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除了江柳和石阿妹，其他人都没睡好。

王伟四人困于前途未卜的不安，地平天方的残酷在他们这群刚刚到来的人面前拉开了一角裙摆。

而对于过去成迷的黎月半来说，了解的越多，绝望越深。

就连破屋外不时传出的声响，也在不断撩拨他们紧绷的神经。

他们一夜都没有睡好，寒冷、饥饿、恐慌一同施加在身上。

当那颗白色的太阳刚刚旋转到北境城的上方，一个个都紧迫的爬起来。

一群人用破庙的水井完成洗漱，但依旧难掩疲态，唯独江柳和石阿妹两个，是真的一点没事。

“阿哥，你昨晚发现没？”石阿妹在江柳洗完脸后偷偷凑过来。

“嗯。”江柳扒拉着自己的拘束服。

说实话，这套衣服给人的第一印象很差，如果是需要和陌生人一起合作的游戏，先天就有着劣势。

“昨晚庙里有动静，但不知道为什么没出现。”

石阿妹确认江柳也知道后顿时不担心，并且放弃思考。

“不用告诉他们，徒增烦恼。”

“好。”

江柳嘱咐一句，就去催促其他人。

其实也不用他催促，王伟他们一个个都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只是苏舒那边正在做心理建设。

一切搞定，七人出发，一人交付五块灵石进入北境城。

站在城门口，看着北境城内部奇特的景象，即使精神紧绷的王伟四人也忍不住驻步眺望。

“王伟马青山、朱依诺苏舒黎月半，你们各自一组，就按照昨天说的，寻找时间短的游戏，人数高于七人，不要去没人的地方，半个小时后还是这里汇合。”

江柳吩咐完，所有人散去。

他和石阿妹前往主街，刚刚踏上街道没多久，两人的表情都变得怪异。

石阿妹揉了揉眼睛回头道：“阿哥，你看到的和我看到的一样。”

江柳默默点头。

主街的人确实不少，但是……动物也不少！

鼠牛虎兔、鸡鸭龟虫。

不知道的还以为来了动物园。

更诡异的是其中大部分要么只是长了一颗人头，要么只有一条人腿。

那些牛虎这样已经算好的了，毕竟体型大。

但一只老鼠拖着一条人腿，一条蛇身侧耸拉着一只人手，这才是真的惊悚，猎奇的像是进入一场缝合试验场。

不过看那些行走的人习以为常的样子也能知道，这些动物并不是怪物，而是「妖」。

他到现在为止见到的「妖」都算正常，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已经算是运气好。

只是这种还算「人」、「妖」和谐的景象，在深入差不多几百米之后荡然无存。

「妖」具有更多的人形，而「人」要么躲得远远的，要么就被带上项圈，犹如畜生一样被对待。

江柳与石阿妹如此平静的走着，反而成了为数不多的异类。

「人」投来或是诧异，或是幸灾乐祸的目光。

「妖」投来或是探寻，或是残忍的视线。

这一幕与拔舌地狱何其相似，一瞬间甚至让江柳以为又回到十八层地狱。

“阿哥，我有点生气了。”石阿妹绷着一张脸。

在一栋挂着「人力出售」牌子的开放式建筑里，她看见「人」被关在笼中，挂着售价的牌子。

【三十灵石、三点可能性，获得所有权】

【每日五灵石、一点可能性，进行一切劳务活动】

【开启「扪心」，一点可能性一场游戏，购买者出门票，服从一切命令】

这是最让人感到窒息的一点，他们并非被迫，而是通过这样的方式苟延残喘。

注意到石阿妹的目光，一些「人力」羞愧的低下头。

被「妖」注视他们已经习惯，但当注视者同为「人」时，让他们仿佛被剥开了最后一层人皮，沦为畜生。

石阿妹很过意不去，投去歉意的目光，可是他们已经没有看到，只能连忙收回视线。

出售者的目的达成了。

开放式的建筑，就是为了把这些人放在视线下「暴晒」，从而蒸发所有的「羞耻」和「自尊」。

这就是进化之地，地平天方？

每天头顶都悬着一把剑，不是进化，就是死亡，在短短的几天寿命中，「妖」可以变得无比残忍。

但对很多「人」来说，疲于奔命的绝望，足以成为他们卑微的燃料。

值得庆幸的是，并非所有人都放弃了，至少罗森、荆齐、白舟舟还在努力用自己的方式活着。

“每个人有自己选择如何活的方式。”江柳收回目光，平淡的道。

“……如果能活的更像个人就好了。”石阿妹低头看着地面，那些人让她想到曾经迷失的自己。

“不要轻视他们。”

石阿妹摇头：“我没有，我只是觉得他们和我很像，让我很难受。”

“谁又不想活的像个人呢？”江柳保持着一贯的微笑，“囚禁、凌辱、唾弃，遭受这些还咬牙活着的人，何尝不是一种勇气。”

“他们只是在自己的道路走的有些狼狈，那些没有在路上倒下的人，总有一天会对这个世界以牙还牙。”

“小子，你好像很有自己的见解。”

一个有着人的躯干，却有虎头虎爪的「妖」直立站着，挡住他们的去路。

江柳和石阿妹的交谈并没有避讳任何人，也因此被许多人听到。

一些围观准备购买的「妖」，一些幸灾乐祸的「人」，一些被自己囚禁起来的「人力」。

江柳笑容更加灿烂：“不，您儿听错了。”

一群「妖」嘲笑起来，以为江柳怂的不敢承认。

“鉴于您儿的脑容量不够，请允许我简单明了的陈述。”江柳迈开几步，走到那个虎妖的面前，“我是在说，这是一条畜生街，畜生在街道上走着，散发着恶臭，殊不知自己在未来会成为猎物。”

“……”

周围突然寂静。

而打破这种寂静的是石阿妹。

她凑到江柳耳边悄悄的道：“那个……阿哥，我们也在街道上走着？”

“……”江柳横了石阿妹一眼，没看见自己骂得正爽呢吗？！

石阿妹被看得一阵心虚，觉得一定是自己没有领会江柳的意思，于是开始认真思考片刻。

“我懂了！”

她眼前一亮，突然开启「扪心」。

链条出现，紧接着一脚跺在地上。

这是她第一次以完好的身体使用「扪心」，一时之间没有控制好力道，将脚下青石路踏碎一大片。

但不碍事，她的目的已经达成，昂首挺胸的看着对面的虎妖，耳垂银饰微微晃动。

只要没有路，那他们就不算走在街道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