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6 摆龙门阵

撰写剧本，这是一份十分辛苦十分艰难的工作，即使兰斯三世为人也不会有任何例外。因为真正优秀的剧本，从核心思想到人物塑造，从剧情设定到台词对话，每个环节都缺一不可。

兰斯上一世看过无数部电影，但不意味着他可以把这些剧本全部默写下来——他的大脑不是电脑；即使他可以把剧本默写下来，没有领悟到内涵精髓和人物设定，那么这个剧本也始终只有躯壳，没有灵魂。

这一点，在改编“上帝之城”剧本时，兰斯就已经深有体会了。这一次，“借刀杀人”的剧本难度更上一层楼，兰斯按照自己对故事的理解、自己对社会现状的理解、自己对电影的理解，重新对剧本进行了撰写，最终的版本其实距离上一世的迈克尔-曼版本的“借刀杀人”已经相去甚远了。

为了写好“借刀杀人”的剧本，兰斯不仅把芥川龙之介的原著小说翻阅了一遍，也不仅把黑泽明的电影作品“罗生门”翻找出来反复看了好几遍，而且还辗转把黑泽明撰写的“罗生门”剧本找了出来，由于是日语——兰斯对日语没有任何一点概念，所以他不得不去大学里寻找到日语系的学生，一边翻译一边阅读。最后，兰斯还把“洛城机密”的剧本也翻找出来进行研究。

撰写出剧本的哲学深度，这还不是最难的；最困难的是如何把哲学思想隐藏在看似日常的对话之中，保持剧本的通俗易懂——归根究底，“借刀杀人”还是一部具有商业气质的犯罪电影，麦克斯的出租车司机身份设定就更加不可能满嘴“哲学思想”了。对于任何一个电影人来说，商业与艺术之间的平衡，这都是永恒的课题。

所以。过去这段时间，兰斯几乎把“后天”的宣传重任全部推到了演员身上，一心一意地投入到“借刀杀人”的剧本创作之中。

此时此刻，面对着这场龙门阵，兰斯从容不迫、有条不紊，这是他的自信。也是他的资本。即使面对雪莉这样的顶尖大佬，他也绝对不落下风，更何况是彼得和韦德了。

果然，兰斯的话音落下之后，整个办公室里都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韦德直接就往后一靠，双手交叉地放在膝盖上，摆出了一副防御姿态，对于他来说，剧本的厚度和深度需要的不是理解。而是了解。剧本的出色他已经有了足够的认识，而文森特这个角色对于汤姆来说确实是一大挑战，这就已经足够了。

可是，彼得却陷入了真正的深思之中，仔细想了想，他甚至再次拿起了剧本，开始重新翻阅起来。刚才兰斯的话语在他的脑海里撞击出了无穷的火花，他需要投入剧本之中寻找到一些印证。

在这一刻。彼得的专业还是显现了出来，这让兰斯心底微微松了一口气——如果彼得就是派拉蒙选出来的制片人。接下来他们就需要展开合作了，彼得这样的老资格一旦倚老卖老，那么情况将会变得很糟糕。可是相反，彼得愿意提出有效意见、给予配合的话，不仅合作会变得顺畅起来，而且他的丰富经验还可以成为一座宝藏。

至于布拉德和雪莉。他们两个人的神色几乎是无法捉摸，变幻莫测之中又有些错杂，甚至还有些走神，这让兰斯百般无法理解——如此关键的时刻却走神？这是怎么回事？

雪莉抬起视线瞥了布拉德一眼，轻飘飘地掠过。然后看向了兰斯，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对于剧本创作，我是门外汉，但是在我看来，这个剧本精彩绝伦！”即使雪莉想要刁难兰斯，但是刚才的一番交谈，她却已经彻底失去了先机，继续深谈的话也只是胡搅蛮缠，而且还会显现出她的短板。更何况，剧本确实精彩纷呈，从彼得的反应就可以看得出来了。

在今天的会议之前，彼得就感叹过，“这家伙有着不符合年龄的睿智，确实是天才。”所以，剧本本来就不是今天的重点。

雪莉笑着收了收下巴，脊梁不经意间挺直了起来，那强大的气势在举手投足之间就泄露了出来，这让兰斯的瞳孔微微收了收，因为他知道，重头戏来了。“把这个剧本交给你，在我看来，这是我们的荣幸。”雪莉客套地轻笑了两声，然后看了看韦德，又看了看布拉德，彷佛在征求大家的认可一般，视线最后还是落到了兰斯身上，“不过，我不认为麦克斯这个角色应该由你出演。”

