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竹蓝几人上山就已是入夜，山顶的寒风灌入怀中，冷的让人直打哆嗦。

自殷无常冲破封印出世，山海城的晚上就没了月光星辉，且妖气弥漫，但是在道场之上却仍可以感受到纯净的灵力波动，天地元气往返循环，这确实是个难得的修行圣地，黄竹蓝静下心，盘腿席地而坐，开始吐纳修习。

约莫过了十分钟，塔顶一角缓缓升起一道光柱，苏秋画的身影和画着太极图案的密钥也随着光柱缓缓上升，密道的机关禁制对苏秋画来说轻而易举，她几乎是直接走到了最终点。

苏秋画冲着黄竹蓝说了句什么，但是黄竹蓝只看到她张了嘴，但却听不到任何声音，苏秋画也显然注意到了这一点，对黄竹蓝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不要着急，然后也盘腿静坐。

不久之后，小菲茜的身影也在另一角的光柱中缓缓上升，她看起来十分的疲累，但周身五色灵力稳定的萦绕在她的周身，她似乎突破了瓶颈，能随心掌控天生强大的灵力。

很快的，观澜也逐渐随光柱升起，她全身湿透，脸色惨白，只有双眼依旧坚韧，赤炎鞭和覆盖她周身的灵力已经转化成了纯正的红色，密道一行，她竟直接突破到了画师境界，不得不说这道场确实有惊人的力量。

时间分秒流逝，眼看就要到约定的时间，几人都不住的看自己的表，但是道场最后一角却没有丝毫的动静。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担忧的神色，既担心雷鹏无法顺利通过密道中的机关禁制，又担心雷鹏有性命之忧。

观澜举起手，敲了敲手上的表，示意苏秋画和小菲茜做好准备，几个人都将手放在太极密钥之上，而眼睛都紧紧的盯着雷鹏所在的方向，黄竹蓝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最后一道光柱终于升起来了，雷鹏是以单膝跪地的姿态上升的，他浑身是血，尤其是左腿上的伤，鲜血还在不住的向外流，他强忍着伤痛站了起来，冲着众人比了一个胜利的姿势，他笑了，脸上的虚汗不断滴落，然后将手搭在了太极密钥之上。

四只手同时按下了密钥，雷鹏眼前一黑，整个人虚弱的昏死在光柱之中，黄竹蓝紧紧掐着自己的手，他没有再回头去看雷鹏，因为他很清楚，现在所有的关键都集中在他身上，他必须要冷静下来。

道场中央的机关缓缓开启，一方书卷沐浴在金色光芒的包围之中自塔内升起，那光芒耀眼而温暖，顿时撒遍了天空，驱逐了黑暗，落在身上的光似乎有生命力一般钻进体内，让人不觉充满了力量。

上古道卷在光圈之中柔和的游动，黄竹蓝迫不及待的朝着上古道卷冲去，只是他才跨出了第一步，周围的景色顿时就变了。

苏秋画、小菲茜、观澜和雷鹏四人此时并不在光柱之内，而是分别被绑在一根巨大的石柱之上，其它几人还好，但雷鹏满身血迹，已经垂着头昏死过去。而在黄竹蓝通往上古道卷的路上出现了四道石板路面，每一道石板都分别对应柱上的一人。

幻境？

虽然知道这一切的变化必然有古怪，但是他也只能选择前进，黄竹蓝小心翼翼的在标有苏秋画的石板路上迈进了一步。紧接着他就听到一声巨大的剑啸声响起，抬头就见一把光剑朝着被绑在石柱上的苏秋画呼啸而去，而被绑的苏秋画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只能任由光剑直接贯穿了她的身体，一口鲜血当即呕了出来。

“秋画！”黄竹蓝猛的缩回了脚，但是这并没能改变什么，“假的，这是幻境，一切都是假的。”

“这是幻境，却也不是幻境，你面前到终点共有八十一步，你每一步都要做出选择，而另外四人都将会因为你选择而遭受到攻击。”

空灵的声音自上空传来，直接闯进了黄竹蓝的耳中，被绑的四人都抬头看向黄竹蓝，显然他们也都听到了。

“你是谁？你出来！”

“我是谁？我就是你一直想要的东西，你若想得到我，必须要经过我的考验。”

“你这算什么神卷？世间疾苦你不救，还在这里设什么考验。”

上古道卷丝毫不受所动，空灵的声音继续响起，“抱怨是没有用的，时间也已经不多，若时间终了，我回归塔中，你所谓的救世梦也将彻底破碎，这世间的一切都是平等的，你想要得到，就必须付出，比如这里某个人的命。”

上古道卷说完便没了声音，像是隐遁而去，黄竹蓝转身看着苏秋画和她身上被光剑贯穿的伤口，他整个人都是颤抖的，狠狠的抽了自己几个巴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选择将所有的伤害都加在一个人的身上，牺牲一个，救下另外三人，拿到上古道卷，这是现在最明智的选择。

