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几章过去，余桦他们发现，小说里面的血腥元素开始多了起来。

而且到了后面，小说的写作风格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前面几章，视角主要是在男主角身上，他毕竟是个刚刚订过婚还得到很好工作机会的年轻人，对未来充满了希望，所以从他的视角看这个世界，处处都充满了色彩。

即便是被公司派去第九区，他也充满了激情，认为自己在那里可以很好地完成工作，然后得到上司的赏识，最终升职加薪走向人生巅峰。

但是当男主角踏上第九区的土地后，视角一下子改变了，变得距离更远，更加冷漠。

法国著名的文学理论家曾经写过一篇文章，名叫《写作的零度》，在文章中他提出了“零度写作”的说法。

所谓零度写作，就是指作者在写作时不掺杂个人的想法，完全机械地陈述。

在现场的这些作家中，余桦就很喜欢这种写作方式。

零度写作主张不掺杂私人感情，但是并非是要作者剔除感情，事实上，零度写作的重点在于将激昂的情绪降至冰点，使作者能够客观、冷静、从容地书写。

但，能够冷静的其实只有作者，读者在看这样的文字时，反而会被这种冰冷的文字调动起情绪来。

毕飞雨从后面走了过来，哈哈笑道，“你让他最迟看到九点钟，没说是晚上九点钟吧，就不能是早上九点钟？”

今天莫为爸妈也来了，不过吃了个午饭就回去了，关键是舍不得丢下排挡的生意。

……

伤仲永这种情况，在文学界经常发生。

六年级的莫为，就能写出几千字的推理小说，而且还像模像样的，众人一致认为莫为是个天才。

莫为当然不敢跟于东玩文字游戏，他讪讪笑道，“本来是想九点钟结束的，于老师的新书太好看了，我一个没忍住就看完了。”

虽然他们说要去，但没一个人挪屁股的。

……

当年只比柜台高一点的小学生，现在个子已经快有于东高了。

听余桦这么说，莫为破为遗憾道，“没办法，请一节课已经非常不容易，想要请半天假，根本就不可能。”

“哎，好的，于老师。”莫为点点头，也没客气，他在落园留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有时候他爸妈也会在这里留宿。

看到莫为一边喝稀饭一边打瞌睡，于东皱了皱眉毛，“莫为，你昨晚没睡好？”

余桦笑道，“莫为给人的感觉就是老成，当年我们刚刚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小学生，那时候就给人一种小大人的感觉。”

说起小说，毕飞雨懊恼地拍了拍脑袋，“喝酒误事啊，昨晚喝多了，连《第九区》最后的部分都没看到，老胡的电脑还在投影室么，一会儿我去看。”

那一年快除夕的时候，于东他们一起出去吃饭，正好进了莫为家的排挡，然后发现了莫为这个小天才。

莫问睁大了眼睛，“于老师的新书已经写完了么？”

“才高二啊。”胡长青露出惊讶的表情，“感觉你都已经很大了，没想到竟然还在上高二。”

于东看了看剩下的篇幅，估摸着没半个小时看不完，便直接把房间的灯打开了。

毕飞雨一愣：“啊？”

甚至于，公司还在电视上污蔑他跟外星人发生了关系。

于东不希望莫为走上这条路，所以让他多看少写。

众人对胡长青发出了嘲讽的嘘声。

吴常新没好气道，“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什么叫可能有吧。”

“我知道你有两节课，我是问你除了这两节课之外，还有别的事情么？”

于东笑呵呵地说道：“那可不，就指着你们几个买书养活我了。”

于东疑惑道，“上午有两节课，怎么了？”

余桦点头，“不仅仅写完了，我们也都快看完了。”

作业是一方面，关键是于东一直让莫为少写多看，他是有天赋不假，但是他这个年纪，天赋是很容易被挥霍掉的，如果路子走的不对，再好的天赋都没用。

等于东抬头，吴常新笑道，“今天没什么事情吧？”

