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道菜，两大坛酒，加起来才二两九钱，自然算的上极为便宜。贤一闻言后小抿了一口酒，没有说话。

大汉脸上依旧保持着热情的笑容，王雪峰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背挺的笔直，目不斜视。

他唤过来了掌柜，但事实上他也没有说话，或者说是突然失去了说话的兴趣。

“不是你请客？”贤一微微挑眉，目光落在大汉手中的记本上，问道。

王雪峰平静说道：“你领我来自然是你付钱。”

“我是你关押的囚犯，哪里有让囚犯请吃酒的道理？”

王雪峰像是没听见一般，扭头朝着窗外望去，饶有兴致的开始打量起路上的行人来。

贤一觉得无趣，便摇了摇头，从怀中取出来了一锭银子递了过去，起身便打算走。

“客官，用不着这么多，用不着。”掌柜的吩咐小二去柜台将钱换开，连忙说道。

贤一指着王雪峰笑着说道：“这位爷心情好，给打赏的，不用客气。”

“那怎么能行？”掌柜的生的人高马大，此时却不断摆手，恐慌说道：“小店诚信经营，该收多少钱便收多少，一文不能多要，不然岂不是坏了声誉？”

听闻此言贤一便不再坚持，夸赞道：“掌柜的真是实在人，良心店家。”

大汉憨笑，手慌乱不知搭在何处便不停的摸着自己的肚皮，说道：“小师傅也是行家，方才听您对炒菜的要求便能听出来。”

“不是行家。”贤一严肃的摇了摇头，一本正经说道：“我可是新一代的美食家，五花肉冷水入锅煮出血水，切成块状后撒入佐料大火煮开再用小火熬大半个时辰，收汁出锅后再放入碗内蒸一炷香的时间，这是东坡肉最正宗的做法，我就算没这手艺，记下来倒也不难。”

“小师傅果然懂的多，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还随着老头在山里砍柴，要不然就是种菜锄地，哪里有这般见识。”大汉称赞道。

小二将找零的钱递了过来，贤一接过后放在了桌面，说道：“洛阳虽富，但也并非路无饿乞，掌柜的便按照我之前的菜再来两桌，请路过的可怜人吃了便当做行善。”

大汉这次倒没有拒绝，点头应了下来，连忙道谢。贤一接着说道：“您倒也看得起我，哪里有什么见识？不过看的书比寻常人多了几本。只是看的书多不如走的路多，这次便是随我这朋友游历，顺便尝尝各地的美食。”

“哦？这倒是好想法，小师傅决定了什么去处？”

王雪峰依旧望着窗外，很久才会眨一次眼睛，除此之外看上去就像石头人似的，不知道有没有将两人的对话放在心里，或者说根本没有去听。

贤一微笑，面色如常说道：“食法记载言，北海中有一种鱼，名为雪鱼。雪鱼的味道极佳，只是只能在鲜活时切片食用，不宜烧煮，否者美味的鱼肉便会变成无药可救的剧毒。听闻世界有如此神奇之物，我心里好奇的厉害，便想去看看。”

大汉陷入了沉默，许久后开口说道：“听上去不错，但小师傅要小心一些。北海路途遥远，而且我听说，那里并不是我大南的地盘，你可要小心。”

“无牵无挂，有何所惧？”贤一笑着说道：“路途遥远也不碍事，一路上走去便是经过了大半个大南国，好将沿途的美食也尝一遍。”

“说的倒在理。”掌柜的说道。

正当贤一打算还说些什么，王雪峰起身从座位上站起，欲朝着楼下走去。

贤一与掌柜点头告别，连忙几步追了上去。问道：“这顿饭吃的怎么样，我可没有骗你吧？”

王雪峰看了贤一一眼，说道：“你额上出汗了。”

贤一抬袖胡乱擦了擦，说道：“那剁椒鱼头里的辣椒放了多了些，不过辣的舒服，我喜欢这味道。”

王雪峰点点头表示赞同，说道：“味道确实不错，接下来我们去何处？”

“千年前苏仙便是在洛阳生活了大半辈子，所以东坡肉要来这里才能吃到味道正宗的。洛阳地方大，什么东西都能买着，但除了东坡肉外也没什么特殊的吃食。”贤一想了想，说道：“洛水城城外有一片湖，湖中特产一种大螃蟹，做法不用复杂，清蒸后蘸着酱味道便极佳，反正也顺路，不如去那里？”

两人出了酒楼，贤一站在街道上抬起头，看见被两侧平矮民房夹在中间的天空，余光落在之前两人吃饭的木窗上，发现那名大汉正在收拾着桌子。

“掌柜的倒是比小二还勤快。”贤一打趣了一句，看见王雪峰没有关押犯人的觉悟已经挤进了人群中，连忙大声喊道：“你去不去到底说一句话？听说洛水城的姑娘特别漂亮，你不是喜欢吃带陷的包子？那里有蟹黄包卖，比天底下所有的包子还要好吃！”

人群中隐约看见王雪峰点了点头，贤一回头朝着窗户出望了一眼，连忙跟了上去。

...

论繁华程度，长安称第一，那洛阳城便是称第二。这座天下雄城，不知经历过多少朝代，更换过多少位帝王站在城墙上意气风发。但最后都败给了时间，或者败给了敌人，化身成了城门下的一捧黄土，很快便被四面的风吹散。

王雪峰是个很奇怪的人，贤一已经无法去揣摩对方的心思，最后便放弃了这种行为。

就好比贤一全身严重的伤势还未愈合，甚至有些地方还流着血，便被不理不睬丢在了身后，根本没有要帮忙的意思。而当贤一质问为何要慢吞吞和乌龟一样走着时，王雪峰居然回答饭后走路有利于消化，对身体的伤势恢复也能起作用，说什么也不肯像中午般腾空而去。

贤一再次在心中将王雪峰的亲人以及祖上的老辈问候了几遍，甚至他在心里怀疑对方是不是故意这样做，来当成是对他的一种警告或者惩罚。

就仿佛是在熬受刑罚，用了两个时辰的时间，终于从洛阳的西城走到了北城，然后受了盘检出了城门。

“天黑了，出了城晚上哪里去找地方睡？”

王雪峰一言不发，继续朝着北面走去，脸上面无表情，如同第一次从世人眼中出现时那般冷漠。

哪怕对方这幅模样，贤一也丝毫不惧，打定了不敢让自己出事的念头，停下脚步抗议说道：“就算你要我再走半步我也不走了！哎哟，全身上下都疼，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我，拖着我走都行！”

“就算你不可怜我，也要急着敢时间啊，难道你就不怕夜长梦多？”

王雪峰转身退回了原地，也不知在想着什么，伸出手就抓住了贤一后脖的僧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