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接吧。”罗浩坦然的回答道。

袁小利目光复杂的看着罗浩。

“放心，我对各位老师都很尊敬的。”罗浩给了袁小利一个微笑。

“可……可是……”

“袁主任，您放心，我一定照顾好您的师兄。”罗浩笑道，“有照片么，我看一眼。”

“罗……”

袁小利犹豫着，目光闪烁。

“袁主任，您别把事情想复杂了。”罗浩微笑，“您师兄就是来交流的，您不方便我去接就是了，别担心。接人，我可有丰富的经验。”

见袁小利还要说话，罗浩轻轻拍了拍他的头。

“休息吧，袁主任，要是您配合，恢复快的话今天就能转出去，一周内您能上手术。”

听到上手术三个字，袁小利终于不挣扎了。

他拿出手机，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师兄来，主要是……”

“我都懂，没事没事。”罗浩微微一笑。

袁小利怔了下，随即想起谁还没个老师呢，谁还不是名门正派的弟子呢？

自家老板在美国，可罗浩背后任何一个老板拎出来能量都不比自家老板小。

算了。

把师兄的联系方式交给罗浩，又给他传了一张照片。

范东凯很好认，一字眉简直就是标志性“建筑”，堪比帝都的中国尊、魔都的东方明珠。

“好，袁主任放心。”罗浩又拍了拍袁小利，跟哄自家的宠物狗一样，“好好休息，早点回手术室。”

袁小利勉强和罗浩交代完，还想拿手机说几句，但精神撑不住，想要闭上眼睛休息几秒，但马上传来微鼾声。

见袁小利清醒后又睡着了，各种指标也都有恢复，罗浩看了眼时间，换衣服离开eicu去机场接人。

也不知道范东凯范老师抗造不抗造，罗浩愁苦的看着系统面板坐上车。

启动标志307，罗浩下意识的空踩了一脚油门。

“吼~~~”

大牛发动机在怒吼。

一切不开心似乎都随着发动机的怒吼烟消云散。

这是罗浩多年来自我解压的方式，之一。

不过罗浩也只是空踩油门，才不会真的上路飙车，害人害己。

开上机场高速，罗浩见时间还来得及，速度也不快，慢慢悠悠的赶过去。

来到机场，罗浩刚好听到广播声。

省城的国际航班不多，接机的人也不是很多，没多久罗浩就看见范东凯拎着两个行李箱走出来。

“范老师，您好。”罗浩迎上去，微微躬身，客客气气的说道。

“你是？”范东凯的眉毛变成“八”字形状。

“我是袁主任的同事，袁主任生病了，我就自告奋勇来接您。”

“病了？昨天我上飞机前给他打电话还没事儿呢！”范东凯有些不高兴。

昨天没事，自己坐飞机来到省城他就病了，这要是没猫腻的话谁肯信。

罗浩简单讲了一下袁小利的病情。

范东凯的眉毛变成“√”形状，满脸惊讶。不过面目表情早都被眉毛遮掩住，只有一字眉生动的诉说着他的心情。

一切都写在脸上……写在眉毛上。

“诊断准确么？”

“应该准确，范老师可以先去eicu看一眼袁主任。”

范东凯沉着脸，“这破药匣子，老鼻子衰了。”

听到范东凯的口音，罗浩笑了。

纯正的东北口音，从匈牙利再到英国，直到美国都没纠正过来。

“范老师，袁主任不是净引儿的，真不是。”

“？？？”范东凯感觉一股熟悉扑面而来。

“小家伙，情商还挺高。”范东凯极其满意。

“其实袁主任的病情已经好转了，我凌晨4点的时候见他醒……”

罗浩又把凌晨4点袁小利非要来接机的事儿说了一遍，再给范东凯看了化验单。

“指标都在好转，嗜睡状态也好了，现在查体没有精神症状。”

“我建议还是让袁主任情绪稳定一点，您吃口饭，先休息，估计您时差倒过来袁主任也就差不多能出院了。”

“行。”范东凯从善如流。

关键是眼前这个年轻医生举手抬足之间透着一股子亲切、温暖，着实令人心生喜乐安康。

讲真，范东凯心里都动了一丝收他当学生的念头。

见面的好感就是机缘，随手给他一条通天大道。

“范老师，这面请。”罗浩带着范东凯来到停车场。

罗浩打开后排车门，可回头看见范东凯正在上下打量自己的那台标志307。

“范老师。”

“你这台车有点古怪啊。”范东凯疑惑的看着标志307.