“别啊了，吃饭，一会儿去学校。”

……

异化来临之后，男主被公司的武装部队抓到了实验室，他们准备解剖他以此来解开外星人的秘密，不过幸运的是，男主逃了。

莫为现在在金陵中学读书，离金艺不远，所以跟他们一车过去也方便。

毕飞雨盯着于东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确定于东不是开玩笑，便咬牙切齿道，“奸诈啊，奸诈啊，这下好了，到时候等书出来，我们几个还得去书店买书，给你贡献销量。”

年轻人笑着回道，“还没放学，我请了一节课的假，特意过来的。”

男主跟《金色梦乡》里面的男主一样，开始了自己的逃亡之旅。

回想起当年遇见莫为的场景，在场好些人都非常感慨，不知不觉当年那个小学生都已经长成大人了。

“怪不得。”

于东也翻了个白眼，老胡之前多么教条的一个人，对学生违纪深恶痛绝，现在却在教一个高中生撒谎骗老师，他最终还是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莫为也很听话，平时如果不是特别有欲望，根本不会动笔。

莫为摇摇头，“最近没写什么，课业比较多，有时间都看书了。”

“别教坏孩子，赶快下楼吃饭吧，吃完饭再聊。”

腐肉、枯骨、新鲜的尸体，像幼儿园里面的玩具一样被冷漠地提起，让读者有种剧烈的反差感，仿佛在第九区这样的地方，这些东西都是稀疏平常、随处可见的。

大家一边埋怨，一边往门外走。

“凭什么我去吃饭，电脑可是我的。”

当天吃完晚饭之后，也没几个人去看《第九区》了，因为不少人都喝醉了。

但不同的是，《金色梦乡》中，男主在逃跑的途中获得了很多人的帮助，他的朋友们、亲人们都相信他是无辜的，读者可以从中感受到感人的温情。而《第九区》中，男主却在逃亡中逐渐见识到了人类的虚伪、冷漠和自私，就像是《变形记》一样。

“啥啊，跟老师说你生病了，肚子疼，要去医院。”胡长青支招道。

见到少年，毕飞雨问道：“莫为，你这么早就放学了？”

“王晓波去吃饭，他走了，我们看书的速度就上去了。”

一来二去，莫为跟于东的关系就变得非常好，虽然于东没有开口，不过他跟莫为之间一直都以师生模式相处。

去餐厅的途中，余桦问道，“后面怎么样，男主有没有救下那个外星人？他自己有没有活下来？”

“咦——”

当众人看到男主从飞船返回就其他大虾的时候，门外忽然响起一阵乱糟糟的声音，过了一会儿秦芳推门进来，说，“歇歇吧，天都快黑了，快出来吃晚饭吧。”

于东看了眼莫为，叮嘱了一句，“最迟看到九点钟，晚上就在落园睡吧，早点休息，明早我们要去金艺，你跟我们车一起过去吧。”

“呃，可能有吧。”

很多小时候文章写得好的人，年纪渐渐大了，没有进步不说，而且还越来越匠气。

故事在男主染上神秘病毒之后，开始走向了高潮。

虽然大家都想留在这里把剩下的内容看完，但是也都知道于东说的在理，今天来落园的客人可不止他们这些人，还有其他好几桌人，要是因为他们耽误了其他人吃饭，实在是不像话。

听到莫为没写什么新东西，胡长青点点头，又笑着说道，“你来迟了，要是中午来的话，还能赶上跟我们一起欣赏你于老师的新作。”

于东可不惯着他们，直接过去将投影仪关掉，然后赶鸭子一样把他们往外面赶，“快出去吧，你们迟点吃没事，别让其他客人等你们。真想看的话，等吃完饭再说吧。”

