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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之殇

作者:山中愚夫 | 分类:都市 | 字数:60.1万

第143节 李老头儿

书名:商之殇 作者:山中愚夫 字数:3982 更新时间:2025-01-26 01:31:23

《大山之子》——第二部 《商殇》

第143节 李老头儿

“等倒,等我一路噻。唉呀呀,慌,就你慌,慌啥子嘛?”于平江一边系着上衣纽扣,一边撵在丁萍儿身后。

窗外虽是透进了亮光,儿臂粗的蜡烛却仍幽幽地一闪一烁,绒线灯芯弯弯地弓着,融化了的红蜡顺着绒线往下流,再一滴一滴的滴在灯盘里。

“爹,妈,这早的,咋就过来了呢?”见得父母进屋,梅子把手中的镜子放了在被上,吃力地挪动身子。

丁萍儿一把按住:“唉呀,别动,别动,丫头呃,你这疱,一动就拉着,疼不疼嘛。”

于平江佝下头去,盯了小炮看,把巴掌举在半空中。

这小炮,把双手圈在床上,一个脑袋搁在臂弯里,“呼……呼……”扯风箱般地打着鼾,一溜口水顺了嘴角流。

梅子:“爸,别惊他。也亏他,一晚的没睡,刚刚趴着哩。”

“嘿,你个懒货,除了吃,便是睡,猪八戒投的胎么?”于平江一边咕咕噜噜,一边找了剪刀,去截那下垂着的灯芯。

丁萍儿:“呃,春娟儿呢?咋不见呢?”

梅子:“昨晚,你们走后,小炮就溜进来啰,陪我说话噻,再后来,春娟直打呵欠,我就叫她回屋睡去了。这小炮,嘿嘿,这小炮,我叫他也睡去,他却不肯,说我没人陪,就坐床边噻,陪我噻,坐着坐着,不知啥时候,就睡着了。”

丁萍儿:“这春娟呀,真不赖,又贴心,心思儿又细,做事儿又勤,再有,一张嘴巴儿,这样的姑儿,嘿嘿,哪个不喜欢嘛?”

于平江:“嘿嘿,这憨货,倒是好福气哈。也难怪大炮两口子,还没过门儿哩,就祖宗般地捧在手心里。”

萍儿轻轻挨坐在床边,一边帮梅子拉拉着被角,一边看了梅子:“咋的?一夜没睡?”

梅子:“妈吔,咋个睡得着嘛?”

丁萍儿:“呵呵,就这一夜的坐着?”

梅子:“嘿,我想事儿哩。”

丁萍儿:“呵呵,想甚事儿了,说来妈也听听。”

梅子拿起被面上的圆镜:“妈,你说,这曾姥姥曾姥爷,咋就私奔了呢?再有,又奔哪去了呢?家人不寻她么?若是寻着了,又拿她咋办呢?”

“唉呀,想这嗦?”丁萍儿接了镜子,反过面来,看着贵妇照片,“这画儿上的人,是漂亮哈,可这私奔……丫头呃,上当啰,不只丫头上当啰,便是一屋的人,都上他当啰。”

梅子一脸的疑惑:“上甚当了?”

丁萍儿:“谁的当?自是这曾姥姥曾姥爷噻。这个李路易,不是给你打针么?看你挣扎得厉害,知道你怕,这家伙,便编了故事,哦,就这洋女的故事,分你的心思。私奔,嘿嘿,哪来的事儿嘛?”

梅子摇摇头:“噫,不像编,不像编。”

丁萍儿:“唉呀,丫头㖿,我的傻丫头㖿,你也不想想,自古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哪有把自家祖先的丑事儿,拿来说的嘛?”

于平江:“嘿,丫头呃,听我说,欲知是真是假,问问他噻,一问不就知得了?”

格梅子:“问,自是要问的。”

丁萍儿:“唉呀,萍儿高烧糊涂了,你也高烧了,糊涂了?你就不想想,咱梅儿女娃子家家的,这话儿,嗨嗨,私奔,这话儿也问得出口?”

于平江本想分辨的,却见丁萍儿给他丢眼色,忙忙地改口:“哎呀,糊涂,我自糊涂。”

梅子自言自语:“这曾姥姥,嘿,这镜子,总得问问,嗯,问问。”

丁萍儿一脸的疑惑,盯了梅子:“丫头,你想些啥呢?”

