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觉得身子底下暖烘烘的，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己躺在炕头上，外面透过明亮的阳光，李丽娟一时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歪了歪头，就看到自己被窝旁边有个红色的襁褓，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弟弟明明的襁褓，屋子里的墙上钉着一个老式的钟表，玻璃的门，枣红色的外壳，银白色的表面，黑色的指针，指针的位置在九点钟，看样子现在是上午九点钟了。

李丽娟觉得脑袋里有些混沌，想了半天才想起之前最后看到的影像是自己的爸爸，慢慢的又想起河边发生的事情，饶是知道已经过去了，李丽娟还是觉得浑身哆嗦， 也不知道那几个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屋门被推开了，姥姥进来，看到李丽娟醒了，开心的笑着说：“娟娟醒了啊。”说完了之后，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哭着说：“孩子啊，你这是要吓死我们这些人啊，你说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你要我们这些人可怎么往下活啊，我的孩子啊， 姥姥差点就 要吓死了啊。”

姥姥的哭声就好像一个信号，让在外间的人呼啦一下就都进来了，李丽娟看了看，除了自己的爸爸，家里人都在，就连昨天还没有回来的三叔都在呢，笑了笑，想要开口说句话，这才发掘嗓子疼的厉害， 不由得使劲咽了两口唾沫。

李母赵明岚擦着眼泪，说：“妈给你倒水喝，你等着啊。”

奶奶挨着姥姥坐在炕沿上，看李丽娟想要做起来，跟姥姥把人扶起来，背后塞了一个枕头，又把盖着的被子往上拉了拉。

奶奶也是红着眼圈，说：“你说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大的主意啊，你要是真的掉到冰层下面去了，你让奶奶怎么办？”

李母端着一碗水过来，喂着李丽娟喝了几口，李丽娟尝着甜丝丝的，应该是加了白糖了，喉咙里总算是好受了，说：“我这不是没事吗。”

程源牵着大姑的手，站在炕边，说：“娟娟姐姐，他们都说你是英雄。”

李丽娟听了，没憋住笑了起来，说：“什么英雄啊，不过是遇到了，我要是不这么做，后面几十年还不知道怎么过呢。”

大姑听了，有些惊疑的看着这个做事出人意表的侄女，觉得这个才六岁多的孩子给了自己太多的意外。

奶奶说：“孩子啊，家里这么多人，这大过年的，你要是真的有个什么万一，我们可就真的过不下去了，昨天啊，真的是要把我们这些人给吓死了啊。”

李丽娟笑了笑，李父从外面进来，说：“我把刘大爷请来了，娘，先让刘大爷给看看吧。”

一位看起来七十多岁的老大爷跟在李父的后面进来，奶奶见了，赶紧站起来， 说：“刘老哥，要麻烦你了。”

老大爷点了点头，笑眯眯的对李丽娟说：“听说你昨天下河救人了？”

李丽娟笑了笑没有说话，李父给他拉了一把椅子，他在椅子上坐下来，轻轻的拿起李丽娟的手，说：“有你刘爷爷在呢，保证让你不留下病根，健健康康的。”

奶奶说：“刘老哥，麻烦你了，天这么冷，河里的水又凉，我们娟娟一个小姑娘家，留下病根以后怎么生活啊。”

老大爷把三根手指放到李丽娟的手腕上，细细的评脉，半晌，又换了另外一只手，点了点头，对奶奶说：“我的本事你还不清楚吗？有我在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了，让你们家老大跟我去拿药，回来了按时吃药，吃上几副药看看，我再接着开，我保证把你们家小姑娘的身体调理的棒棒的。”

奶奶这才放了心，李父去送老大爷，接着把药拿了回来，外面零星的传来鞭炮的声音，奶奶对刚回来的李父说：“振兴，你们兄弟都去给你爹上坟去，多给你爹烧写纸钱，让你爹好好的保佑咱们家的孩子们，还有振瑶，你也跟着去，跟你爹好好的说说你的事情，也说说你以后的打算，让你爹放心。”

李母把上坟要用的东西都收到一个大箢子里面，香烛纸钱，贡品鞭炮，上了坟才能回来贴对子纸，然后过年。

李父提着东西急匆匆的就走了，李母开始准备晚上的年夜饭，李丽娟觉得昏昏沉沉的，盖着被子闭着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也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听到旁边有说话的声音，睁开沉重的眼皮，就看到屋子里有几个人。

李丽娟闭着眼睛听他们说话，原来是落水的那个小孩子的爹娘，那个小男孩是他们家最小的孩子，为了要这个男孩，前面已经生了三个女孩了，硬是交了罚款，终于把这个男孩给生了下来，一家人拿着如珠似宝的，昨天带着小男孩去河边玩的是家里的二闺女，要是没有李丽娟这么把人给就出来，这个小男孩估计真的就悬了。

