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有一小段时间没看到汤玛士了。这个傻老外的神色变得憔悴，似乎是近段时间费神费力在做什么事情，所以显得疲惫不堪。但是另外一方面他又显得很狂热，他此刻眼睛就像是晨曦照耀下的湖面，碧蓝中闪烁着光芒。

现在的陆五已经知道汤玛士肯定误会了一些事情——当然，他们正需要这种误会。所以就现实而言，陆五这边不但没有解释误会，说明情况，高手这边反而建议要更进一步的予以误导。总之，至少暂时把这个老外骗到他们这一边来，和他们做朋友。

之所以如此呢，是因为高手推测汤玛士是一个“命运之子”。好吧，这么说实在有点玄乎，总之汤玛士是一个很有运气的人。

天底下只有“运气”这个东西是说不清楚摸不透的。哪怕是第二律术士，虽然他们号称可以操控命运，但是那真的是给自己脸上贴金，吹吹牛逼，当不得真。他们的力量归根结底也只能称之为“影响命运”，而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控制。

如果真正能控制，那也压根不用打那么多年战了。双方的术士站出来比拼一下魔力就了事——只要这方面获胜了，对方的一切抵抗都是徒劳了。在命运这种力量面前，哪怕是黑科技也上不了台面。因为很显然的，哪怕你是反物质动力炉，无限无害的高等能源系统，也可以因为命运的一个偶然直接故障，甚至变成一个反物质炸弹。

反正，高手需要汤玛士一直就呆在这边，可以作为危急时刻的援军。高手也对陆五说明白了，真的要面对什么无法抵御的危险的时候，朝着汤玛士大神的身后一躲就行了。冥冥之中自然会有无数的力量保佑。

昆仑山的事情就是最好的证明。如果不是汤玛士的话，陆五还真的不一定能从那种绝境挣脱出去。就连那个冥月术士，也就是朱华，靠着自己的力量都出不去。

总之，经过三两句简单的客套话之后，陆五就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琥珀在中国不合适当明星的话，那就到外国去如何？反正信仰之力很公平，不分种族，不分肤色。

当然了，关于琥珀的优点和缺点，陆五也就简明扼要的说了一番。

就在他们说话之间，任健接到了高厂长打来的一个电话。然后他就在自己的电脑里打开了视频通讯软件。然后，高厂长那副严肃的面孔出现在显示器前面。顺带说一下，任健这台电脑的屏幕上自带摄像孔的，所以高厂长也加了进来。让这里变成了四人一起讨论的座谈会。

“这么说……她没有合适的身份？”汤玛士对琥珀的事情似乎是司空见惯一样，并不特别在意，至少没有追问琥珀为什么会“没有合适的身份”。当然了，这其实也真的没啥值得追究的，这年头，没身份的难民什么的不要太多。至于这些“难民”之中到底有多少是真的难民，有多少只是借着“难民”的名义，那真的只有上帝知道了。

“是的。”陆五回答道。虽然目前，琥珀有一个名义上的中国身份证，但是他知道那蒙蒙普通人可以，是经不起有心人追查的。事实上，陆五对于国家的户籍系统并不熟悉，却也隐约知道作假成真，应该是很难的事情。除非手眼通天，否则总会留下蛛丝马迹被人找出来的。事实上，如果外国的身份好冒充，他倒是有想法让琥珀混成某个国家的国籍，然后拐弯抹角的变成签证来中国。从而变成一个“来中国旅游”的外国游客。从理论上来说，那些混乱的小国，比方说东欧、南美之类的国家，要做到这种事情并不算太难。“我想知道，如果她去好莱坞那边……”

语言是一个麻烦，但是陆五相信琥珀作为一个术士的学习能力。

“这个很麻烦。”汤玛士很直接了当的回答。“好莱坞不太可能。”

“呃，为什么？”电脑屏幕上，高厂长开口了。他的声音借着音箱传出来。

“事实上就是可能性很低。”

“欧亨利写过一本小说，叫做《财神和爱神》。”高厂长似乎在笑。“里面的人物说了一句至理名言‘我始终相信钱能通神。我查遍了百科全书，已经查到字母Y，还没有发现过金钱办不到的事；下星期我还要查补遗’，我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高厂长，你可能对演艺圈了解不多。”汤玛士说道。“有很多刨根问底的家伙，比方说狗仔队……一旦被查出来真相，那么琥珀的星途就马上毁了。”

“狗仔队，不理会他们不就行了吗？”任健倒是被稍微勾起了一点好奇心。“而且，听说狗仔队是人人喊打的。”

“没那么简单，事实上，明星都对狗仔队抱有善意，也不得不友善。因为狗仔手握选街拍的生死大权，如果长期有一批狗仔刻意选丑照刊发的话，对于个人形象会是个大打击。这就是媒体在这个时代的权力。”

