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师给方圆安排的形象是个地主家的傻儿子，方圆觉得这个角色应该让吴大娘的儿子本色出演才对。

村子下面的山坡有个小卖部，外面的砖石墙上有一处悬灯，灯光昏黄，晚上亮起来之后配合青石小路很有氛围。

方圆白白净净的脸在灯光下晃得明亮，露出一个痴呆的表情，流出一汪鼻涕泡。

傻了吧唧的造型让围观的同学们乐得够戗。

咔嚓——

张老师的专题摄影作品结束了。

之后，摄影系又在碛口逛荡了两天，第六天下午，全体学生乘车返回平遥撤展。

此前一天晚上，何颜找到方圆，两人聊了一个多小时。

阿布卡脱离危险期后，通过邹安安排的人手往里递了几句话，黑大哥想起来方圆是谁了。

“他会怎么判？”

灯下一群飞蛾，飞蛾下方圆靠墙磕着瓜子，何颜吃着苹果说：“四条人命，加上这次的定性是危害公共安全，死刑是肯定的。”

方圆没作声，一把瓜子磕完，拍拍手说了一句：“等回太源，我见他一面。”

何颜瞥他一眼，问道：“派人去东南亚那边打听了一些消息，暗花来源不准确，但很清晰。三条线最终都指向几个博彩家族，他们背后是……”

方圆摆摆手，止住她的话，“背后是谁我知道，我就是想问问那老伙计，再怎么着也没必要落草啊。”

何颜勾起嘴角，微笑摇头，叹道：“家不破，谁愿意当草寇？”

方圆说：“我去问问，他还有啥愿望不。行了，说说方家那边儿吧。”

“石老五，哦，就是那个虎子，他还是什么都不说，专案组抓不到指使人的线索，但传唤方山了几次，我们的人跟着那父女两个发现个事儿。”何颜说。

“去燕京了？”方圆歪嘴一乐。

“你怎么知道？”

“不难猜。”

那场车祸后的第四天，紫金矿业取消了方家有色矿坑收购的谈判过程。

专案组两次传唤方山，十天内，方山动用了省内的一切资源，试图抹去痕迹，无一奏效。

上面给他传了一句话，FLY集团施压后，省委的决定是彻查。

于是，方山解除了和杨家辉家里的婚约，带着女儿奔赴燕京。

“见的是一个地产大亨，很有名气。”何颜说。

“联姻？”

“续弦。”

“……”

方圆嘎嘎乐，“谁？多有名气？”

何颜说了个名字，方圆吧唧嘴道：“那是厉害。不过…那老头儿60了吧？”

何颜说：“59，下个月生日，就60了。”

方圆笑道：“方山这是在卖女儿呢。也是，再过几年，想卖也卖不出价了。”

说着见何颜冲他笑而不语，表情阴森，又立即岔开话题，“呃，对方求生欲挺强的。那你觉得，短时间内能抓住他们的把柄么？”

何颜摇头道：“方山手脚不干净是肯定的，但这些年已经在洗白了，虽然我们掌握了一些线索，却都是鸡毛蒜皮的东西，省内也有人保他，我们没办法要求专案组抓取除这件事以外的毛病。短时间内……不能。”

方圆呵呵一乐，没说话。

何颜说：“这件事其实已经不是冲孟静怡了，方家是在忌惮我们。”

“我知道。”方圆点头道：“不着急，现在也没什么办法不是么？”

何颜建议道：“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其实也可以…”

“打住打住。”方圆说：“没必要。”

何颜闭嘴不言，想问一句：如果是陈婉呢？如果是沈凝飞呢？

方圆揉揉鼻子，在院子里踱了两圈。

房地产…啧，造孽啊。

何颜抱胸倚在墙边，遥遥看着他走来走去，二十岁的小男孩儿，装成熟呢。

方圆走回来冲她笑道：“行了，先这么着吧。睡了睡了。”

何颜问：“搁置？”

方圆看着她，晃晃脑袋：“娶方桦那么个人，那老家伙晚节难保，婚礼和葬礼没区别了。”

说完就要转身进屋，身后传来一句轻声嘀咕。

“都有人躺下，婚礼和葬礼本来就没区别。”

“……”