李丽娟闭着眼睛听着他们说话，脑海里在仔细的回忆上一世的事情，那个时候家里人已经搬到姥姥的院子里了，过年也是在姥姥那边过的，记得李父回来上坟，回去的时候提了几句昨天的事情，说村子里几个孩子在河边玩，掉到冰窟窿里，谁能想到河水也不是很深，还把一个孩子给冲走了呢，等到村子里的人沿着河岸找到，早不行了，那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子，为了要这个儿子那家子交了很多罚款，不说家徒四壁也差不多了，也不知道那个年怎么过的，李丽娟后来听小姑说，孩子的娘疼的疯了，带着去河边玩的那个闺女被自己的爹娘打的半死，后来就不知道怎么样了，李丽娟后来不怎么回村子里，自然是对这些事情不清楚。

第20章 看病

看看时间不早了，那两口子也就告辞走了，李母送走了人回来，就看到李丽娟靠着墙坐了起来，赶紧帮着把一个枕头塞到身后，说：“你肚子饿不饿？我先给你下点面条吃吧。”

李丽娟摇了摇头，说：“娘，我不饿，就想喝点水。”炕头比较热，躺着时间长了就觉得嗓子里很干燥。

李母赶紧给倒了一杯加了白砂糖的温水，李丽娟三两口的喝光了，对李母说：“娘，咱们得去谢谢那个钓鱼的男孩，要是没有他，估计我真的就悬了。”

李母点了点头，说：“等你爹回来咱们就去。”

李母就开始给李丽娟说昨天下午的事情。

程源哭着跑回家里，说有人掉水里了，李父没有看到李丽娟，程源也没说清楚，吓得魂飞魄散，飞也似的往河边跑，到了河边就看到站在河里的男孩子，再一看，自己闺女就露着一个脑袋，吓得话都不会说了，吼着就去把李丽娟给从水里提了出来，李丽娟被自己的爸爸从水里提出来之后，接着就昏了过去，程源这一路哭着回去，大家自然就从家里出来看热闹，知道有孩子掉到水里去了，都吓了一跳，赶紧往这边跑，到了就看到三个孩子站在河边哭，李振兴提着自己的闺女，拉着一个手里抱着个小孩子的男孩往岸边走，赶紧上前接着，李振兴上了岸，抱着自己的闺女就往家里跑，孩子身上的衣服都湿了，得赶紧换下来，到了家里，家里人都吓坏了，把孩子的衣服换下来之后，就去卫生院请大夫过来看看。

龙女河村不大，就几十户的人家，下午河边这件事情就跟一阵风似的刮了开来，另外几家把孩子弄回家之后也都跟李家似的，扒了衣服塞在被窝里，然后用高度白酒给擦身子，李家请了卫生院的大夫来看了之后，有的人家也跟着把大夫请到了家里给孩子看看。

大夫给李丽娟检查过，说没什么大碍，就是力竭，受了惊吓，好好养一养就好，看着家里人已经用白酒给搓了，留了点退烧的药，要是晚上烧起来就给喂上。

村子里的人没想到在这一年的倒数第二天发生这样的事情，过年，历来讲究的是一个和美祥和，团圆美满，虽然孩子们受了惊吓，总好过真的有孩子出意外的好，村里的人自然是知道李家的闺女跟在河边钓鱼的陈家的孩子是怎么做的，钓鱼的孩子叫陈庆伟，是村子里小学校三年级的学生，这次也是因为他在河边钓鱼，才能一起把那几个孩子给救上来，李母觉得如果没有陈庆伟，自己这个大闺女啊，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李父回来就跟家里人说了当时的情况，昨晚上李家两口子也没有怎么睡着觉，后怕啊，万幸人没事。

李母把晚上要做的菜准备好了，又开始和面剁馅，吃了年夜饭，还得包水饺，过年都要吃水饺的。

李父回来之后，收拾了几样东西，喊着李母一起去陈家。

李丽娟这会精神好了很多，靠着墙坐着，旁边的炕桌上放着一杯温水，李丽娟这会也睡不着了，索性从炕橱里面拿出一本书，慢慢的翻着，没一会功夫，李家夫妻回来了，李母坐在炕沿上，捧着一杯水，跟姥姥说着陈家的事情。

陈家住在村子的南头，离着李家不是很远，家里好几个孩子，陈庆伟是他们家最小的孩子，上面还有好几个哥哥姐姐，家里因为他大哥前些日子结婚，没什么钱。李母说她们去的时候，陈家人正在忙着做年夜饭，他们家的庆伟在炕上躺着，孩子有些发烧了，昨天孩子回去之后，陈家人没有在意，甚至庆伟的娘还骂了他，嫌他把衣服弄湿了，陈庆伟再怎么样也是个才十来岁的孩子，下午真的吓坏他了，那可是一个不好就能死人的啊，庆伟的娘说他昨晚上睡觉半夜还哭着醒过来，李丽娟的妈妈问有没有请大夫看了，陈庆伟的娘说孩子皮实，不用，李家夫妻很是无语，李父说庆伟是他们家闺女的救命恩人，怎么也要带着去卫生院看看去，刚才李父回来骑了家里的自行车出去，去陈家带着陈庆伟去了卫生院。

