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天上一轮明月，地下一盏灯火，家里人团团围坐着，一边吃着晚饭，一边说着一些家常闲话。

那朱元旦察觉到今日去文信侯府做客，张进兴致缺缺，也不愿多说，他当即就是转移话题道：“哦，对了！师兄，这三日过去了，明日你们就该去书院报到了吧？”

张进点头笑道：“嗯！是！明日确实是该去书院报到了！”

“那你们东西都收拾好了没有？”朱元旦关心的问了一句，随即又是摇头抱怨道，“唉！你们明日去了书院，这家里就剩我一个了，以后我和先生、师娘一起吃饭都要冷清了许多，没人说话！”

张进失笑道：“应该收拾的差不多了！我和志远只是去书院读书而已，又不是不回来！等书院放假休沐的时候，自然也就回来了！”

朱元旦追问道：“那一般书院多久放假休沐呢？”

张进摇头答道：“这还不知道，应该十天半月左右，放一两天假吧，就是书院管的再严，总不可能一直把所有学生都关在书院里读书吧？一月之内总要休息几天的！”

朱元旦点了点头，忍不住又是叹道：“唉！看来以后要十天半月才能和师兄你见一次了，以前可从来没有和师兄离开这么久过，以后想找个人说话都难了！”

他这话一出，那张娘子心里也有些触动，是啊，从小到大，张进都是在她眼下长大的，还从来没这样离开十天半月不见人了，这一天张进去做客，傍晚不见人回来，她心里都担心了，更别说十天半月不见人了。

不由的，张娘子也是担忧的问道：“进儿，志远，在书院十天半月的，你们能够自己照顾自己吗？适应的了吗？虽然如今是夏日，天气炎热，但也要注意着凉咳嗽发烧了！”

张进听了虽然心里感动，但又有些觉得好笑，莫不是在他娘张娘子眼里，他还是个离开爹娘，连夜里盖被子都要人照顾的孩子不成？且不说上辈子他从初中就开始住宿舍了，就是现在十五六岁的年纪，也不是在家里还要哄着的孩子了，又有什么适应不适应，照顾不了自己的呢？

张进就笑着宽慰道：“娘！您且放心吧，没什么不好适应的，我和志远也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您大可不用担心，十天半月就回来一次，又有什么好担心的？等到放假休沐的时候，您再看，我们也会是好好的！”

张娘子虽然心里依旧有些担忧，略微蹙着眉头，但还是点头应道：“嗯！要能适应就好！哦，对了！你们东西都收拾好了？可要多带几件衣服去，要不要被子也带去？晚上天气凉了，盖在肚子上，免的着凉！”

张进也不反驳，只笑着点头道：“嗯！都听娘的！娘说带什么就带什么吧！”

张娘子又道：“等会儿我去你们房里看看，你们收拾东西我不放心，丢三落四的，可别落下了什么，我再给你们收拾一番……”

她细细嘱咐着，一言一语都透露着她的关心和担心，张进只耐心的听着，笑着应着，这一顿晚饭就在张娘子的唠叨叮嘱中吃完。

然后，收拾好了碗筷桌面，张娘子就直接去了张进他们的房间，帮着张进和方志远收拾东西了。

“这桌上的书可要带上？别落在这里了！”

“还有这笔墨也给收拾放好了！别落下了！”

“这衣服你们就带这几件？把秋日穿的几件衣服也带去吧，晚上熬夜读书要是天凉了，就穿上！”

“还有这被子席子，等明日一早你们也带上！”

“明日里去书院，让相公送你们去吧，看着你们进了书院，安顿好了，我在家里也才能放心！”

“……”

屋里的烛火摇曳，窗子上映出来的人影不断晃动，拉拉杂杂的，张娘子的声音一直响到了深夜，这才离开了张进他们的房间，回了她和张秀才的房间。

深夜，房间里，张秀才还未睡，依旧在秉烛夜读，听到开门的“吱呀”声，就抬头看了过来，看着张娘子蹙着眉头走了进来，神情微动，就是笑问道：“怎么，娘子还是担心进儿和志远去了书院，照顾不好自己？”

张娘子反身关上房门，随后就是轻叹了一口气，苦笑道：“这如何能让人放心？进儿和志远可从来没这样出门，自己照顾自己了，从小到大一直都是我照顾着他们，这一下子就让他们自己照顾自己，我哪里能放心？”

张秀才听了却是劝慰道：“好了，娘子！他们都大了！我们是该放手了，他们也该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了，别说我们这还在金陵城呢，他们十天半月还会回来一趟了，就说乡试以后我们回了石门县，不在金陵城了，你又能如何？还能照顾了他们了吗？到时也是鞭长莫及了！娘子放宽心才是，且看看，他们这开始能不能适应吧，能适应则好，不能适应则再说吧！”

“唉！”张娘子又是长叹了一口气，却也无言，她自是知道张秀才说的是对的，只是始终放不下心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又道：“哦，对了！相公，明日你去送进儿和志远吧，看着他们进了书院，安顿好了，也放心些！你要是有什么特别嘱咐的话，也和他们仔细说说，我只嘱咐了他们日常起居方面的事情，至于外面和人打交道的事情，我倒是不怎么清楚，还是要相公提点他们才是！”

张秀才闻言，却是沉吟了一瞬，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就点了点头应道：“嗯！这也好！是该好好嘱咐一番，和同窗如何打交道，和书院里的先生如何打交道，都该好好嘱咐一番才是！虽然我觉得进儿和志远就算不嘱咐，他们也有分寸，但还是嘱咐一番好！”

“好了！夜深了！娘子，去睡吧，明日一早又要早起了！”

“嗯！相公也早点休息！”张娘子应了一声。

可惜，这一夜，张娘子到底没能睡踏实，辗转反侧的，一颗心总是放不下，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