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家出来，邢智勇一路奔李虎家而去。

李虎也没想到自己前脚刚到家，邢智勇后脚就来了。而等邢智勇把来意一说，李虎顿时就坐不住了，连忙就去摘枪。

“弟妹呀！”这时，邢智勇喊在外屋地收拾碗架的李虎媳妇，道：“你家有干粮没有啊，我俩上山，你给我俩拿点儿干粮呗。”

正在干活的李虎媳妇翻了个白眼，语气却如往常一样，和气地道：“哥，家没有啥了，昨天剩两块苞米面子发糕，今天让他爷俩早晨都吃了，我光喝的苞米面粥。”

“啊……”邢智勇闻言，转头看向李虎道：“那咋整啊？”

“还咋整啥啊？”李虎道：“一会儿上小卖店，一家买几个光头饼子吃呗。”

“那也行。”邢智勇说着起身，俩人背枪往外走。出了院子，奔屯里小卖店。

边走，俩人边说话，那李虎问邢智勇说：“你能吃几个光头饼子？”

“我有五个能够吧。”邢智勇说完，李虎点头道：“我也得五个。”

说着，李虎看向邢智勇腰间，问道：“伱带钱没有啊？”

“没有啊。”邢智勇愣了一下，然后说：“我着急忙慌就出来了，那咋的，你也没带钱啊？”

“啊……”李虎下意识地把手按在右边裤兜上，说：“我这不刚想起来吗？”

“那你回家取（qiǔ）去呗。”邢智勇停下脚步，侧身向李虎家方向一挥手，让李虎回家，道：“正好刚出来，离你家还近。”

“唉呀！拉倒吧。”李虎闻言摇头，道：“折腾啥呀？咱俩直接上小卖店记账就完了呗。”

邢智勇刚想问李虎这账记谁名下，却听有人喊道：“老李三小子！老邢大小子！”

“呦！”李虎循声望去，只见一老头从南边过来。

“许大爷。”邢、李二人跟老头打招呼，这老头名叫许广福，与赵军他们屯的接骨大夫许广义是叔伯兄弟。

“你俩这背枪上山呐？”许广福问道：“打围去？”

“啊，溜达，溜达。”李虎怕这老头子管他要肉，忙转移话题，问道：“许大爷吃完饭啦？”

“吃完了。”许广福抬手指了指李虎背后的16号猎枪，道：“看着你俩背枪，我想起个事儿来。”

说着，老头子微微一正身子，面向二人说道：“我知道一个黑瞎子仓，你俩敢不敢抠去？”

“呀！”邢智勇眼前一亮，忙问：“在哪儿啊，许大爷？你告诉我俩，我俩去。”

“你俩能行啊？”许广福追问，邢智勇挺着胸脯道：“行，我俩两棵枪呢。”

邢智勇想的挺好，他想的是那黑瞎子仓要是好抠，他和李虎俩人就抠了；要是不好抠呢，正好过几天找赵军，一起把俩仓子都抠了。

“在哪儿啊，许大爷？”李虎也追着许广福问，黑瞎子胆可是钱呐，而且还不少钱呢。

“爷们儿，你记着不得？”许广福反问李虎，道：“就有一年，我跟你爹还有你，咱一块堆儿打枝那地方。”

“啊，啊！”李虎一听就知道是什么地方，连连点头道：“那不是……”

说着，李虎愣住了，许广福说的地方离他们知道的那个地仓子不远。一时间李虎想到，难不成这老头子说的跟自己知道的是一个？

“就那山头。”许广福不知道李虎在想啥，只说：“朝南那坡儿，你们下到山二肋，你俩一瞅就能知道。因为那面坡子，就那俩大树。俩大椴树都可老粗了，特么地……俩人抱都费劲。完了东边儿拉那棵树，离地四五米高有个仓子门。”

“啊，天仓子啊！”邢智勇、李虎闻言，皆是大喜。

许广福说的这个仓子，不是他们知道的那个。这样一来，他们就能多杀一个熊胆了。

再者，天仓子比地仓子好杀。

就算是被人惊醒，熊从树仓子里出来也不是一纵而出，它得下树。这时候，人就有机会打枪。

可地仓子则不然，仓子门大，熊到门前直接就蹿出来了，这样猎人就有危险。

这也是邢、李二人找赵军一起杀仓子的原因。

而要是天仓子，他俩拿着两棵枪就能杀，这样熊胆他俩直接平分。

“许大爷。”邢智勇向许广福确认，问道：“你确定那里头住黑瞎子了吧？”