李母说陈庆伟看起来不是很精神，也不知道是因为发烧还是吓得，李母嘱咐去卫生院看了最好再去找上午那个刘大爷看看，那是隔壁村子的老中医，家里几代人行医，中医水平很高，让他看看，抓几副药吃也放心。

天色晚了，屋子里很暖和，李母把炕桌摆在炕头上，准备要炒菜了，奶奶跟大姑带着几样做好的菜过来李丽娟的家里，后面三叔小姑小叔跟程源拿着一些吃的喝的也过来，没一会二叔二婶带着丽霞也过来了，李母惊讶的看着大家，奶奶说：“以后过年啊，咱们一大家子凑到一起吃年夜饭吃了年夜饭再回自己个的家里包饺子，今年咱们在你们家里，等明年咱们就去我那里，以后就在我那里，我给你们做饭让你们热热闹闹的吃年夜饭。”

李母自然是开心啊，过年人多了热闹，特别是自己家孩子刚出了事，自己做什么都没什么心情，奶奶自然是体谅她了，来了之后就指挥着大姑小姑帮着一起炒菜做饭，李父带着一身的寒气回家就看到自己家里这样一副热火朝天的热闹景象。

炕桌上摆了一桌，李父把方桌搬到炕前，又摆了一桌，一大家子围着，倒酒的倒酒，喝茶的喝茶，听李父说陈家的事情。

李父说自己这没有想到，陈家现在那么难，春天的时候陈家老大娶媳妇，为了娶这个媳妇陈家算是掏光了家里的家底，媳妇不光要彩礼，还要新房子，陈家咬牙盖起了新房子，又借了钱才算是把新媳妇娶回家里，陈家可不是光这一个儿子，下面还有俩儿子俩闺女呢，大闺女准备要找婆家了，二儿子眼看着过两年也得说媳妇，陈家老两口愁的不行，对于陈家最小的这个孩子，完全没有因为是家里的老来子就多么的被家里人喜欢，陈家老两口甚至觉得，就因为这个是个儿子，以后还得给他准备盖房子，存钱说媳妇而有些不高兴，所以陈庆伟从小就是在不被欢迎的环境里面长大的。

陈庆伟这几天每天都到河边去钓鱼，钓竿是家里的一根竹竿，吊钩是要了自己娘的一根缝衣针，烧红了弯过来，看看谁家宰鸡，就去问人家要点鸡肠子，就这么在河边守着，竟然钓了好几条一两斤沉的大鱼，陈庆伟非常有成就感，所以今天也就在河边守着了。

村子里的孩子，自打河水结冰，每天都有过来滑冰的，陈庆伟一心的想要钓鱼，也没有在意别的，真的没想到这几天太阳好，晒得河上的冰不结实，几个孩子掉到水里了。

陈庆伟浑身上下都湿了，哭着回家家里人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家里这几天太忙了，陈庆伟的大嫂怀孕了，每天躺着炕上，得需要人照顾，还得准备过年需要的东西，陈庆伟的两个姐姐还有他二哥对他也不是怎么好，陈庆伟的娘倒是因为衣服湿了骂了他几句，然后就让陈庆伟脱光了钻到被窝里面，也没有给弄点姜汤或者是用白酒给搓一搓，刚才李父李母去的时候，孩子还发低烧呢，李父说带着去卫生院找值班的大夫看了，说没事，回家弄点姜汤喝了发发汗就行，李父从卫生院出来就带着去了刘大夫家里，刘大夫家就在镇上，他自己家里各种中药材很齐全，给评了脉，抓了药，李父又从刘大夫那里买了二斤红糖，两斤干姜，这才把人给送回了家里。

没有电视，也不能看春晚，一家人喝酒吃饭，说说笑笑的，倒也开心，李父抿了一口酒，说：“明年啊，我怎么着也得搬回一台彩电来，等明年过年的时候啊，咱们就看着春节联欢晚会吃团年饭。”

小姑听了，兴奋的脸都红了，说：“大哥，真的啊？哎呀，我可是听说春节联欢晚会很好看呢，明年啊，我也好好的挣钱，看看到了年底下能不能攒钱买个电视。”

李父笑着说：“你买电视做什么？当嫁妆吗？”

小姑被自己的大哥打趣了，红着脸说：“大哥，有你这么笑话自己的妹妹的吗？我出去这些日子，就觉得这人啊，还是得有个一技之长才行呢，还有啊，得到外面看看外面的世界，不能总是守着自己家里这一亩三分地，要不然真的跟井底下的蛤蟆似的，跟个傻子一样。”

大姑笑着说：“咱们小妹啊，这些日子没白出去，都有这样的见识了呢。”

奶奶笑着说：“对了，你那衣服都做完了没有啊，明天可就是大年初一了呢，我们可都等着穿你做的新衣服呢。”

小姑说：“一会我回去把扣子钉好了就行了，这可是我的处女作，你们啊，可得珍惜呢，再下去几年，等我成了有名的服装设计师，这衣服可就值钱了呢。“

奶奶不在意的说：“还能怎么值钱，不都是穿在身上的衣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