几年的光阴，放在他们成年人身上，或许感觉还不是特别明显，但是放在莫为身上就十分显眼了。

于东笑道：“电脑我已经拿给老胡了，而且还把里面的小说删掉了，你们想看啊，等小说上架吧。”

在这样的世界里面，男主的三观遭到了猛烈的撞击，断裂成一块块碎片，他尝试着将这些散落在地上的碎片捡起来然后拼在一起，但最终拼成的却是一个奇怪的、矛盾的、异化的三观。

等到几个没醉的把《第九区》剩下部分看完之后，莫为跑到了电脑后面，开始从头看。

胡长青问道：“你最近有写什么新东西么？”

“好好好，我们一会儿就来。”众人应和道。

灯一打开，荧幕上的文字就看不太清了，众人顿时抱怨起来，“急什么啊，都快看完了。”

胡长青问道，“莫为已经上大学了吧？”

一场恶战之后，几个酒量一般的都趴下了，酒量好的也都晕晕乎乎。

到了学校之后，于东屁股还没有把办公室的椅子焐热，吴常新就敲响了他办公室的门。

事实上，他们抱怨的也没错，如果不是王晓波的阅读速度太慢，他们看完这部小说也就只需要三四个小时而已。

也就是落园这边房子多，不然的话还真安顿不了他们。

也是到这个时候，投影仪前的众人才发现了这部小说跟《变形记》的关系——男主似乎要变成“大虾”了。

“我不是让你最迟看到九点钟么？”

如果真要玩文字游戏，“明天”是永远到达不了的。

他问完之后，毕飞雨他们都盯着他看，一副十分嫌弃的样子。

第二天早上，于东起得也挺早，去餐厅吃早饭的时候他碰到了莫为。

……

再之后，于东只要路过莫为家排挡，都会进去看看莫为，跟他聊聊天，问他近期看了什么，又写了什么。

“是啊，再看一会儿，都快结束了，我们都不饿，饭可以迟点吃。”

于东扯了扯嘴角，“要是玩文字游戏，你干脆理解成是‘明天九点钟’好了。”

很多文学天才，少年成名，写了不少东西，但是他们写过的东西都在给自己画框框，如果没有人引导，最终就只能被自己画的框框给困住。

看到这里的时候，在场的人都想到了另外一部小说，就是刚刚上映没多久的电影《金色梦乡》的同名原著。

“当然来真的，谁还跟你来假的？”

但是因为王晓波的拖累，他们看了接近五个小时都没有把书给看完。

一开始，大家都在埋怨于东撵他们出去，等到出去之后，他们又开始埋怨王晓波了，众人一致认为，如果不是王晓波看书的速度太慢拖累了他们，早就能够把这部小说看完了。

于东正准备揶揄余桦两句，一个少年迎面走了过来，恭敬地打招呼：“各位老师好。”

跟醉酒的余桦他们几个吹了会儿牛，把他们吹到困极之后，就安排他们睡下了，而于东自己则先去了书房，处理了一会儿工作，不过也没有工作太晚，不到十点就睡觉了。

中午他们都挺谦虚，这个说最近胃疼，那个说最近颈椎不舒服，一个二个都不喝酒，到晚上反而都支棱了起来。

“你来真的？”

“没呢，我今年才高二。”

莫为本来睡眼惺忪的，忽然听到于东的声音，吓得一激灵，人都清醒了不少，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于老师，我昨晚看得稍微迟了点。”

于东呵呵一笑，“有没有，关键看吴校长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吴常新翻了个白眼，走到沙发边一屁股坐下，“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就是想跟你聊聊新校区的事情。”

“新校区？”于东也站了起来，一边给吴常新倒茶，一边疑惑道，“我们学校确定要弄新校区？这边不都在盖楼么？”

之前学校里面是传过搞新校区的事情，但是在于东看来，既然学校忙着建楼，就应该没有建新校区的计划。

吴常新摊手道，“没办法啊，就这么点大的地方，建再多楼都没用，咱们学校每年可都要多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