简直就不是娘生的。”
“要不——打些酒回来,您老和你表侄饮两盅。”茂海婆见福元公靠近台盘而坐,而且把手放上台盘面上,就赶忙拿出搭在台盘下面台脚横的一块抺布抹拭台面,一面对福元公说。
“不用这么麻烦,”福元公抬抬放在台盘面上的手,让茂海婆抹拭过放手的地方,又把手放回原处,“估计树禄佬铺儿的酒也不够日本兵抢去了,要入到赤马才能买得酒来,等不及,等不及,我还是等我表侄孙永柏那一杯。”
这时茂海也在福元公台盘对面坐下了,茂海婆又去抹茂海面前的台面,她明白着福元公所说的“等我表侄孙永柏那一杯”就是“等永柏成亲那一杯喜洒”,就转过面对福元公笑说:“哪有妹子愿嫁我屋永柏?姑丈只怕要等得牙长。”
“张屋雄盛女如何?”福元公就问。
茂海婆就把眼望向茂海,茂海也把了一眼老婆,都没有应答福元公的话。
原来春瑞公和树生公被训了说了,确实也有人对茂海两公婆说过,说日本兵来了,张、李两姓不敢再斗,正好借此机会将秀英姑聚过门来,但茂海两公婆商议,觉得还是不要忙着把秀英姑聚过来为好。
福元公看茂海两公婆都不作声,以为茂海两公婆顾虑什么,就说:“钱不是问题,若真有心人家雄盛女,想聚过门来,表叔我这儿也有些闲空钱的,可先调(借)与你们,再慢慢还。”
“不是担忧这个,”茂海婆只得说了,“我们两公婆担心的,是日本兵来了,梅令村哪个人能朝能保夕?特别是我家永柏,自卫队的,和日本兵必有仗打,更是祸福不定,姑丈现在叫我们将人家迎聚过来,永柏若有三长两短,岂不累了人家?不错,我们也钟意人家做我们的儿媳妇,但做人不可太过自私,待日本兵走了,永柏还在,我们再议此事,好吗?”
这回轮到福元公不吱声了。
本来福元公此来,确实是想做成永柏和秀英的事的,让茂海两公婆赶快将秀英姑聚过门来,难得日本兵来,两姓不敢相斗,把雄盛女聚过来了,张、李两娃又多一重亲威,虽不敢说对张、李两姓和好起多大作用,但必然会起作用,对我们梅令村人共同对付日本兵也必然起到作用,不想听到茂海婆这一说,他突然间就无言以对了。
只听茂海婆又说,“姑丈还是在这儿稍等,我去沽酒,你们两表叔侄不聊你表侄孙的事,聊些别的。”
茂海婆说着,就要出门。
“不用、不用,”福元公赶紧站起来,“我还有事,既然不聊我表侄孙的事,我就回去了,日后再来荡过,日后再来荡过。”
福元公从茂海屋出来,心里是越发亮堂,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中国有这么高尚的母亲,何愁没有英雄的儿女?有了英雄的儿女,何愁不能赶走日本兵?“他这样地对自已说着,脚步也越发变得轻快。
在树让公屋背,还见着树让公,树让公已扎得两梱木枝,见福元公回,就问:“做得媒成吗?”
“想少了层、想少了层。”褔元公说。
树让公笑。
日本兵占了机场,马上就抢修机场,建房啦、起炮楼啦、锄壕沟啦等等等等,最要紧的是重新修铺飞机跑道和控飞机堡。**号召民众到**办“良民证”并出飞机场帮日本兵修机场,办“良民证”是许多人去了,但没有人出机场做工,**就入村统计人口,责令民众按人口出工去修机场,这才逼得人去,梅令村许多人也被逼去了,李姓村宽公是被**叫去机场,帮日本兵挑水做饭,为修机场的民土煮吃。日本兵也四出抓伕,充实民工队伍。
各姓各族的人都对本姓本族人做汉奸当伪军深恶痛绝,甚至而有姓族新定族规--“凡有家人当伪军或汉奸者,全家同罪,人人得而诛之”,但本姓本族人因为被逼帮日本人做工,那又有别于汉奸,是姓族中所充许的。不但梅令村,丹竹飞机场邻近各村各垌的人,都有人被逼出飞机场帮日本兵修机场,而且,还有许多人是被日本兵抓伕去的。
接着也发生了些事,新乡长来“拜山【旧时新官上任,拜访当地权贵】”了,由两个日本兵保护着来。
新乡长姓范,穿一件灰色长衫,头发疏得很是齐整,一捋向后,果然象个乡长的样,然而见到树祥公,也不得不小心有加。
“范大乡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树祥公不无讽刺地说。
“拜访来迟,拜访来迟。”新乡长迭声地说。
新乡长随着树祥公入屋,两个日本兵就在门前站岗。
树祥公让新乡长坐定,却没吩咐丫环上茶。
超贤公拄着条拐杖从后堂出来,对树祥公说:“树祥,你间屋耐不住火烧的,日本兵随时又会拍拍屁股走人,你跑得去哪?你仔仔孙孙跑得去哪?”说完,又要转入后堂。
“我老豆这两天得了热症。”树祥公对新乡长说。
不想这话被超贤公听到了,超贤公又转过身来,用拐杖猛戳地面,说:“我超贤就算得了绝症,也有这双眼睇住【睇住:看着】。”这才再入。
“老人家不象有病。”新乡长说。
“有,”树祥公说,“这些天,他**言他自己是姓炎姓黄的,不是姓李。”
新乡长明白树祥公的话中里话,就说:“老人家说的没错啊!”
“乡长的意思是--?”树祥公拖长声音问。
“我祖宗也是姓炎姓黄的。”新乡长说。
“你可以同我老豆同饮两盅了。”树祥公说,这才让丫环上茶。
树祥公和新乡长相谈才知,原来新乡长是被日本兵捉来当乡长的。
但树祥公也不怕新乡长真当了汉奸。广西人人人对日本兵深恶痛绝,对汉奸也深恶痛绝,日本兵来了,各村各垌、各姓各族纷纷饮血为誓:决定抗击日本兵;村人族人不能充当汉奸——有当汉奸的,“人人得而诛之”。广西境内,本来有“三多”:土匪多、民团多、枪多。大到十万大山,小到平南县境内的大桂山,到处是匪,甚至而梅令村山里石蛤背地方,也常有匪迹;匪多,民团就多,乡乡村村,都有自己的民团,民团平时防匪,保村安民,战时上前线,保家卫国;至于枪,就更泛滥了,土匪有,民团有,个人也有,出圩入市【赶集】,常能听到枪响的,往坏里想,是治安差,往好里说,是民风彪悍——民风就是这样,男人出街入市,裤头都挂着刀,有枪也不奇怪,新乡长若真当汉奸,能活得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