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

江柳指着身后的隧道玻璃，简简单单的一个字。

而不管这个字所代表的事实有多么的离奇，对石阿妹而言都是一样。

北斗星为她指引方向，而她只需顺着这个方向一直走，仅此而已。

“阿姐还撑得住吗？再来顶一会儿。”

“多此一问，就算我说撑不住，你也会说再努力一下。”

黎月半面无表情的叹了口气，走动几步，接替石阿妹的位置。

石阿妹一笑，几步间来到隧道玻璃的面前。

虽然千源湖仅仅是湖，深度有限，但也无法忽略这些玻璃每天承受难以想象水压的事实。

想要用拳头把这样的玻璃打破，根本就不是人能做到。

好在，石阿妹做到人做不到的事也不少。

铁索再度出现。

石阿妹开启“扪心”，极为认真的提气扎马，双手一点点的摆出起手式。

她长吐一口气，接着屏息凝神，指节寸寸扣紧，让力道贯通全身，随即猛然出拳，引起拳风骤响。

咚！！

这一拳，仿佛手指轻弹在玻璃缸上的声音放大百倍。

但声音还未传远，紧接着第二拳又跟着打在同一位置。

以劲运力，打出截然不同的声音，让所有听到的人都本能的屏住呼吸。

咔嚓……

义足因为巨大的力量而难以承受的呻吟。

接着第三拳。

砰！！！！

轰然炸响。

晚了几秒到来的江柳母亲刚刚出现在消失的位置，还没来得及观察情况，就被这声音震得险些站立不稳。

整个隧道为之震动。

隐藏在这一声巨响下，是清脆的碎裂声。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石阿妹并不需要真的一拳轰碎玻璃，她只需要打出小小的一道裂痕，然后水压会代劳完成一切。

裂痕疯长，眨眼间化为巨大的蛛网。

石阿妹义足断裂向后倒下，失去义足，让她一度回忆起那些迷失感，略显无助中朝着后方伸手。

江柳看着那只伸向自己的手，感觉毫无意义。

所有人都会被冲走，那又何必呢？

即使是这么想，他还是在玻璃破碎前，抓住这个容易迷路的姑娘。

砰！

整面隧道玻璃轰然破碎。

大量的湖水涌入其中，滚滚而来，将所有的人席卷在内，即使是仿佛源源不绝的梦中人，也瞬间被冲刷干净。

窒息感袭来，身体好似被撕裂。

难以想象的疼痛席卷全身，右手被迫松开，即使是这样，江柳还是抑制不住嘴角的上翘。

「意志」相合，方可「开窍」

虽说有些粗暴，但将脑子打破，何尝不是一种开窍方式呢？

现在，一切条件都集齐了。

自己母亲在圆桌显出身形的行为让他完成最后的确认。

这游戏终究是……

没能想完，他在水压之下失去意识。

…………

不知过了多久，石阿妹撑着墙壁，单腿从隧道口走出。

她现在很是狼狈，道袍已经彻底湿透，稍许显露出里面泳衣的颜色。

她只是走出墙体范围几步，就失去支撑瘫倒在地。

石阿妹是第一个，紧接着主持人从里面走出，她依旧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又有声音出现在隧道口，石阿妹期待的看过去，却见到江柳母亲的笑脸。

她环视一圈，笑道：“我的蠢儿子直到最后都在犯蠢。”

鬼，怎么可能被淹死？

话音刚落，隧道里再度传出脚步声。

这次的脚步声极其密集，数量成百上千。

石阿妹几乎绝望。

之前她都靠着对江柳的信任保持镇定，可现在江柳不在、自己的义足毁坏，梦中人又有了江柳母亲的操控，她根本无法抵挡。

“我依旧觉得很遗憾。自己的作品如此不……”

“我可真不知道您儿在说些什么？”

隧道的黑暗中，传出江柳的声音，但第一个走出的不是他。

“不堪？”

“您儿的胜利感言是不是说早了？”

“让我来看看您儿输了的表情。”

一道道声音，都是江柳的语调与嗓音。

一个个人，却都是梦中人。

这些梦中人男女老少皆有，可每一个都是相似的表情，同样的语调，标志性的笑容。

都属于江柳。

这样的一幕堪称惊悚，让看到的人汗毛竖起。

江柳母亲表情巨变，眉头紧皱：“这是怎么回事？”

她试图操控梦中人，但没能成功。

老人「江柳」道：“您儿不会都忘了这个游戏叫做庄周梦鬼了吧？”

女性「江柳」道：“庄周入梦，梦里岁月飞逝，翩然忘我，醒转之时，不知蝶梦我，亦或我梦蝶。”

江柳母亲冷声道：“这又怎么样？”

孩童「江柳」嬉笑道：“母亲这么蠢，做儿子也是略感失望啊。”

上班族「江柳」推了推眼镜：“这游戏就像这个典故中我与蝶，无处不是对应。”

“卡牌对应地区。”

“脑海对应千源湖。”

“梦中人对应梦中鬼。”

三个不同的梦中人同时开口。

“但是你发现没？”本已经死去成为梦中人的「10」号提着棒球棍走出，以江柳的语调道：“与这个典故最契合的做梦鬼没有对应。”

江柳母亲思索片刻吐出一口气：“做梦人。”

“答对了。”「3」号「江柳」鼓掌道：“终究做梦的是人不是鬼，你也只能操控，但梦中人却都是我。”

他突然抬拳，还没挥出，就被母亲一个甩手，轻松杀死。

“只是噩梦而已，你的梦永远属于你。但要记住，即使是噩梦，也绝对不能让别人抢走。”

小孩「江柳」讥讽的重复自己母亲在第二天对自己说的话。

“你只是想要炫耀，暗地里笑着自己给出这么明显的提示我都没有发现，没想到却说出了自己真正失败的原因。”

小孩「江柳」一样像是螳臂当车的冲上去，再度被杀死。

江柳母亲笑道：“对，就该是这样，看我把你养育的多么优秀，看看我的作品是多么的完美。”

“很遗憾的告诉你。”「10」号「江柳」挥舞起棒球棍，“你是个糟糕的母亲，作为老师更加不堪入目。”

“所谓的最初的问题……拜托，只有死人才会对这种事耿耿于怀。”

棒球棍根本没有打中，而是随着尸体一起倒下。

“什么最初的问题……”

江柳母亲的目光透出一股迷茫。

“已经忘记了吗？”「江柳」们将她团团围住，“当然会忘记，因为你刚刚杀的都是我啊。”

“你……”

江柳母亲身体摇摇欲坠。

“对啊，都是「参与者」江柳。每杀死一个人就会失去一部分记忆，之后彻底变成梦中鬼。”

“人失去所有「行动牌」会变成梦中人。那我猜，鬼的规则也是一样吧，杀人数与卡牌数对应。”

江柳母亲的双眼彻底失去光泽。

低沉而疯狂的笑声从小孩「江柳」口中发出，接着越来越多，数以万计，整个城市都开始大笑。

在逐渐高亢的笑声中，充满了单纯且愉悦的情绪。

这是他赢得最畅快的一次。

“说服你？没必要。”

“我只需要让你无法投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