这……是怎么回事？

雪莉再次露出了一个笑容，摆了摆手，“没有冒犯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同时兼任编剧、导演和制片人，这已经是一个巨大的负担了。麦克斯这个角色，显然是一个艰巨的挑战，”雪莉指了指桌面上的剧本，暗示麦克斯是由兰斯自己创作的，难度之高没有人比兰斯更加清楚，“所以，我们觉得，还是寻找一个专业演员来出演，这是最为妥当的方式。”

这就是今天龙门阵的真实目的吗？阻止兰斯出演麦克斯这个角色？

不过仔细想想，其实也是有道理的。麦克斯和文森特是这部电影的灵魂，二者之间的对手戏决定了整部电影的质量。作为一部希望冲击奥斯卡演技奖项的作品来说，麦克斯的演员需要慎之又慎，首先需要经验丰富，足以胜任角色，能够将表演张力展现出来；但同时又不会喧宾夺主，汤姆沦为陪衬。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难题。

显然，兰斯不是最佳选择。作为一名演员来说，兰斯没有任何作品证明自己，而且俊朗的外貌还容易分散视线、模糊焦点，就好像“夜访吸血鬼”一样，成功也在于两名演员的选角，失败也在于两名演员的选角。

如此一想，所有事情都顺理成章了——韦德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是作为汤姆的代表，不仅给派拉蒙施压，同时也给兰斯施压，确保“借刀杀人”能够成为汤姆事业的转折点；彼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作为制片人，是从专业角度来压制兰斯的，不仅是剧本，还有角色挑选方面。

雪莉今天的出席，显然做了完全的准备。

但问题就在于！兰斯当初已经拒绝了布拉德，根本就没有点头答应出演麦克斯。那么，今天这一切又是怎么回事？

兰斯转头看向了布拉德，布拉德脸上依旧带着那憨厚质朴的笑容，彷佛根本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一般，但是他的眼底深处却闪烁着一丝尴尬，还有一丝恳求……情绪着实太多，以至于令人分辨不清楚。

兰斯也不可能当场就质问布拉德，所以他必须暂时把疑问压下来，由自己来解决问题。答案很简单，要么点头同意，要么据理力争。问题就在于，兰斯到底想要做出什么选择呢？

“噢？这真的是最为妥当的方式吗？”兰斯的视线仅仅只是在布拉德身上停顿了半秒，随后嘴角就勾勒出一抹灿烂的笑容，那自信满满的姿态彷佛根本没有因为雪莉的正面攻击而显现出任何慌乱，沉着冷静的姿态让混乱的气氛转眼之间就重新平静了下来。

兰斯的态度很清楚：他拒绝出演是一回事，被拒绝出演又是另外一回事。他是一个拒绝接受“不”作为答案的男人。

当初拒绝布拉德，理由很简单，第一是因为布拉德的提案看起来像是儿戏，根本没有经过派拉蒙内部的深入讨论——今天雪莉的态度也证明了兰斯当初的猜测；第二则是因为汤姆，文森特才是“借刀杀人”的核心，如果想要赢得汤姆加盟，由兰斯作为汤姆的表演搭档，显然不是一个十分有说服力的提案——今天韦德的态度也证明了这一点；第三是因为剧本，兰斯必须把主要精力放在剧本的工作之上，这是一个十分消耗脑力和体力的工作——过去这段时间的剧本创作证明了这一点。

不是因为兰斯没有能力，而是因为兰斯有其他优先考虑的因素。

可是今天，雪莉拒绝兰斯，即使用任何的理由都无法掩饰核心意思：她认为兰斯没有足够的能力胜任，韦德和彼得显然也是如此认为的。

这对兰斯是一个不能接受的结论。他是一名导演，也是一名演员，这是烙印在灵魂深处无法抹杀的痕迹，客观来说，他的表演功底甚至比导演能力更加扎实，毕竟是学院派出身，而且经过了上一世纽约的多年打磨。

既然雪莉发出了挑战，那么拒绝挑战低头认输可不是兰斯的风格，他十分乐意接下这个挑战。于是，兰斯自信地影响了雪莉那挑剔的目光，“我以为，最为妥当的方式，是考验演员的真实能力，然后再进行判断，寻找出最适合角色的演员。”

雪莉抿嘴一笑，眼神微微一闪，虽然她隐藏得很好，但那抹不屑却不难解读出来。“兰斯洛特-施特雷洛”这个名字，可以是制片人、可以是编剧、也可以是导演，但绝对不应该是演员，如果每一个从演技学院毕业的人都认为自己“擅长演技”，那么奥斯卡小金人也就没有那么珍贵了，即使是英国皇家戏剧艺术学院也不例外。

兰斯仅仅只是一名学院的肄业生而已。

“噢？真的吗？”雪莉轻笑出了声，“我倒是有些好奇，所谓演员的真实能力，到底是什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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