“那我不确定。”许广福摇头，说：“我是秋天前儿，跟我家你大娘上去撸五味子看着那么个仓子。当时看呢，树上全是黑瞎子挠的爪花印，那就是收拾仓子呢呗？”

说到此处老头子稍微顿了一下，紧接着补充说：“反正我告诉你俩了，你俩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去就不去。”

“啊……”邢智勇、李虎对视一眼，俩人都有去一探究竟的心思，反正顺路就走一趟呗，要能杀个黑瞎子那多好。

“许大爷，那我们去看看。”邢智勇冲许广福一笑，而许广福笑道：“去吧，去整着了，回来给我拿点儿肉。”

“那你放心。”邢智勇笑道：“要磕下来黑瞎子，那肉你随便吃。”

“你们子弹够不得呀？”许广福问二人道：“打黑瞎子不像旁的，你俩背这个16号，得带独子啊。”

“那我们知道。”邢智勇说着看向李虎，道：“叫仓子挺费子弹哈。”

“哎呀，咱俩不会不搁枪叫么。”李虎道：“咱俩整个大棍子，就往那树上砸呗。”

“你快拉倒吧，爷们儿。”许广福一听，忙拦李虎道：“这前儿黑瞎子睡的实，你不搁枪，光使棍子敲，黑瞎子再不醒。”

“那咋整啊？”李虎眼珠一转，一揪系在裤腰上的子弹袋，对邢智勇说：“我家就这几个独子了，你家还有没有了？”

“我……我家也没有了。”邢智勇此话一出，许广福拦二人道：“行了，行了，你俩也别搁枪叫了，你俩回家取个弯把子锯。到那儿给树仓子拉个口子，完了把刀墩上往里一捅。黑瞎子一疼，不就出来了么？”

“哎？”邢智勇面露笑容，对许广福说：“别说啊，许大爷，你这老头儿行啊！”

“嘿！”许广福笑道：“你别小瞧你大爷，我年轻前儿也跑过山。”

邢智勇闻言一笑，而这时李虎在旁问老头，道：“许大爷，你家有弯把子锯不得？”

“嗯？”许广福一愣，反问李虎说：“你家连锯都没有啊？”

住林区，谁家还能没有锯呀？

“有，不咋快了。”李虎道：“上山拉大椴树……够呛啊。”

椴树中间虽然有空桶，但不耽误它活。活树树干有水分，冬天一冻上锯也难伐。

“啊，行。”许广福也没多想，冲二人摆手道：“走吧，上我家。”

三人往许家走，邢智勇向李虎投去问询的目光，邢智勇不明白了，你还能把老头子家锯眯下么？

对上邢智勇的目光，李虎笑而不语。等到许广福家，许广福从仓房里拿出弯把子锯递给李虎，并叮嘱道：“拿去使，使完了想着给我送回来！”

“哎，知道了，许大爷。”李虎接过锯，向老头子一笑，问道：“许大爷，你家有没有干粮啊？” “嗯？”许广福一怔，老头子有些懵，而这时就听李虎道：“我才想起来，我们哥俩出来着忙了，干粮也没拿，你说……”

“啊……”许广福眨巴两下眼睛，问道：“大饼子行不行啊？”

“行！”李虎笑道：“有口吃的就行我们哥俩也不挑。”

“那……那进屋啊？”许广福招呼二人进屋，李虎却拒绝说：“许大爷，我们不进去了，你进屋给我们拿几个就行。”

“那你们等着吧。”许广福转身往屋里走，院子里的邢智勇向李虎投去赞赏的目光。

……

永利屯，张家院门前。

“回去吧，婶儿。”赵军冲一女人挥手，道：“别送了，赶紧屋去吧。”

这女人是张国庆媳妇，张国庆和赵有财同事多年，两家走动频率不高，但互相之间都认识。

“没事儿，没事儿。”徐桂兰道：“小，你们开车慢点儿哈。”

赵军答应一声，与解臣上车离去。

汽车启动，缓缓驶离。

现在才八点多钟，二人要回永安去接王强和猎狗，然后再带上缚猪钩，继续进山抓野猪。

一进屯子，解臣指着前头挡风玻璃，对赵军喊道：“军哥，你看！”

赵军抬头一看，就见自家方向，有黑烟冲天而起。

紧接着，解臣一脚油门，车速飙升。

“慢点儿。”赵军拦道：“搁屯子，别开那么快。”

