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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之殇

作者:山中愚夫 | 分类:都市 | 字数:60.1万

第48节 雨兰回门

书名:商之殇 作者:山中愚夫 字数:3521 更新时间:2025-01-26 01:31:23

《大山之子》——第二部 《商殇》

第48节 雨兰回门

天刚麻麻亮,兰丫头的闺房便亮了灯火,只听得媒婆快嘴王吆五喝六,正指派着一众的女眷们,为雨兰梳洗妆扮。

“哈,开始了。”叶儿拱拱身子,翻身坐起来,胡乱地往身上套着棉袄棉裤,一边冲于信达嚷嚷:“起来,开始喽。”

于信达半眯了眼,睃着叶儿:“哎呀,慌啥呢,咱再眯一会儿,嗯,再眯一会儿。”

这丫头,可把他折腾得够呛,老拿了法国圆镜在灯下晃,一边絮絮叨叨个没完,哈,那些个衣裳,大红嫁衣,漂亮!蜀锦旗袍,漂亮!法国风衣,漂亮!还有哩……

这丫头,叨着叨着,终是睡着了,沉沉地睡着了,却又老掀棉被,给她捂好了,过不一会儿,又把个小腿小胳膊的,老是探出棉被外。

“懒虫!懒虫!”小妖精趿上棉鞋,一边儿喃喃不止,一边儿出得卧房。

浑身软软的,上下眼皮儿老往一处儿挨。前晚被小妖缠着,整晚没睡好,昨晚又被缠,又是一整晚。

也不知过了多久,被叶儿用了劲儿地摇醒,又听叶儿直嚷嚷:“还不起来,上轿喽,还不快快起来……”

于信达努力地睁了眼,“呃,上轿了么?”

叶儿“嗨,新郎倌儿来喽,好大一会儿喽……你个瞌睡虫儿,还不起来,还不起来……”

于信达揉着眼瞼:“嗬,新郎倌儿,果真到啦?”

叶儿舞着圆镜:“嗨,哄你作甚呢?真的,到喽,都在门外咧!你个懒虫,还不快快。”

新娘上轿起轿,都是铁嘴汪道长掐好了的,耽搁不得。

于信达慌慌忙忙地套上新衣新裳,随了叶儿出得卧房,院子里果是挤满了人,热闹得很。

随手抓了个小笼包,一边儿往嘴里塞,一边儿瞧向天空,嗯,天气倒不错,难得的大晴天。

“噼噼啪啪……噼噼啪啪……”咱中国人讲究个好事成双,两挂响炮过后,听得铁嘴汪扯了破锣般的嗓门儿:“岁在戊子,腊月十六,宜婚宜娶。蒋氏后生,名作介民,于家有女,闺名雨兰,郎有相如之才,女有文君之貌,神仙眷侣,天作之合……吉时已至,新人上轿……”

“噼噼啪啪……噼噼啪啪……”又是两挂响炮,在腾腾的烟雾之中,媒婆前导,父母左右相伴,雨兰一身的大红旗袍,头顶大红蜀锦盖头,由母亲牵了,慢慢地行出于宅大门,再慢慢地上得花轿。

铁嘴汪又扯了破锣嗓子:“上告苍天,下祷神灵,更有祖宗先人,祀以三牲,佑我夫妻,琴瑟和鸣……起行……”

老爷爷袁其隆在旁调度:“鼓乐前导,鼓乐前导……”一队吹鼓手,身着红装,腰系红绸,吹吹打打,依哩哇啦,依哩哇啦,迈动了脚步。

袁其隆:“三牲跟上,嗯,三牲……”

再后便是长长的嫁奁抬杠,大床箱箧,桌椅条凳,锦缎绸布,铺笼罩被,更有许多的衣裤鞋袜,衣食住用,居家之用,无所不有。

嫁奁之后,便是正主儿。

蒋介民骑了红马,一身的大红服装,四个轿夫抬了花轿,一步一颠,再后便是于平江丁萍儿打头,一众的姐妹兄弟相跟,于家所有的亲眷自不消说,便是所有的仆妇佣人,都随在送亲的队列。

出于宅,中街二三百步,转东街,二三百步,便是蒋宅,这短短的路程,怎摆得下长长的送迎队伍?