梅子扁了嘴巴:“哦哟哟,妈呃,你那神色,怪怪的,怪怪的,女儿能想啥呢?我就问问,这圆镜儿的来历。若真是曾姥姥曾姥爷传下的,定定的传家之传家哩。这等的礼物,咱可不敢受。”

丁萍儿舒了一口气:“嗨,我说啥呢?既是不受,还他便是,有甚可想的?”

梅子:“这等的贵重,咱可受不得。还,自是要还的。”

“还啥还。丫头呃,李爷爷给你说,既是送你……”门房李老头一边咕噜,一边跨进一条腿来,看见于平江夫妇盯了他看,忙忙地缩回腿去,把个小箱子举在前面:“我……嘿,我引李教士……看病,嘿嘿,给大小姐,嘿嘿,看病……”

梅子眨眨眼睛,一脸的欢喜:“哈,李爷爷么?进来,快快进来,陪我说说话儿。”

“进来,我进来。”李老头儿一边迈腿进门,一边盯了丁萍儿,口里畏畏缩缩地嗫嚅,“大小姐……叫我……大小姐……”

丁萍儿“扑哧”笑出声来,“唉呀,想见咱丫头,进来便是,何必遮遮掩掩的嘛,又不偷又不摸的,光明正大,进来噻。”

李老头儿把腿抬在半空,迟迟不敢踏进屋,仍拿眼光盯了丁萍儿:“不偷,不摸,我进来喽,我真进来喽。”

于平江:“唉呀呀,进来噻,进来噻。谁都知的,李老……老伯喜咱梅子,当作亲亲的孙女儿,进来,进来。”

“好嘞……得令!”老李头儿抱着小箱儿,跛着右腿,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床前,盯了梅子看,“啊哟,丫头吔,咋这瘦嘛,这脸色,这白的,咋个搞起得嘛?”

梅子拍拍床沿:“李爷爷,把箱放了,坐这,哈,坐这,给我说说话。”

李老头儿忙忙地把箱子放在地上:“哎呀,丫头吔,咋就病了嘛?老头我心疼……疼……”

这老头儿,说着说着,竟抽抽咽咽起来:“啊呀呀,丫头吔,你是不知哩,自打你走,咱就老梦哩,八年,八年,咱就老梦你哩……兰儿大婚,我就想呀,咱家大丫,总该来的吧,可老爷爷我寻,遍地的寻,就没见半个影儿……我这心就揪,躺床上就想,一夜的想,咱家丫头,咋的嘛,怎就八年没个影儿嘛。”

见得梅子眼红红的,丁萍儿忙忙地劝道:“李老……伯吔,休哭,啊,休哭。咱家梅子,既是回得家来,再不走了的,天天的见,天天的见,有得话说。”

“咹,不走了?”李老头儿用袖子在眼角一通的抹,盯了丁萍儿:“不走了?”

丁萍儿:“嗯嗯,不走了,不走了。”

李老头儿仍是一脸的不信:“噫,萍儿主母呃,您别哄我哟,真不走了?”

丁萍儿:“是不走了噻。”

于平江:“李老伯㖿,这是咱家,丫头的家,还去哪儿嘛?”

“哈,这就对了,这就对了。”李老头儿小孩般的笑起来,拉了梅子的手一通的摇,“这么,就对了。我李老头儿这一生哩,最服的便是老爷,一世的英明,却只这事儿,大小姐这事儿,我李老头不服。为啥呢?就陆家那小子,嗨嗨,就那憨货,就我李老头儿,呸,那憨货,哪配得咱家丫头嘛?你说你说,老爷糊涂不糊涂,把个天仙般的孙女儿,呸,哦呸,把咱大丫,插在牛粪上……”

眼看梅子扁了嘴,差点要哭的模样,于平江忙忙地把话儿别开:“李老伯㖿,不说那些,哈,说些高兴的事儿,哈。”

李老头儿:“对对对,今天开刀,咱说高兴……丫头吔,李爷爷给你说哈,别怕,一点儿也别怕。这开刀,算嘛事儿哟。想当年,我护着老爷子,数车的银子,嘿嘿,一路平安,半道中了埋伏噻,强人剪径,那强人,哦,那厮,举着把长刀,亮闪闪的长刀,嗷嗷地叫,照着老爷就砍……”

丁萍儿:“李老伯呀,高兴,啊,高兴。”

“唉呀,我这嘴,我这臭嘴,说好的,高兴的嘛。”李老伯一巴掌拍自己脸上,然后拍拍梅子脑袋,“丫头吔,老爷爷我给你说哈,等你这病好,老爷爷我就带你玩哈,骑马马,哈,就骑马马,老爷爷知的,丫头最喜老爷爷的马马,你骑我背上,甩个响鞭儿,嘚儿,驾,嘚儿……”

“嘤……”梅子用镜子遮了脸,“人家这大了,咋还骑马马嘛?又不是娃娃,咋玩骑马马嘛?”