“怎么呢？”

“宽度：2098mm；到挡风玻璃的高度：1136mm，你这车看着要比307大呢？”范东凯疑惑的问道。

“……”

罗浩一怔。

能看出自己这车特殊的人他不是没见过，比如说柴老板一眼就看出这台车的特殊。

没想到范东凯竟然也看得出来。

眼力，对手术来讲极其重要，只是很多人的水平没到那个高度，体会不到。

罗浩对范东凯有了新的认知。

“改装的吧，不是说国内的车改装得审批么？没想到伱也愿意玩这个。”范东凯很明显对车不感兴趣，和煤老板不一样。

他打量了几眼后没有坐后排，而是自顾自的打开副驾坐上去。

“还挺低调，说是国内医生的日子不好过，但我是真没想到日子不好过到这种地步。随便买台车都得这么低调，啧啧。”

“还好，还好，凑合过呗，我当年父母没什么意识，不知道该怎么走是捷径。”罗浩上车笑呵呵的说道，“考试，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然后还有规培之类的，烦都烦死。”

“哈哈哈。”

说到这个，范东凯甚是得意，哈哈一笑，眉毛变成“√”。

“我听袁主任说，您是在匈牙利读的本科，这事儿我是听一位老师说起的。”

“国内很少有人知道这条路。”范东凯得意，“不过呢，光是本科也不够，学历对医生来讲始终都只是一个证书，真正能走的更远的东西不是那一个小本本。”

“是，范老师眼神是真好，我这车经过特殊改造，有视觉反差效果，普通人看不出来比一般的307要大一点。”

范东凯的眉梢扬起来，√的尾巴甩到发际线里。

“尤其是咱干介入的医生，微导丝就零点几个毫，还有血液湍流影响。

如果进大动脉，并排能走几十根微导丝的地儿，那没什么难度，也不需要眼力，闭着眼睛往里捅就是了。

但要是超选3、4级血管，还带着直角、螺旋弯的，每一个细节都很重要。

您这天赋，牛逼到了极点！”

罗浩说着，发动307，拉下手刹，侧头看了一眼范东凯，很真诚的说道，“您的天赋惊人，难怪袁主任总说他是苦熬苦业用手术练出来的技术，他的师兄您是天赋流。”

“哇哈哈哈哈~”范东凯被搔到了痒处，开怀大笑。

拍马屁也是需要水平的，手术到不了一定层次，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拍马屁。

罗浩下手轻重适宜，正好拍在范东凯最得意的地方。

再加上罗浩演技精湛，眼神中满满的真诚，范东凯甚至还阅读出来一丝隐藏很好的羡慕、嫉妒乃至于恨。

“你也很不错，我在你这个年纪，可没你这么好的见识。”范东凯投桃报李，赞了一句。

“范老师，我听说您在普林斯顿负责一个项目，是有关于颌面部血管瘤的，手术多么？”

“多，也不多，真想做类似的研究、拼手术量还是得去印度。”范东凯道，“我过段时间去，你有兴趣么？”

“哦？”罗浩神色一动，看了一眼系统面板。

幸运值56+2灿灿生辉。

医疗组接连病了两个人，崔明宇那面虽然还有手术量在提升，但罗浩知道老崔已经是在咬牙做手术，算得上治病救人的楷模。

袁小利至少要休养一段时间。

距离手术完成，有一条看不见却又确实存在的天堑，让罗浩无法逾越。

可范东凯说的印度，无形之中给罗浩指了一条路。

“范老师，我真的能去么？”

“有什么不能的。”范东凯得意的说道，“波科在印度有一个新型微导丝的项目，3、4期临床，患者大把，不用写病历，只管做手术！出了事儿，有波科负责善后。”

“……”

罗浩知道印度算得上是草菅人命的中心，各大医药公司的临床试验基本都设在印度，所以他们制作仿制药也没人真的较真。

要不然以资本家的嘴脸，印度多个毛线，能肆无忌惮的制作仿制药？！

还不是有py交易，大家心照不宣的达到了一个平衡点么。

但罗浩没想到竟然肆无忌惮到了这种地步。

不过……

“范老师，希望您多多提携。”

“哈哈，光说是没用的，你的手术最起码能拿起来一部分。”范东凯这下子认真起来，“要不然去了也是白去，我总不能从头教你手术。”

“是，我肯定不会让范老师失望。”

范东凯一怔，怎么就让自己失望了？

“范老师，咱们先去吃点早餐吧。”罗浩道。

“早餐的话我习惯要一杯红茶、面包、黄油、燕麦片，要是有意大利香肠就更好……”

范东凯开始说起早餐。

罗浩只是微笑，等范东凯说完，罗浩叹了口气，“范老师，您知道国内的五星酒店，只有帝都和魔都那面还正规点，有美式早餐可以吃。比如说凯宾斯基之类的。”

“省城，要找出来一家还真做不到，实在、实在抱歉。”

