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氓》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送子涉淇，至于顿丘。匪我愆期，子无良媒。将子无怒，秋以为期。

乘彼垝垣，以望复关。不见复关，泣涕涟涟。既见复关，载笑载言。尔卜尔筮，体无咎言。以尔车来，以我贿迁。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桑之落矣，其黄而陨。自我徂尔，三岁食贫。淇水汤汤，渐车帷裳。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

三岁为妇，靡室劳矣。夙兴夜寐，靡有朝矣。言既遂矣，至于暴矣。兄弟不知，咥其笑矣。静言思之，躬自悼矣。

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

我有一位朋友，老家是淇县的。

说起淇县可能没多少人知道，但我要是说起淇水的话，估计有不少人知道。毕竟淇水还是很有名的。

而如果再不知道淇水的话，只要上过高中，那首经典的氓，也就是我放到开头的这个，应该都知道吧。

淇水汤汤，渐车帷裳里的淇水，就是这淇河，淇县也因此命名。

淇水既然是从诗经时代就常出现在诗作中的名水，自然也有很多有关于它的美好的或者不好的传说。

而我今天要说的，就是我这位朋友跟我说的，关于淇水的一个不好的传说。

以下故事以她的口吻来叙述：

…………

我小学是在老家淇县读的，那时候淇河还没干涸，每年夏天水位都还不低，有很多小男孩喜欢下去游泳，但很少有大人下河洗澡。

尤其是成年男性，似乎对那里很恐惧一样，也不知道为啥。

我比较好奇嘛，就去问了我奶奶，她在这淇河边生活几十年了，肯定是知道原因的。

我奶奶是个退休老教师，教初中物理的，平日里也不信什么神鬼之说的，所以对这事倒也没什么忌讳，直接就跟我讲了。

她说，

“大家都传说这淇水很邪乎，基本上只要一有下河游泳的成年男性，就八成是被淹死的结局。

而且即便有救得及时而侥幸活下来的男人们，也都说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人给从水里抓住了脚脖子一样，感觉有人在拼命把自己往下拽，想要弄死自己。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肯定就是被河底的水草给缠住了脚，又加上慌乱下的意识不甚清明，于是以为有人抓他。

但那些命大的人都不承认，死死咬定是有人抓住了自己往下拽，于是也就越传越离谱了。

起初说是十多年前那个投河自杀的寡妇变成了水鬼，想要拉替死鬼，所以就是她在里面抓人。

但后来又有人不同意了，就算那寡妇要抓个替死鬼，这都死了多少人了，她也早该投胎去了啊，咋还有人被抓呢。

而且为啥这鬼只抓大老爷们，不抓小孩子和妇女呢？无意间落水的妇女或偷偷下水洗澡的小男孩，可也不少啊，也没见哪个死了的。

可见，这水鬼绝对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所谓淹死鬼，多半还有其他来历。

中间我也记不清大概是哪一年了，反正你那会还没出生。

全国大范围的搞一些旅游景点的开发，但凡跟古人古事有点关系的地方，都赶紧找出来典故宣传一番，然后建立景点。

咱们淇河作为几千年前就很出名的古老诗河，当然也是趁热打铁宣传了一番，把诗经跟淇水相关的部分，都给拿出来宣传了。

这里面最著名的，就是选入高中语文课本的《氓》，基本上只要读过高中的人，都知道。

然后咱们这的人吧，真的是，干啥啥不行，搞封建迷信倒是有一套。

不知道啥时候开始，风口就变了。大家都开始说那河底的女鬼是几千年前那位被丈夫抛弃了的女子，也就是《氓》里面的主人公。

虽然不知道这个说法是从哪家开始的，但这么一传，好些自相矛盾的说法一下就变得自洽起来。

因为这女人是被丈夫抛弃了，且说不定最后投淇水自杀了，所以她对男性的怨气一直延续了这么几千年。

也因此，她不抓落水的女性和小孩，但却死缠着下水的男人不放，想要杀死他们。

这是跨越了几千年的，一个女人对自己丈夫，对所有男性的怨恨。

而且越是对老婆孩子不好的男人，就越容易因为重重小意外而掉进河里，然后死掉。

我看这群人都是脑袋有点问题！”