脚下踉跄，方圆差点摔在门槛上。

——

下午两点半，依旧是那三辆大巴车驶入了古镇。

集合前，镇上的徐主任来拜访方圆，被何颜引进了窑洞大院。

方圆背着双肩包正在吃大枣，离着老远就看到徐主任先弯腰再疾步走来，伸出满是老茧的双手，徐主任边笑边说：“上面本想亲自来的，但……嗐，听说方总您这连省里领到都没见，就派额这个和您搭过腔的老头儿过来了。”

方圆吐掉枣核赔笑道：“话不是这么说，不是我不见，这次是跟校集体来的，实在不方便，抱歉抱歉。”

徐主任冲身后助理招招手，拎过一个小袋子递过来。

方圆诧道：“这是？”

徐主任说：“镇子的旅游宣传册。”

两人对视，含笑不语。

方圆收下后，又寒暄几句，就送走了徐主任。

……

镇中，学生们排队上车，徐安然一边往前走一边回头看方圆。

方圆冲她招招手，徐安然就颠儿颠儿跑过来。

“你怎么不上车？”小丫头萌萌的问他。

方圆捏捏她的小鼻子笑道：“那你怎么一招手就过来了？”

徐安然拱拱鼻梁，说：“叫我干嘛？”

方圆笑道：“跟我坐一辆车，别坐大巴了。”

眨眨眼睛，徐安然笑道：“不要搞特殊。”

“不是搞特殊，”方圆小声说：“我有事儿要跟办公室说，你陪着。”

徐安然想了想，说：“行叭，那我去叫瑶瑶。”

说着把小坤包塞给方圆，转身就要跑，方圆拉住她说：“就叫孟静怡就行。”

徐安然站住脚，歪头打量他几眼，神秘一笑，跑了。

不大会儿，范之瑶叉腰和孟静怡一起过来。

“方老板，你不能太偏心了，凭什么只让静怡坐专车！” 黄鹂鸟叫似的，顿时吸引大部队侧目。

三辆大巴后面，停着一排豪车，两辆陆巡，一辆LX500，三辆GL8。

方圆笑道：“你们也坐，给我留一辆商务，剩下随便，但我有事和孟静怡说。”

范之瑶眼珠转转，没再多磨叽，去找来安洛和木萱萱，一起坐其中一辆陆巡。

方圆跟张老师打了一声招呼，带着徐安然和孟静怡上了一辆GL8。

LX500还是陈婉的那一辆，始终跟着方圆来到这里，这次，方圆没坐。

大巴先行，豪车队伍尾随。

这辆GL8是改装的，倒没装什么防弹玻璃，只是舒适度有了大大调整，前排正常，后面加了隔音板隔开，改成了两排相对的四个航空座椅。

孟静怡坐进里面，徐安然和方圆对坐，车行半路，徐安然吃吃喝喝，打着饱嗝眯眼睡了过去。

从头至尾，方圆没说找孟静怡什么事，后者也没问。

对于方某和安然的调情，孟静怡视而不见，只歪在一边看窗外风景。

徐安然耷拉着脑袋睡着后，方圆怕她垂着腿不舒服，调整了一下座位，向前挪了挪，两个座位靠近一些后，又悄悄抬起徐安然的腿，褪下鞋子，让她把腿伸直了垫在自己的膝盖上。

又从座椅中间的扶手箱里扯出一条小毛毯，看看那两条浑圆笔直如玉柱的修长大腿交迭着，白如新雪，嫩若豆腐…吸溜，盖上了，只露出两只脚丫。

孟静怡枕在靠枕上，微笑看着他的动作，轻声淡淡地说：“你倒是细心。”

方圆说：“自己女人自己疼。”

说完又拿了一条毯子递给她。

孟静怡接了，展开后盖在自己膝盖上，“你应该在网上发个言，教教其他人怎么对待女朋友，现在大男子主义的傻男生太多了，除了装横，对女孩子一点儿都不温柔。”

方圆看着她，笑道：“这种细节里的温柔是教不了的，或者说，有心人不用教，无心者教不会。”

他握住那两只巴掌大小的脚丫，虽然隔着小白袜，但触手暖暖嫩嫩的，骨肉均匀，十分纤秀。

被他脱鞋的时候，徐安然就醒了，但这时却很想装睡，侧在一旁的小脸儿粉红粉红的，从足底传来的热度让她面色红晕，睫毛颤抖，上半身猛然绷紧。

孟静怡淡淡道：“你能对每个都这么好？”

方圆说：“为什么不能？我有这个能力。”

孟静怡说：“所以就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了？”

