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仙师
作者:缭云 | 分类:言情 | 字数:176.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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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 征战(27)
周怀敏只带了小栓子一人随行,本想着回京面圣,该请罪便请罪,该辩解就辩解,谁曾想一过城门刚走没多远便被擒了,直接发落到了大理寺,当天便褫夺了所有封号官爵。
面圣,只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三年间其实发生了许多事,可能是周怀敏出战不利,迟迟攻不下尧陵城,萧珺予已经不再像以往那般倚重她,连为她求情的话都说得少了,大约是对她寄望太大导致失望愈大吧。她也逐渐习惯了被冷待,将那份深藏心底的情愫彻底磨灭隐去。他们本就只是同盟关系,既然她对他用处已经不大,舍弃便只是时间问题,合情合理。
遇上章淮这个宿敌,是她的不幸,也是她的幸运。她从他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她也很欣赏他,他的智慧,他的才学,他的指挥艺术,乃至人格魅力。因为他的出现,九州世界的大杀器不断推陈出新,继而带来了从军事延展到其他领域的社会变革。
都道英雄惜英雄,这种欣赏,往往是互相的。章淮亦非常欣赏周怀缅。作为穿越人士,他的优势是全方位的,自然不是九州本土人士所能比的,武器更是大幅领先澜沧军。然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周怀缅还能时不常出其不意地战胜他,打破他的战术布局,扰乱他的计划。周怀缅还擅长现学现用,用他自创的作战方式击败他——当之无愧的军事天才。章淮也是第一次在九州碰到钉子,之前从未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
周怀敏被关进大理寺牢狱的事,是秘密进行的,并未声张,被瞒得密不透风。她不跟其他犯人关在一处,监狱单独给她安排了一间囚室。她暗无天日地度过了最初的一个月,没有提审,也没有人过问,仿佛世上没她这号人。周怀敏开始还很急躁,还想着为自己申诉,尽快出去重见天日,渐渐地她也看出了点名堂,人家根本就是冷处理,只当她死了。横竖这牢房她也踏不出去,索性也不作他想,连日子都懒得记了,天天浑浑噩噩。
也许,他们正趁这段时间忙着替她罗织罪名。
没想到她也有这么一天,连个牢头小卒子都敢对她颐指气使横眉冷对。
小栓子跟她关在一起,好歹算是有个照应。
不凑巧的是,入狱第三个月某日晚间,已经数年没沾身的葵水居然大驾光临。似乎报复似的要将过往那十几年的量都补上,这回来势汹汹,周怀敏浑身绞痛,整个人只能缩成一团虾米,额上冷汗直冒。本是春寒料峭的季节,她却顷刻汗透衣背。狱中条件艰苦,吃食都简陋至极,更不要说其他,连盆热水都没有。
第二天早上,栓子捧着饭碗叫周怀敏吃饭时,才觉出她浑身不对劲,面如土色嘴唇乌青,牙齿格格打颤。栓子以为她旧病复发,连忙替她检查伤势。彼时周怀敏已经痛得有点神志不清,连推拒都没了力气。栓子刚刚将她身子翻过来,便发现铺在她身下的稻草上沾满了血迹,他毕竟年纪小,有些事情不懂。
看到周怀敏下半身皆是血染的风采,被吓坏了,他手头又没有伤药,只得起身大力拍着栅栏,着慌地大声呼叫,希冀弄出大动静以引牢头过来。他喊破喉咙,中午时分送饭的狱卒过来才算有人搭理他了。
小栓子一定想不到,正是他这个举动,险些葬送了周怀敏性命。
原因无他,周怀敏女扮男装之事败露了。那些预置周怀敏于死地的人总算找着了正大光明的罪名,正好比想睡觉了就有人递枕头,罪名都不用罗织了,女扮男装从军,欺君罔上,光着一条就够株连九族的。
初时周怀敏一直渴盼的提审,这会儿终于噩梦般降临。
直到这时候,周怀敏被投入大理寺大牢的消息才被放出来。人们震惊地发现,他们的战神,居然是个女人。不光庙堂哗然,民间也起了轩然大波。一时间这件事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茶楼饭馆里的说书先生趁着这火热出炉的新素材说得口沫横飞,底下听众也听得如痴如醉。然而一百个说书先生嘴里,就有一百个周怀敏。这个女扮男装从军出人头地的故事被演绎成了数个版本,众口铄金。
一切看似偶然的巧合,却有人工暗中操弄的隐秘痕迹,京城里一场舆论风暴已经在酝酿,更有愈演愈烈之势。只等着合适的时机,井喷而出。
周怀敏乃是商水国人士,这个本来鲜为人知的出身,突然被传得沸沸扬扬,连平头老百姓都知道了。
结合出征商水国以来种种事迹,大家都有种种猜测,众说纷纭,社会舆论也形成了两个阵营。一种认为周怀敏乃是商水国派来的奸细,潜伏之深令人发指,应问责当初是谁放她混进军营的,要揪出来追究责任,是否是她的同党。持另一种看法的人,便认为前者纯属无稽之谈,是居心叵测的构陷之词。
既然有了这样的舆论,朝廷也不能置之不理,大理寺卿严铭亦不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追责是必须的。
给周怀敏送饭的狱卒神卑位低,却是很同情钦佩她的,将外头这些风言风语悄悄告诉了她,让她好有个心理准备。也是因为有他,周怀敏总算告别了耳聋眼瞎的境地,他充作她的耳目,将外头的动静一一告知。
周怀敏首先想到的,是千万不能牵扯到太子萧珺予。虽然他已经不再像从前那般器重她,但两人依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如果顺着她这个线索,信王一党将萧珺予扳倒了,那她就彻底失去了倚仗,怕是在狱中更难熬了。
狱中没有笔墨,她便撕下中衣,强忍着转筋似的痛楚,咬破手指血书一个言简意赅的“弃”字,委托送饭的小卒送给萧珺予。她想着,萧珺予见了她的字,必然能明白她的意思,让她弃车保帅,留存自身实力。
然而现实抽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狱卒也是耿直,血书还未送出,次日又原封不动退了回来。原来,萧珺予也早听得了消息,数日前便上了奏疏,跟周怀敏撇清得干干净净,还痛陈周怀敏消极抵抗、曾遭章淮生擒却安然无恙归来等数条罪状。此事传到外头时已是半月后,也就是说,在周怀敏写血书之前,萧珺予早已手脚麻利嗅觉灵敏彻底将她抛弃了!天大的讽刺!