我奶奶这种老知识分子，当然是不相信这一套了，只是当个笑话讲给我听，讲完还很不客气的嘲笑了一番那些满脑子神鬼传说的老迷信们。

我起初也是不信这事情的，我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相信科学，不存在科学无法解释的事物，只有科学暂时无法解释的东西。

奶奶讲的村里的迷信说法，她自己都不信，我当然也不信，压根就没拿它当回事。

但我五年级时，我们班里有个男生的父亲，一位经常家暴且吃喝嫖赌全沾的男人，有一次就那么莫名其妙的给淹死了。

那事很玄乎，因为男人本身就是会游泳的，而且虽然被酒色掏去了一点精力，但干建筑许多年了，身体素质还是很好的，还不至于说会简单的落水就死的。

而且因为迷信的缘故，他是相信女鬼传说的，非常畏惧淇水的千年怨恨之说，平时基本不会主动往淇水岸上去靠。

结果就是这么一个男人，某天晚上喝完酒回来打了老婆后，出门溜达不过个把小时，就直接人间蒸发了。

直到第二天中午尸体漂上来，才被河堤上散步的一个老头给发现了。

男人的死状跟其他淹死的男人其实倒也没啥区别，脖子或者脚上也没有被人掐过的印痕，就是普普通通的淹死了。

但却让一些人更加畏惧这淇河了，甚至有些老头老太太在河边烧香，祭拜那位传说中葬身河底的女性，祈求她放过这里的男人们。

祭祀有没有用我不知道，但那传说一出，最起码就住在河边的这一批人而言，家暴的发生频率低了很多，很多家庭都自愿或被迫着和谐了很多。

在我去市里读初中之前，就我所知，我那位同学的父亲，就是最后一个葬身淇河的人了。

当然，后面有没有继续淹死人，我倒不知道了，我回去的也比较少了。

自他死后，淇河边就慢慢荒了起来，除了些慕名而来的外地人，岸边的住家户们基本都不往那去。

我听说，淇河中间干涸了几年，见底了，有不少当年的小孩子还下去掏螃蟹来着，而且也没啥人又死在那里了。

当年知道这传说的老人们都慢慢凋零了，还有不少住户都进了城，扎了根，也就慢慢把这事都忘了，听说到了夏天又开始有人下河洗澡了。

再到我大学毕业的时候，淇水就慢慢给包装成了一条流传千古爱情故事的美丽河流，又开始大范围宣传了。

而到我跟你说这些的时候，大学毕业又几年后，那边早就弄成一个景点了，还有收费项目跟门票。

我小时候听说的那些事，除了那些还活着的，淇水岸边的一些老住户们外，基本都没啥人知道了。

我上次回去老家，看河上有人划船，岸边有人野餐，大家都玩得很开心。

这个传说过去这么许多年，我本来也都快忘了，要不是你跟我提到《氓》以及你想去淇水看看的话，我还真没想起来这事。

但既然我想起来了，就也顺便跟你讲讲，你听个乐子就好。

…………

我原本也就是路过她们市时看到高铁站上的景区广告才想起来去玩，并顺道问了下我这位朋友的。

没料到居然得到了这么一个颇具奇幻色彩的故事，倒确实让我有点意外。

因为我跟朋友是微信聊天的，而非面对面，所以我倒也不好判断她的态度，不知道她是否建议我去看看传说中的千古诗河。

但我反正也不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而且一般来说，越是这样的地方，去了后就越有可能收获更多故事，增加阅历与见识。

所以，暂且记下故事，日后有时间的话，再去实地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