好在袁老管家早有考虑:“要不,绕道南街,再转北街,最后入东街?”

蒋先生:“这个……转个大圈圈,相宜么?”

汪老道翻着白眼,装模作样地掐掐指头:“嗯,这个这个,嗯,咱凡人,活这一生,不就奔着个‘赚’字么?”

蒋先生击掌而呼:“妥矣!妥矣!转者,赚也,妥矣!妥矣!”

袁其隆:“我算算路程哈。辰时三刻,迎亲的队伍从中街于府出发,绕南街,转北街,最后入东街,午时正点到蒋府,这路程,这时刻,倒也妥当。”

亲迎的整个过程,顺利极了,热闹极了,风光极了,问问萍儿大妈,自是满意极了

亲迎之礼完毕,相帮的人都散了去。三河袍哥的堂主副堂主,不消说的,自回各堂集镇,再有于家商号下辖的各处分号的掌柜副掌柜,更是忙忙地各回各地,因为时近年关,正是家家户户备办年货的时节,也是于家商号走货正忙的当口,疏忽不得。

于府大院,只留得张全有夫妻,小哥儿吴疆,再有叶南水父女和胡妈,需得等到兰儿回门。

三日后,回门之日,哦,就是新婚大妇带了夫君,回得娘家,答谢女家父母养育之恩,当然,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少夫少妻的,那事儿咋样呀?情感咋样呀?公婆小姑的咋样呀?

这回门之礼,极有讲究的:去时走的啥路,回门也走这路,便是时间点儿,何时出蒋宅,何时到于宅,都是汪道士掐算好的了。

蒋介民本要雇轿,于雨兰却是不同意:不就相距两条街么?几步脚程的事儿,何须去费那银子?

蒋介民是清楚的,自家本就只靠着父母开馆设塾,招得几个娃娃,收得些许碎银,聊支家用,实在没啥节余的,这一通大婚操办下来,已是欠着了许多的债务,正压得母亲喘不过气儿来,整日地翻着个帐本本儿发愁:就这么把家交给儿媳么?钱粮是没有的,债务却是一屁股。

蒋氏夫妻甚觉愧对儿媳,蒋介民更是心下惴惴。

亲迎那日,雨兰坐在轿中,身着大红袄儿,顶着红盖头儿,一众的街邻只见得娉娉婷婷的身段儿,今日见得真容,赢来一片声的赞美:仙女儿,天上的仙女儿,怕也不过如此!

小媳妇小女子,更盯着的是雨兰一身的服装:那春绿之衣,上衣下裤连在一体,长长的坠到脚跟,像旗袍却非旗袍,像长褂又非长褂,随了脚步儿,摇摇摆摆,飘飘洒洒,更在腰间勒着深紫的带带,带坠垂到下摆,配以奇形怪状的帽子,那帽子,耸着圆顶,盘着檐边,斜斜地扣在盘髻之上,遮了半边脸儿,露了半边脸儿……

好俏!好俏!

终有女子识得货:这衣,名作风衣,来自法兰西国,巴黎女子最爱;这帽,名作女帽,也是来自法兰西国,也是巴黎女子最爱……

蒋介民挽了雨兰,一路点头哈腰,答谢着街邻们的祝福,一路听着众人的论议,吵吵嚷嚷,沸沸扬扬。

一众的老爷们儿老娘们儿,啧啧连声:嗬,那场面,嗬,风光,自打咱生到这世上,老几十年,就没见过……

一众的小媳妇儿小女娃儿,赞赞不已:于家那些个女人,身上那些个衣儿,嗬嗬,那旗袍,都蜀锦的,嗬嗬,那短褂,都着苏绣,更有那妆台,啧啧,老漂亮了,大大的一面洋玻璃镜儿,晃得人眼光光的,连眉毛根儿,也数得清清……

