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花见月
作者:扑棱蛾子 | 分类: | 字数:51.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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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偏见
秋雨下了两场,气温骤然下降,单薄的夏衣已经遮挡不了早晚的冷风。
安夫人想到自己还没有给女儿做秋季的衣服,她白天特地出门去布坊选购了几匹上等布料。
晚饭过后她赶紧回到房间,拿起针线缝制衣服。
这次她不用凭空去猜想女儿的身高尺寸,做的衣服肯定会合身又舒适。
之所以她这么心急,是因为现在南夕的衣服一半是从月清坊带过来的,一半是洛夫人送她的。
南夕现在只有那件绣有蝴蝶的衣服是自己做的,但那是夏天的衣服,布料薄,穿不了几天。
安夫人想着要抓紧赶工,才能在天气彻底转凉时让南夕穿上自己给她做的衣服。
前段时间要忙的事太多,自己又生了一场病,这针线活也有一阵子没做了,但毕竟以前天天做衣服,所以很快她就身心彻底投入进去。
屋里光线稍微暗下来时,安将军就把室内的灯都点燃,还叫丫鬟多加了两盏放到夫人旁边。
他看着眼前神情专注的夫人甚是心疼,以前女儿不在身边,她把思念一针一线的缝进衣服里,可如今女儿已经回来还着急什么,她又不缺衣服,那洛夫人隔三差五的就往府里送东西,南夕的房间都要堆不下了。
以前他不敢阻拦夫人,现在他想让她歇歇,他知道夫人一直对南夕被劫匪劫走的事心怀愧疚,觉得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她。
如今人已经平安无事的回来,那么所有人的愧疚都应该停下来,女儿已经回到他们的身边,所有的牵挂与肝肠寸断都应该就此终结。
他们有一辈子去补偿缺失的十几年。
以后还有很长的以后,一家四口来日方长。
现在身体健康最重要,才能陪伴彼此更长久。
想到这里,安将军眼前突然出现自己与夫人白发苍苍互相搀扶着,看院里嬉笑打闹的孙子孙女们。
安将军笑着对夫人说,“夫人,南夕衣服多的很,你不必这般着急的给她做衣服,洛夫人前几日送来的衣服南夕还有几件没上身呢。”
灯下的安夫人深低着头缝着手里的衣服,不知是不是灯光不如以前明亮,今日为什么有点看不清眼前的针线,刚刚穿针引线也弄了半天。
她不太理会安将军的话,还是低着头,身体下意识的往灯光的方向倾斜,“反正我空下来也没事可做,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给南夕做几件衣服,打发下时间。”
一根线用完,又要穿针,可这次安夫人怎么也穿不进去,线头在安夫人的指尖撵了又撵,但手中的线每次还是从针孔旁边错过,这令她有些焦躁。
旁边的安将军看不下去,拿过夫人手中的针线,利落的把针线穿好,又递回到夫人手中。
接过针线的安夫人,这次终于正面看着安将军说,“女孩子还怕衣服多吗?
女孩子啊,就应该有很多衣服换着穿。”
安将军看到她这个样子说,“你看你,眼睛也不如从前了。
这衣服就让绣坊去做,你闲下来多去跟洛夫人去听曲看戏不是很好。
上次御医都说,你要少操心,多休息。
不要注意力都放在南夕身上,这样你累她也不自在。”
安夫人说,“那你呢,你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总是偷偷在远处看她。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总是去她院子外面站岗,还一站站很久,跟个石像似的,戳在那里也不动一下,总是站到腿脚发麻一瘸一拐的回来。
真见了面时,你又像老鼠见到猫一样僵直,话也不会说。
你们俩呀,脾气还都一样倔,都在等对方先开口,好似在打擂台。
好像谁张口说第一句话谁就输了一样。
要我说,你不妨姿态稍微低一点,多找机会和她相处,自然关系就会亲近些。”
安将军没有掌握住安夫人话里的重点,就听到夫人说女儿像自己,脸上的笑意愈加明显,略带得意。
他说,“我女儿,自然像我,她出生时大家就都说她长的像我。
她回来这些时日我也仔细观察过,她的眉毛确实和我长的一模一样。”
安夫人看他这般模样无奈的笑了笑,一个不注意针扎到手指,一滴鲜艳猩红的血从白皙如玉但有点薄茧的手指上渗出来。
安将军紧张的抓住她的手,安夫人则淡定的拿手绢把血擦掉,语气平静的说,“看来真的老了,不仅眼花,手也抖了。”
安将军心疼的看着她,虽然眼前的夫人眼角有了细纹,头发有了白丝,可她在自己眼里永远都是那个初见时十五岁的少女。
他安慰的说,“老了就老了,何况儿女都那么大了。
既然力不从心就好好歇歇,不要再做衣服了。
我知道你觉得亏欠南夕很多,可所有的亏欠不是一夜之间就能都弥补上的。