方圆笑道：“喜欢和占有，很多时候都是南辕北辙的两件事，不少人会觉得配不上，但不包括我。

不是因为我贪心喜欢，更重要的是，我可以保护她们。让她们衣食无忧，快乐度日，不让世间不平事不幸事发生在她们身上。我会为此努力，什么都不怕。这是男人享受美色后必须担起的责任。”

“有点儿道理。”孟静怡往身上扯了扯毛毯，说：“明明就是贪心，诡辩。”

方圆看了看对面那张红苹果似的侧脸，爱意无法掩饰，又对孟静怡嘿嘿笑道：“也没错。”

一个男人有没有对女人别有心思，女人心里再明白不过，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孟静怡知道，方圆对她没有一点龌龊的想法。

缓缓吸了口气，香薰的味道淡淡的，她觉得方圆似乎不喜欢浓香，看了看睡着的徐安然，她说：“现在能说说，为什么让我上来了吧？”

方圆轻轻“把玩”那双小脚丫，说：“怕方桦找你麻烦，这路上可能有危险。”

孟静怡愣住了。

起初没反应过来方桦是谁，想起来后就更懵了。

安静一阵儿，她诧道：“那场车祸？”

方圆淡淡点点头，笑道：“本来不想和你说来着，但现在事情解决的差不多了。你不用太害怕，这只是以防万一，而且马上回学校，跟你说只是让你平时留意点儿，遇到麻烦，可以第一时间跟我说。”

孟静怡还是觉得难以置信，蹙眉许久，问了句：“就因为那一巴掌？明明是她先找的麻烦。”

方圆笑道：“确实，只是因为那一巴掌。”

孟静怡气笑了，“没天理了，没王法了？”

方圆说：“公司出面去讲道理了，别的……这么说吧，姑娘，这世上有侠肝义胆正直的人，也有光明磊落不见一丝阴暗的人，更有为成事不择手段之辈，世界本如此，别多想了。”

孟静怡定定看着他，咀嚼一番这段话后，她问方圆：“你平时经常遇到这种事儿？你不害怕么？”

方圆捏捏徐安然蚕宝宝似软乎乎的脚趾头，笑道：“这世上能让我害怕的东西不少，但肯定不包括坏人。有些人看似精明，也办成了不少事，但活到死，也只是个糊涂人。”

孟静怡心道，装的一手好逼，嘴上问：“为什么帮我？”

“你不是我试用期的小秘书么？”方圆说的理所当然。

孟静怡笑道：“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呢，你还会帮我么？”

方圆还没回答，徐安然觉得自己该醒了。

软腻地嘤咛一声，抻了个小小的懒腰，她星星然眯了眯眼睛，嗲嗲一声：“咦？睡着了喔…”

方圆好笑的在她脚心挠了一下，小丫头猛地缩回腿，却被方圆抓住。

娇诧道：“干嘛呀？”

方圆低头在她脚丫上轻轻亲了一口，这才放开手。

徐安然垂眸羞臊地嗔他一眼，眼波盈盈尽是甜蜜，脱口道：

“嘴儿还没亲过，倒是先亲脚了。”

方圆被她娇羞媚态逗得心里一荡，探过身说：“那现在亲一口小嘴巴。”

徐安然咯咯笑，推开他：“别闹。”

一旁孟静怡看得闹心，嘴上调笑道：“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二十岁是偷吃的小松鼠……”

气得徐安然抬脚踢她。

——

回到平遥后，住的还是原来那家客栈，安顿好后，所有人做的第一件事都是…洗澡。

在窑洞里住了一个星期，古镇上虽然有一家洗浴，但规模很小，每天排队的人多，女生还好，男生身上大多多了一层盔甲。

方圆让何颜几人去酒店休息，他没再搞特殊，跟同学们一起住在客栈。

天黑后下起了小雨，方圆给徐安然发信息，问她要不要溜达溜达。

徐安然回复说不去了，洗完澡很累，要觉觉。

方圆就自己出了门，身边跟着两个小安保。

摄影节已到尾声，加上细雨蒙蒙，街上没多少人。

方圆浑身清爽，不知不觉走到了当时和徐安然看电影的那个大院，海报没换，电影如前，剧院的曲目也如前。

他站停在被风吹日晒后已经褪色的海报前，久久没动，转头笑问两个小安保，“你们看过话剧么？”

两人摇头，方圆说：“那行，我请你俩看这个。”

一指海报，上书：《梦红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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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五一快乐。

PS，这卷最后几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