但是这四个人，他能选择放弃谁？

黄竹蓝的紧紧咬着牙，这根本就是拿一个人的命来换上古道卷。

雷鹏已经身受重伤，如果选择他，他必死无疑，他是巡捕房的总探长，正义凛然，深受山海城百姓的拥护。

观澜她是金笔门的大小姐，现在更是唯一能撑起金笔门的人。

小菲茜是五色灵体，她的灵力强大、潜能无限，或许她会是打败殷无常的制胜关键。

而苏秋画，于公于私黄竹蓝都不会选择去牺牲她，他决然不可能让苏秋画受伤，就刚才无心的一剑，已经让他心如刀绞。

黄竹蓝垂着头，他不敢去面对绑在柱子上的四人，他知道他们此时一定都注视着他，等待他做出的决定，不管他选择了谁，也不会有人怪他，因为那是为了整个山海城的安危而做出的选择。

可即便这样，黄竹蓝也过不了自己内心这关，他要所有人都活下来！

黄竹蓝终于抬起了头，他目光所至的方向是苏秋画，看着苏秋画那张苍白的脸和嘴角挂着的血迹，他怕自己再多看一眼都会改变主意。但苏秋画却忽然平静的冲着他笑了，温柔而坚定，那一刻，黄竹蓝忽然发觉苏秋画是懂他的。

黄竹蓝重新回过头，再看上古道卷的时候，眼中陡然间多了一道怒火，这一仇他一定会讨回来的！他迅速朝着石板上冲去，每前进一步，他就会听到光剑呼啸而过的声音，即使他此时听不到苏秋画痛苦的叫喊，但是他知道走完这八十一步，苏秋画将受到的什么样的折磨。

可恶！可恶！

黄竹蓝在内里怒骂着，他越是拼命的想迅速通过通道，拿到上古道卷，这样苏秋画就会少受一点伤害，但是每前进一步，来自前方的阻力就会增大一倍，就仿佛故意在阻扰着他的前进，他只能不断的调出自身的灵力和面前的这股力量相抗衡。

灵力开始被迅速的化解，抽空，黄竹蓝拼尽全力却力不从心，他体内的灵力开始渐渐不支，只能靠最原始的本能一脚一脚的前进，甚至手脚并用的向前爬。黄竹蓝内心的无力感开始变得越来越重，连他自己最在意的人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成为救世主，还谈什么保护天下人。

相较于灵力的耗空，最可怕的是精神被彻底摧毁。

在走过一半的时候，黄竹蓝开始看不清前方的路了，他眼里只有那漂浮着的上古道卷模糊的身影，其它的一切都变成了虚无，甚至苏秋画勉力支撑的容颜也逐渐在他的脑海消散。

没有了灵力对抗的黄竹蓝只能任由前方那股强大的力量肆意进入他的体内，将他的五脏六腑全都击碎，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支离破碎，彻底被掏空了。

黄竹蓝的脚下也开始变得虚浮，他最后一丝的意志告诉他，绝对不能停下。

“啊……”

黄竹蓝忽然仰天怒吼，他坦然的接受来自对面的力量，反正也抵抗不了，逐渐的，他觉得自己的身体有开始变得充盈了，他甚至还在不断吸收这股强大的力量。

逐渐的，黄竹蓝觉得自己的脚步开始变轻了，身体也变轻了，他飞快的冲向那幅上古道卷，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充满了力量，但是他没有看到的是他体内灵力的波动和他奔跑释放的灵力，让道场周围的树木草地如遭受了一场暴风的袭击，瞬间萎落。

终于，黄竹蓝站在了上古道卷的面前，他眼中的凶狠是从未有过的，他也不管上古道卷的周围还有什么禁制，直接就伸手要夺过。

空灵的声音再次响起，“为什么选择了她，身受八十一剑，她必死无疑，你想要对付黑龙，她本该是最强的力量。”

“不，她不会死的！你可以逼我选择，但我选择的是那个最可能活下来的人，而不是谁最应该去死！”

话毕，黄竹蓝眼前的景色忽然又变了，周围变成了一片巨大的荒野，横七竖八的躺着无数的尸体，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这里紊乱的灵力波动，这是他曾经做过的梦，为什么现在又出现了？而且这一次他看的是那样的清晰。

忽然一道黑色的妖气忽然自空中而来，朝着黄竹蓝冲了过来，黄竹蓝伸手去抵挡，但那股妖气不断的没入了他的体内，瞬间占据了他的身体。

这是记忆？是心魔？还是幻境？

黄竹蓝低头看着自己胸前带着的项链，铁质的挂坠慢慢的融化了，里面出现了一颗海蓝色的珠子，晶莹剔透，珠子越变越大，从项链中脱离了出来，到了他的手上。

黄竹蓝感觉到了水流的波动，他尝试着轻轻一动，水流竟在他的鼓掌之间任意流淌。

一股水流慢慢的缠绕上了他的手臂，这种亲近让他感到心慌但是并不排斥，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结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