赵军到家时，院里的土灶冒着烟，正在生火的王强看到汽车回来，忙起身向门口迎来。

见赵军下车，王强便问：“大外甥，走啊？”

“走吧，老舅。”赵军此话一出，王强转身就往屋里跑。

赵军、解臣下车进屋准备打绑腿，而一进屋，就见外屋地里一帮人忙活着。

外屋地支了两张桌，桌子周围只有供一人侧身通过的小道。

一张桌子上摆着大大小小的盆子，赵军一走一过一看，盆里泡的有粉条、木耳、蕨菜、猴腿、红蘑、元蘑等干菜。

另一张桌子上，被扒了皮的狍子平躺着，王美兰、金小梅各拿一把刀对狍子进行分割、剔肉。

“儿啊！”见赵军回来，王美兰问道：“都给他们送去啦？”

“嗯呐，送去了。”赵军笑着对王美兰说：“就是冷不丁去，钱都没收着啊。”

“那没事儿。”王美兰把手一挥，道：“他们都差不了。”

“妈。”赵军不解地问王美兰说：“咋这么早就张罗上了呢？”

这才九点就张罗起晚饭了。

“该预备就都预备出来呗。”王美兰剔下一块狍子腿肉，将其丢在旁边的案板上，道：“你瞅这肉多好。”

赵军闻言一笑，回西屋打绑腿、背猎枪、挎兜子，和王强、解臣从屋里出来后，三人带狗上车，出永安、入山林。

而与此同时，一食堂里，后厨的男人们揉面揉馒头，帮工的妇女们摘菜、洗菜，唯有赵有财坐在窗前的长条凳上，静静地抽着石林烟。

忽然，赵有财的视线中出现一人，赵有财头往下微沉，看清来人样貌后起身往外走。

当赵有财走出后厨，来在食堂大厅时，食堂主任张国庆刚好从外面进来。

“国庆啊！”赵有财跟张国庆打招呼，道：“野猪给你送去了哈。”

“啥？”张国庆闻言一怔，紧接着便道：“我要活的！死的，我可不要！”

张国庆不敢相信，昨天才跟赵有财说，今天就把活野猪送到自己家去了？

“是活的！”赵有财摆手道：“一百五六十斤隔年沉，肉得老香了。”

“真的？假的？”张国庆还是不信，赵有财使眼皮夹了张国庆一下，道：“你回去你就知道啦，完了明天把钱给我拿来。”

“啊，那倒行。”听赵有财这么说，张国庆信了，他走到赵有财身旁，用手指捅了赵有财左肋一下，笑道：“有财，我发现你是真办事儿啊！”

“那你看！”赵有财小声道：“旁人我都让他们等等可着你先安排的。”

张国庆一笑，却听赵有财继续说道：“你赶紧往上挠，完了你好接我姑爷班儿。”

“行。”张国庆笑道：“我接你姑爷班儿，你接我班儿呗。”

“我特么……”赵有财刚要回击，却听门口有动静，紧接着棉门帘被人掀开，一张胖脸出现在赵有财面前。

“哥！”赵威鹏一进来，就对赵有财说：“那俩人没找着啊！”

“没找着？”赵有财一愣，走到赵威鹏身前问道：“怎么能没找着呢？”

“刚才周书记又往各个屯子打电话了，下面屯长都说昨晚上屯子没来外人。”赵威鹏说：“周书记又让他们找周围的村子、氓流屯子、老青年点。”

赵有财咔吧两下眼睛，对赵威鹏说：“你没跟周书记说吗？他们八成得在杨家村。”

“说了。”赵威鹏道：“周书记往永胜打电话了，让他们屯长派俩人上那村子看看。”

永安四屯是家属区，屯部还有电话呢，其余的村屯连电话都没有呢。

“兄弟，你开车，咱俩走。”赵有财抬手往屋外一比划，对赵威鹏说：“咱直接上画柜儿杨家。”

“哎！”赵威鹏答应一声，道：“哥，那你给棉猴穿上。”

赵有财点头，回身却见张国庆站在那里。

“老张啊，我请个假。”赵有财对张国庆说：“陪我兄弟办点事儿去。”

“你请假倒行。”张国庆走到赵有财身边小声说道：“但我瞅你俩好像是要打仗去呢？你可悠着点儿啊，到人家那儿别再挨揍。”

“吹NB呢！”赵有财撇嘴，道：“谁敢打我呀？吓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