“哦，我忘记你曾经是狗仔队的一员了。”

对于这个，汤玛士并不忌讳。事实上他看上去还相当为傲。“嘿，我不只是狗仔队中的一员，我还曾经是他们中的佼佼者。”

汤玛士是个典型的幻想中毒症患者，现在是，过去也是。从小不知为何就对那些神秘的传说之类特别感兴趣。所以他就想要当一个记者，把那些古老的神秘揭开真相并展现在世人面前。反而对于家族产业什么没兴趣。正如前面说过的，对于这种理想，他的爷爷并不支持。

尽管现在很多长辈对后代都很开放，但是他爷爷比较顽固。汤玛士坚持去学新闻专业，老头子立刻停了他的资金支持。中国人是很难想象美国的大学学费有多贵的，它贵到了很多大学生毕业就欠下了一辈子都还不光的债务。这可绝不是汤玛士打零工就能解决的。

自觉除了摄影技术之外别无所长的汤玛士唯一的选择就是去当狗仔队。而且，他很幸运的拍到了一些珍贵的照片，从而赚到了自己的学费。

“汤玛士，你的意思是说，狗仔队会毁了一切？”高厂长问了一句。

“不止是狗仔队。”汤玛士实话实说。“你们可能不知道，在美国，在好莱坞，有那么一大堆的无良小报和网站，就是靠着造谣活下来的。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销量和点击率。除了这个东西之外，他们什么都不关心，所以什么内容惊悚，他们就会出版什么内容。比方说，一个你们比较熟悉的人物，布兰妮。在小报上，关于布兰妮自杀的新闻从来没断过。”

“哦，但是……”

“不止如此，哪怕那些稍微有点地位，有点影响力的报纸，也对明星的丑闻、隐私什么的趋之若鹜。就是他们开出了高价，才让每个明星都能养活一百个狗仔队的。根据对象的不同，一张普通街拍能卖十几美元，一张充满暧昧味道，激发起读者联想的照片能卖几百美元，至于更进一步的，比方说拥抱、接吻之类价格能在向上翻几番。如果关系着一个真正的丑闻，比方说一张明星的床照，或者一份无可置疑的档案，那能卖好上万美元。如果目标一方是当红的大明星，另外一方也是有影响力的人物，比如说导演啦、制片人或者大富翁之类的，几万、十几万也不在话下。”

“所以，”汤玛士做了一个摊手的手势。“一开始倒也没什么，但是只要稍微有了那么一点名气，就会有人来刨根问底的寻找明星的底细。名气越大，赏格就越高，自然人越多，花样越多。想要虚假制造一个身份，那是一定会被人揭发出来的。要知道，这种东西关系着几万、十几万呢，怎么可能瞒得过？也就是说，想要不暴露，除非你能收买掉所有的大小报纸、网站，否则琥珀的出身就一定会曝光。收买一家两家报纸是没问题的，如果收买全部的报纸，那是不可能的，没人能做得到。这甚至不是钱的问题。”

“至于琥珀的身份曝光……”汤玛士看了一下陆五和任健，幸好两个人的脸上都没有露出什么明显的失望神色，当然隔着千万里，远在异国的高厂长就不用说了，他脸上的微笑一直没有变过。“这个明星可就当不成了，政府一定会出面追究的。”

他这样掰开来细细的说了，直接说明了所有的问题。

“而且我发现一件事情，”汤玛士随手拿起陆五的手机。正如他所料的，手机的电源指示一直停在“100%”的位置上没变过。“你们说琥珀有潜力，但是也只是有潜力而已。”

陆五和任健面面相觑，不知道汤玛士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想当明星，琥珀现在水平远远不够。”汤玛士说道。“当然，作为一个普通人，这种档次是不错。但是想要其他的……不是那么简单的。应该说，如果你们相信我作为狗仔队的眼光，那么我的判断是：她现在水平太低，就算想捧红都是不可能的。”

“这个……到底哪方面水平不够呢？”

“她缺乏专业素养。”汤玛士明确指出来。他不太明白作为一个超能力者，琥珀为什么莫名其妙的想要去当一个明星。但是既然他们这么问起，那他也只能坦诚自己的看法。“也许潜力不错，但是目前只有业余水平。也许五十年前还行，但是时代在改变，现在这个时代，已经没有多少业余人士因缘巧合之下变成明星的事情了。事实上，好莱坞的群众演员，如果不全力提高自己，那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虽然就算提高了也没多少机会。”作为曾经的狗仔队，汤玛士显然对于演艺圈并不看好。

“具体在哪里？”陆五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