周怀敏当时整个人都懵了,如遭雷击。
然而,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有些关系,不是单方面想撇清就能撇得清的。
半年后,周怀敏的履历全被扒了出来,包括她最开始在商水国边军效力。正是北齐撕破跟商水国的世代盟约,彻底倒向澜沧国的年头。商水国欲起兵讨伐北齐,消息被澜沧国知悉,后来在北齐商水澜沧三国边境上,发生了一场大战,商水军峡谷地全军覆没。正是那一次战事失利,商水国打消了教训北齐的念头,之后国内除了平叛,以及边境摩擦,没发生过大的战事。
而周怀敏,竟然就是那场峡谷歼灭战唯一的幸存者。莫说周怀敏搞不清他们是怎么调查出来的,连司凤都服了。司凤很确定,当时救周怀敏,就只有他们师徒一行,绝没旁的人在场。可是调查出来的结果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一字不差,俨然还有第三方亲眼目睹,简直没法抵赖。
连她在澜沧国伪造使用的假名字周怀缅也被揭了出来。又为旁人留下了口实。若非她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为何要捏造个假名字,而不用自己的真名?虽只一字之差,但却可以为有心之人提供出一万种解读。
离开商水军之后,周怀敏就投奔了澜沧军。进了太子萧珺予掌管的乾州军,没多久就成了太子亲军侍卫团中的一员。再后来的事,便广为人知,世人皆耳熟能详。
如此情况,若说只是巧合,真的很难说服世人。
由于事关储君,甚是敏感,国君秘发诏令,将萧珺予从前线调回,软禁了起来。主审此案的严铭丝毫不敢怠慢,分外重视,因他敬重钦佩周怀敏女中豪杰,擅自做主将她的监牢提了规格。
他并没有亲自审理周怀敏,而是让大理寺少卿代为审理,他自己密切关注着案情进展。
舆论哗然,众所瞩目,上至朝廷下至黎民,都等着事情真相,大理寺少卿压力颇大,几乎愁得要白头。他急需审理出个结果,但周怀敏对所有呈上的证据都矢口否认,概不配合。大理寺少卿求功心切,软的手段既然不奏效,那就来硬的,酷刑轮番上阵。
先是杖刑,要不是顾及她曾经有过荣耀无数,又是女子,便是要去衣行杖的。五十板子毫无水分打在身上,周怀敏腰背臀腿便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可怜她还在生理期中,一顿板子下来几乎去了半条命,当即昏死过去。
被冷水泼醒后,她依然不肯招供。
大理寺少卿颇为无奈道:“你这又是何苦,殿下早对你弃如敝履,再坚持下去,有什么用呢?这证词,可有半分虚假?早晚你还是得招的,晚招不如早招,还能留个体面不是?”
周怀敏只闭口不答,嘴唇都要咬出血来。这是诱供,一旦她招了,不光萧珺予要倒大霉,她自己更是要背上敌国奸细的罪名,这便必死无疑了。女扮男装从军,再怎么安欺君之罪,也抹杀不了她对澜沧国的贡献,平定西域十八国,定南疆五郡,剿灭叛乱,战功赫赫。
单以这个罪名,朝廷大概还是不敢杀她的,毕竟还要考虑到前线正在打仗,若她被处死,动摇军心是必然的。可若她头上被安了通敌卖国、敌国奸细的罪名,那只有死路一条。
周怀敏不肯招,只有继续用刑,刚刚挨了板子,那就换:拶指插针轮番上。周怀敏被折磨得死去活来,那双擅使金错刀,搭弓拉箭列无虚发的手,几乎被彻底废掉,指节都变了形。至此,她落下了手抖的毛病,策马弯弓百步穿杨之功尽废。在此后的人生中,弓箭成了她不可碰触的禁忌。这些都是后话了。
这还只是动刑的第一天,三轮刑罚折腾下来,周怀敏已经气息奄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