况且弥补她的方式还有很多,做衣服费时费力,太消耗体力。
南夕也会担心你的身体。”
安夫人听到安将军这样讲,想起那日南夕说的话,是不是亲手做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和送东西的人。
安夫人正是因为自己没那份自信,才会想着亲手做东西给她,想让她在穿上自己做的衣服时多些对自己的惦念。
可她发现那件绣着蝴蝶的衣服南夕并没有穿过几回,她问过她是不是不太喜欢,南夕回答她说是衣服太好怕自己毛手毛脚的弄坏掉不舍得穿。
今日听到安将军的话,她有点明白,自己以为的关心也许是在给南夕增加心理负担。
这也让她明白,为什么她越对南夕好,她就越对自己保持距离。
原来所有费力的讨好,都让南夕更加不自在,从而对她更加拒之千里之外。
有时候人的释然就在一瞬间,能将所有执着都放下。
安夫人停下手里的针线,把东西都放到一旁,“这样吧,你要是能跟南夕相处的并肩走路,话能简单聊几句,我以后就不再做衣服。”
安将军听了,一股子热血立马涌上心头,他说,“好,一言为定,我现在就去。”
说完安将军就起身往花倾月的院子走去,但离她房门还有几步远时停了下来,他突然想到,自己贸然来敲门,说什么。
说什么呢,他边徘徊边想,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从前就算几十万大军突然兵临城下他也能立马想出策略,还能对着自己几十万的大军临阵发挥,说一堆振奋军心的话,可和自己女儿说几句话怎么这么难。
屋里还未睡的花倾月正在看书,书的内容无趣,但可以打发时间,所以看的并不是十分的投入。
她听到门口有脚步声来来回回,扰的她更没法专心看书,即便那声音很轻。
她蹙着眉头看向门那边,看到门外有人影晃动,以为是安北晨从军营里回来了,但奇怪他为什么不敲门。
她对着门外的身影喊到,“进来吧。”
这一声吓了安将军一跳,他没想到南夕会察觉到他,虽然没准备好,但也必须要进门了。
他清了清嗓子,尽量语气轻快的说,“是我。”
同样花倾月听到安将军的声音时也倍感意外,不知他又有何事来找自己。
想着还有点局促起来,手里的书也不知道是该放下还是继续拿着。
还没等她作出反应,听到门已经被推开的声音,原本涣散的神情变得专注起来。
她假装不在意安将军的突然到访,双眼用力的盯着手里的书,但耳朵使劲竖起来,仔细听着门那边的声响。
安将军小心翼翼的推门而入,看到书案后面的南夕,全神贯注的看着手里的书,表情略微凝重的样子,还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自己打扰到了她。
安将军一边尴尬的搓手,一边小步靠近书案,不知话要从何说起,看了一眼她手里的书,明知故问的说,“在看书啊,看书好。”
花倾月感知到安将军人已经站到书案前,也不知道该不该这时抬头,回答说,“就是架子上的书,闲来无事随便翻翻。”
安将军顺着话接着说,“书里讲了什么?”
花倾月说,“我也是刚看,书的前面就在讲魔界之主得了不治之症,好不容易得知禁地有种仙草可以治他的病,可是千辛万苦的到了之后,发现仙草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给吃了,我就看到这里。”
安将军对神魔这类故事不感兴趣,他压根不相信神的存在,人世只有人事,人死就是终结,没有轮回那一说,什么成仙成魔都是虚妄。
但他此时却极其认真的回答道,“哦,好像挺有意思。”
花倾月觉得今日的安将军很是反常,一直在努力的迎合自己,以前碰面都是互相紧绷着,表面看不出什么但是心里都较着劲,看谁先张口。
她忍不住抬起头,好奇他接下来会有什么更加出其不意的举动。
安将军的目光刚好与抬头的花倾月撞到一起,他赶紧低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他看向桌上摆放的琴,想起夫人跟他说过,南夕的养母是京都出名的琴师。
就说,“这琴不错。”说着要伸手去摸。
花倾月立马跳起来制止,“不能碰。”
吓得安将军的手僵在半空中,眼神略显惶恐,手不知该怎么收回去。
花倾月看他这个模样,心里有点抱歉,解释着说,“也不是不能碰,只不过不能随便碰。
当年长公主为了寻这琴费了不少劲,也不是说这琴有多稀有珍贵。
主要是这琴伴随我娘多年,多少次精彩演出都是用这把琴完成的。
在我眼里它不仅是一把琴,也是我娘的一部分。”
实在坚持不住的安将军收回有点抽筋的手说,“我有听你母亲说过关于你养母的事,既然有东虞第一琴师的称号,技艺自然是强的,那无论用什么琴都能弹出动人的旋律。”
听安将军这样说,花倾月自豪的说,“不止东虞,每年各国有名的琴师都会来挑战,我娘从未败过,挑战者输的也是心服口服,我娘可谓是天下第一。”
安将军有注意到,她在谈论养母时脸上的表情,是他这段时间从来没见过的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