范东凯见罗浩说话坦诚，很直白的说没有，对他的好感又增。

“随便吃一口就行，然后我回酒店休息一下。对了小利那面有消息马上告诉我，我赶过去。你说这小子，怎么就病了呢。”

“好。”罗浩开车拉着范东凯来到市区。

当罗浩看上去很随意的聊起各种早餐的时候，已经从范东凯口水的声音里判断出来他喜欢什么。

狗屁的美式早餐！

中国人的胃要是能吃得惯燕麦面包片那才见了鬼。

那特么根本不是给人吃的。（注）

来到一家早餐店，罗浩找地儿停车。

刚四周扫一眼，早餐店门口有一台车边开出来，罗浩顺势倒进停车位。

周边有和罗浩一样找停车位的人，他们的运气没这么好，只能看着眼馋。

“范老师，这面请。”罗浩笑眯眯的说道，“这家店的早餐比较出名，但好在不是烧饼、浆子、油条、豆腐脑，而是鸡蛋糕+韭菜盒子。”

“咕噜~~~”

范东凯咽了口口水，声音很大。

进屋后，范东凯摘掉眼镜，拿在手里晃动。

一块眼镜布递过来。

“哦？你随身带啊，真细心。”范东凯见罗浩不戴眼镜却带着眼镜布，有些惊讶。

但随后罗浩又递过来蔡司的眼镜纸。

“……”范东凯一个戴眼镜的人都没这么齐全的装备。

“范老师，这面请。”等范东凯擦完眼镜后罗浩带着他进来。

两人来到一溜琳琅满目的早点前，罗浩拿起一个托盘和一个盘子交给范东凯。

血脉觉醒！

范东凯原本还想装一下，自己只吃黄油、面包。

但早餐的香气四溢，早就把他装逼的念头打的烟消云散。

都是东北人，根本不用罗浩教，范东凯直奔韭菜盒子的地儿走过去，顺便在半路拿了两碗鸡蛋糕。

还剩6张韭菜盒子都被范东凯夹到盘子里。

又选了一个卜留克咸菜，范东凯眼镜直冒绿光，坐下就开始狼吞虎咽。

罗浩吃的还算是斯文，吃了两口后罗浩问道，“范老师，印度那面……”

“呜呜呜~”

范东凯嘴里满满的韭菜盒子，根本说不出话。

要是勉强说也不是不行，但怕是得喷罗浩一身韭菜。

罗浩只能作罢。

六张韭菜盒子被一扫而空，风卷残云一般。

吃完后，范东凯又炫了一碗鸡蛋糕。

真快，比外科医生吃东西快多了，罗浩心里想到。

可范东凯吃完后并没擦嘴，而是鬼鬼祟祟的看着窗口。

这家店是透明式厨房，大师傅当着面做韭菜盒子，旁边有人在手工包，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范东凯的眼睛泛着绿光，就像是刚饿了不知多少顿的恶狼，比可可西里的那头网红狼都要可怜一百零八倍。

“范老师，您还要？”

“嗯。”

范东凯只是盯着大师傅的动作，跃跃欲试。

罗浩无奈，只好站起来走过去，拿了个餐盘等着大师傅做韭菜盒子。

“不用那么麻烦，我站着吃也行。”范东凯不知什么时候来到罗浩身边，眼睛死死的盯着大师傅的手。

一张韭菜盒子出锅，范东凯直接夹过来，放在嘴里。

“烫！”罗浩连忙制止。

但范东凯已经开始大口吃起来，一边吃一边吸着冷气，做简单的降温后嚼两口就咽下去。

眨眼之间，韭菜盒子就被范东凯“消灭”。

大师傅一锅5张韭菜盒子，还没等都拿出来，就没了一张。

这速度，把大师傅都看得目瞪口呆。

“你干嘛呢，赶紧出锅啊！”范东凯催促道，“快点，再久就糊了。虽然说糊了也有糊的味道……咕噜~”

一口口水咽下去，范东凯的喉结在不断地动着，眼睛里的绿光就像是射线似的死死落在韭菜盒子上。

真是不知道这人多久没吃东西了，难不成是饿死鬼上身？大师傅有点害怕。

多少年了，没见过往死了吃韭菜盒子的人，不烧心么？

“范老师，您慢着点。”罗浩也只能小声劝道。

范东凯又叼着一张刚出锅的韭菜盒吃起来，他的眼圈开始变得璀璨起来。

噙着泪水，范东凯像是个孩子一样，嘴里发出呜咽的声音，就像是遇到了多年未见的亲生父母一样。

大师傅看傻了眼，忘记去烙韭菜盒子。

“不好意思啊，范老师刚下飞机，从美国回来。”

“回家了，有点激动。”