李老头儿一拍脑壳:“哎呀呀,哎呀呀,我自忘了,糊涂,说老爷糊涂,我比老爷还糊涂。咱家丫头长大了的嘛,咋还骑马马嘛……呃,我给你买花儿戴,好不?”

梅子放了镜子,眨眨眼:“好㖿,就买花儿。”

李老头儿搓着双手,盯了梅子:“那,买甚花儿呢?丫头,你说,甚花儿?”

梅子眼望空,眨眨眼:“梅花,就梅花。”

李老头儿:“咋梅花呢?……好好好,丫头说梅花,老爷爷就梅花。这梅花,呃,红的,还是白的,还是黑的呢?你说嘛,丫头,你说嘛。”

梅子咯咯咯笑起来:“黑梅花,咯咯咯,黑梅花,李爷爷㖿,哪来的黑梅花儿嘛?”

李老头儿也哈哈地笑:“好糊涂,老爷爷好糊涂。红梅花白梅花是有的,哪来的黑梅花嘛。丫头,你说,还要啥,你说,你自管说。”

梅子把指头含在嘴里,眼睛不住停地眨:“还有啥呢?我想想,我想想哈……钗子,我要钗子,金子做的,钗子。”

李老头儿搓着双手,笑眯眯地盯着梅子:“好,钗子就钗子,金子做的。还要些啥呢……呃,头上插了金钗,这耳朵上,金坠?”

梅子拍起手来:“哈,金钗,就金坠……颜色呢,我想想哈,绿色,嗯嗯,就绿色。”

李老头儿:“好好,就绿色……呃,不对哟,这金坠,好像没得绿色的哟?”

梅子咯咯咯笑起来:“啊呀,我也糊涂了,哪来的绿色嘛?”

李老头儿:“那就,黄色?”

梅子点点头:“嗯嗯,就黄色,金钗儿,亮黄黄的。”

李老头儿:“还有呢?头上是有了,耳朵上也有了,这脖子上,要不,也金子的?”

梅子:“金子……有了的嘛,金项琏儿,李路易送了的嘛。”

李老头儿:“他送的,不算,不算。来一串,粗粗的,比他的粗,比他的好。”

梅子嘟了嘴:“好嘛,那就来一串嘛。”

李老头儿:“这就对了嘛。还有,手上,脚上,也来一串,咋样?”

梅子:“都金子?”

李老头儿不住地点头:“就金子,就金子。你想想哈,从头到脚,黄黄的,浑身黄黄的,老远老远就打眼儿,不错哟,真的好像不错哟。”

梅子又含了指头儿:“可是,李爷爷,要好多钱哟。”

李老头儿把眼一瞪:“嗨,说啥话呢?”

梅子:“算了算了,你又没得钱,我给爷爷说,教他给买。”

“那老头儿,嗨,那老头儿,糊涂,糊涂。”李老头儿扁扁嘴,把嘴附过去,低声道:“丫头㖿,你是不知,有钱,李爷爷我有钱。”

梅子:“你有钱?哪来的哟?”

李老头儿把一只手遮了半边嘴:“丫头吔,实给你说,老爷给的月俸,我都存着……”

梅子:“我知,我知。呃,那个月银,不是给你零用的么?你就没用?”

李老头儿:“嗨,用啥用?吃老爷的,穿老爷的,便是老酒,哦,丫头知的,老头儿我哩,平生只这好,每日的整它两口,老爷都供着的……”

“让开让开,粥来啰……”门外传来春娟的说话,却生生地掐断了话头,“哦哟,都在这嗦,到处找到处打,都在这嗦!”

“嘤……”梅子一边往被窝里钻,一边把被盖往脸上遮。

“好你个春娟儿,吼啥吼,吓着咱家丫头……”李老头儿一边咕噜,一边转头去看,“哎呀,老爷……”

一屋的人,都盯了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