更有一群群的小娃子,撵在后面唱歌儿:

新郎倌,害羞羞,挽着个新娘像泥鳅,快快回转洞房去,双双钻进被沟沟……

新娘子,好俊俏,脸如玉盘开口笑,明年送你个小娃娃,郎君怀里撒尿尿……

小夫妻到得于府,早有下人接着,老爷子率了阖府人等,早等在了大堂之上,老管家袁其隆在旁唱礼,小夫妻行过回门之礼。

雨兰自去了内屋里,同着萍儿母亲,姣儿姑姑,小姐姐菊儿,说些女人家才有的私话儿,叶儿那小妖,仍是手举了西洋镜子,扯着一众女人的衣摆儿看,扯着扯着,竟然佝着个小身子儿,往旗袍风衣的衣摆里钻,惹得一屋子的叫声嚷声。

吃过回门的午饭,整个婚礼便算彻底完结。

将军衙门派来的巡江快船,早候在了码头上,专为接了张全有和雨菊,直回成都。吴疆便搭了便船,先到成都,再转陆路回老家去。

知县大人刘秉谦,带着几个团丁,抬了两口大箱,早在码头上了,先拜老太爷,再拜张全有:“管家大人此来三河,下官多有受教,此一别去,不知何时再聆教导,下官心内惶惶,谨备地方特产若干,区区土仪,聊表谢意。”

张全有谢过,打开箱来,果是些腊肉灌肠的土产,随意取了一些扔在船上,多半都叫老爷子收了。

这个老刘,倒会作人哈。

叶南水和胡妈,可就不顺了。一路上,叶儿抓紧了于信达,硬是不放手,到得码头边儿,更把个小哥哥箍得紧紧的,哭得那个伤心,更把一脸的鼻涕眼泪抹了于信达的胸口,任谁劝也没用。

哭得久了,于信达附在叶儿耳边:“小姐姐的西洋镜子,喜欢不?”

叶儿抽抽咽咽,接过西洋镜子就往衣兜里塞,却还是抱紧了于信达,不肯松手。

于信达又道:“兰儿小姐姐那旗袍,喜欢不?”

叶儿停了抽咽,抽抽咽咽,点点头,“还有风衣,还有女帽……小姐姐有的,我都要有……”

于信达:“嗯,小姐姐有的,咱家叶儿都得有,小姐姐没有的,咱家叶儿也得有。”

叶儿眨眨眼:“拉勾,拉勾……”

于宅内院,丁萍儿把兰儿拉在自家的卧房里:“丫头,给妈实说,介民这娃,怎样?”

兰儿瞪大了眼:“啥咋样呀?”

丁萍儿张着巴掌,在兰儿肚子上一阵的摩挲:“嗬嗬,自家娘亲,害羞个啥?嗯,要说介民这娃吧,呆是呆了些,可实诚着哩。再有哩,我看这娃,表面儿是呆瓜,内里却是灵秀……”

兰儿一头扎在母亲的怀里:“妈……羞人家家的,妈……”

丁萍儿:“呃,丫头,你且实说,蒋家可是欠下了债?”

兰儿:“欠债么,是肯定的,我见介民总皱着个眉头,怕是欠得还不少哩。”

“唉,这蒋家,底儿薄,能把礼事办到这份儿上,也够难为的了。”丁萍儿一边叨叨,一边从怀里摸出一叠花花绿绿来:“这个,揣上。”

兰儿:“啥呀?”

丁萍儿:“嗨,老爷子发了话的,咱这边儿的开支,在咱手里办了便是,所收的贺礼哩,都与你……”

兰儿在母亲怀里拱了拱,把嘴儿凑在母亲的小嘴儿上,“啵”,一个长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