罗浩见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而且已经有人举起手机，他生怕范东凯以侵犯自己肖像权为由再闹起来，多生事端，连忙解释。

“害！”大师傅看范东凯可怜，叹了口气，“兄dei，别着急，我给你烙。”

“这特么在外面吃了多少苦。”

“那面的东西都是喂牲口的，哪有老家的韭菜盒子吃起来好吃。”罗浩解释道。

“什么全麦面包，我媳妇减肥就吃那玩意，还有燕麦片之类的。我尝过，我家狗都不吃。”另外一个大师傅附和道。

“真是可怜，兄dei，多少年没回家了？”

范东凯一边抽噎，一边狼吞虎咽，一边举起手。

“五年？那可挺久了。”

但范东凯右手拿筷子夹韭菜盒子，嘴里全都是，只有左手可以比划手势。

他又把左手翻过来，比划了个“3”。

范东凯吃韭菜盒子吃的上了头，连最简单的“8”都不会比划。

“八年。”大师傅也豪迈，“兄dei，回家了，回家了，不遭那洋罪。可劲吃！老哥我请你！！”

还得是老家人，一言不合就要请客吃饭。

范东凯的眼泪流出来，落在韭菜盒子上，下一秒被他都塞进嘴里。

游子归国的那种文艺气息早就被烟火气冲散，范东凯守着锅台，出一张吃一张，看得人越来越多。

罗浩尴尬的低着头，用脚指头抠地。

但范老师的确太可怜了，这在普林斯顿得被虐待成什么样。

拿起手机，罗浩把电话打过去。

“丁老板么，我，罗浩。”

“今天来趟省城，麻烦了。就上次的烧烤就行，肉的话您看，一定要新鲜腌制的，可以在路上弄。”

“辛苦辛苦。”

罗浩给范东凯订下了下一顿饭的主食，这才放了心。

别说范东凯牵扯到任务能不能完成，但凡在东北看见一个路人守着韭菜盒子的锅台吃，只要力所能及的都得帮他一把。

现在罗浩唯一担心的是范东凯别特么吃出胃破裂。

19张韭菜盒子下肚，范东凯这才停住。

他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擦着嘴。

罗浩也是第一次见人一边擦眼泪一边擦嘴，扫码交钱，却被大师傅拦住。

“不都说了这顿饭我请么！”大师傅一横眼，恶狠狠的瞪着罗浩。

“师傅，真不用。”

“我知道不用，你们一看也不是差钱的人。但这是钱的事儿么？兄dei都特么回家了，请吃顿早饭不是应该的么。你别交钱啊，再提钱，我跟你急！”

罗浩无奈，只好给大师傅鞠了个躬，带着范东凯又表示了感谢，落荒而逃。

真是丢人丢到了姥姥家。

罗浩万万没想到普林斯顿介入治疗中心的大专家回国竟然被一顿韭菜盒子给吃哭了，还特么守着锅台吃。

唉。

罗浩本来有去外面见见世面的想法，但一看见范东凯的样子，就心生忌惮。

冷热不忌的罗浩第一次对什么事物产生畏惧。

还是来自灵魂最深处的那种。

“范老师，您那面没有中餐馆么？”罗浩问道。

“别说普林斯顿，整个新泽西都没有。就算是有，换了地儿也吃不出来家的味儿。你懂么？”

“懂。”罗浩违心的说道，“范老师，我送您就酒店休息一下，等您睡醒，给您安排了烧烤。正宗齐市的肉，国内的日本和牛，90%都是齐市产的。”

“……”

这话说得，范东凯直瞪眼睛。

这是人话么？

“害，正常。国内的挪威三文鱼都是青海产的，很多食材……不说这个，齐市的烤肉之所以好，是因为他们的原料好，您先把韭菜盒子消化一下，睡醒了您给我打电话。”

“行。”

罗浩拿出手机，打开二维码，“您有微信哈。”

“有。”范东凯扫了罗浩的微信。

微信名——小螺号。

“小螺号，滴滴的吹，海鸥听了展翅飞。”范东凯不由自主的哼起来。

好像哪里不对，范东凯脑海里出现一抹怪异。

但这抹怪异瞬间被胃里面19张韭菜盒子、2碗鸡蛋糕的饱腹感冲散。

血液都供应胃部，尽快消化掉，晚上还有齐市烤肉。

范东凯出国之前也听说过，但不知道和牛都是齐市产的。

一定要好好尝尝，范东凯已经开始摩拳擦掌。

至于哪里不对，范东凯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血液去细想。

智商归零。

……

……

注：一个回国的师兄口述，哈哈哈，他说了很多，我要是写出来估计得被404。大概就是那都是喂牲口的，出国几年，苦的要命，做梦都是回国吃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