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三慕四
作者:方谢晓 | 分类:仙侠 | 字数:4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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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震海明珠(一)
江昊一惊,歪打正着,无意间等于挽救了阿影。
阿影的模样和阿蛮受伤时候如出一辙,都是容颜被人毁得不成样子。这种伤害精神上的催促犹大于肉体上的伤害,自从那一天起,江昊就再没看到过阿蛮脸上甜美的笑容。
江昊以为上了虚云阁之后,这恶魔般的阴影会从此消退,没想到同样的事情又一次重现。
楚月儿含泪说道:“阿影,这又是怎么了,是谁把你害成这个样子?”
阿影蜷缩身体,两只大大的眼睛里全是惊恐,沉默无语,仿佛已经被骇呆了。江昊用清泉替阿影洗净伤口,楚月儿把药膏替她小心翼翼敷在伤口上,止住流血。
楚月儿说道:“我们马上会找娘来替你做主,记得别跟娘提起见过我。”
她拿起阿影颈上和她同样的一个小星星朝主殿的方向晃了晃,立刻一线光亮从虚云阁顶层连接到这里。楚月儿说道:“江大哥,你守着阿影,我不能让娘发现,暂避一时。”
她投身泉水中,隐没了形迹。虚云阁顶那一线光陡然强烈,把江昊和阿影周身数丈照得亮如白昼。一道缥缈的身影凌空飞降,倏然即至,来得奇速无比,正是楚恋衣。
楚恋衣的表情严峻,问江昊说:“是你用她颈上的星星示警的?”
江昊只有点头说:“我见过小宫主同样作法。”
楚恋衣抱起阿影问道:“孩子,忍着点疼,师父很快就能医好你,不会留一点伤疤在脸上。”
阿影含泪点头,哼也不哼一声。楚恋衣给阿影度过真气,看阿影昏昏睡过去了,才问道:“江公子,你都看到了什么?”
江昊摇摇头,楚恋衣淡淡说道:“天色已晚,江公子此刻还不歇息,万一有事情发生,容易惹人误会的。”
江昊说道:“如此清幽的月色,思绪满怀,实在难以入眠。这些日子没见到小宫主,不知道她还好么?”
楚恋衣不冷不热地说道:“月儿这几天身体不适,没法见客。这次派她出行,历经折磨,于元气有损,等过些日子她调理好了,我让她陪你们遍览南荒风光。我要带影儿回去救治,现在形势莫测,公子赶紧回去照顾自己的小妹子吧。”
江昊直视楚恋衣说:“楚掌门说危机四伏,我想知道是什么危机,究竟谁伤了阿蛮又伤了阿影。”
楚恋衣说道:“你听说过傀儡么?”
江昊说:“当然听过,如果你控制我做什么事,我身不由主的话,一般我就被称为傀儡。”
楚恋衣忍不住也笑道:“难怪月儿被你哄的开心。我说的傀儡是一种虫,也有人说它是一种术。它最大的特点就是,被伤到的人,可能会成为伤人者的傀儡,也就是伤人者把傀儡虫种给她,她就会像傀儡一样重复同样的行动。”
江昊听得脊骨发凉,他说道:“阿蛮她……”
楚恋衣面色凝重说:“我希望不是,否则,消除傀儡的方法可能很残酷……虚云阁自我执掌以来,从未被幻角天和幽冥谷找到任何破绽,更没有人能够混进来。这一次形势严峻,公子自己保重。”
她抱着阿影飘飘飞起,身法俊逸,直沿白光去了。等到周围都寂静下来,楚月儿才从泉水中掠出来,一身宫装已湿透,身材玲珑俱现。江昊一呆,楚月儿嗔道:“你坏。”自己先打起寒颤来。
虚云阁的清泉集天地寒气,的确彻骨,但楚月儿修为不浅,也有点撒娇的意思。江昊握住她玉手,阳刚真气如烈焰传递过去,楚月儿觉得全身暖融融的。她忽然说道:“你愿不愿意陪我到虚云阁的最上面看月亮。”
江昊暗自心动,这不正在他最渴望接近的地方么?但他知道每和楚月儿接近一分,这少女在他身上的用情就深了一分。他没有犹豫的机会,点头说道:“世上没有人不想到虚云阁的最高处看月亮。可是,上面是虚云阁重地,带我进去可能会有后患。”
以退为进的方法江昊在电影里见多了,没想到自己拿出来运用也这么纯属。不过这是大反派才有的台词啊,怎么轮到自己来说了?
楚月儿嗔道:“我不管,就要你陪我一起看月亮。”
江昊良心作祟说:“你娘说过傀儡的事,如果是真的话,危险得紧,还是先送你回去,等一切平安无事了我再陪你去看月亮好不好?”
楚月儿吓得缩进他怀里说:“你吓唬我,我不干。现在人家没你陪着哪也不敢去了。”
江昊没想到越吓唬越适得其反。苦笑说道:“我陪你上去就是。”
楚月儿立刻又绽开笑颜,江昊任她牵着手,在亭台楼阁间穿行。楚月儿对虚云阁的一草一木,每一处建筑都熟悉已极,径自穿堂入室,七转八折,向虚云阁上层行去。虚云阁本来平时就无人司职警戒巡查一类的事情,偶有碰到哪个不曾入睡的女孩子,她引领江昊稍微换条路径,立刻回避开了。
江昊手指上始终系着千悬丝,心事重重,总有种不祥的预感,仿佛有什么人会跟在自己身后,以他的修为,附近一个人再细微的呼吸也能察觉,可是每当他蓦然回首张望的时候,什么都看不到。
江昊随她一直登到第六层大厅,向上去的楼梯曲曲折折,楚恋衣和楚月儿的寝宫都在上面,每次到这里都是他该止步的地方。
楚月儿悄悄说道:“娘一定忙着照料阿影呢,我们偷偷上去,绕过她的寝宫,不会被发现的。”
见江昊还是犹豫不决的样子,楚月儿掩口笑道:“你以为虚云阁的最高处是说上去就上去的么,虚云阁的镇阁之宝是震海明珠,虚云阁能遨游长空,全靠震海明珠的灵力,凭借震海明珠,娘在虚云阁顶上结有‘五星天曜锁’。你想走也走不上去,如果有修为的人想强行闯入的话,五星引动天雷电光,将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江昊庆幸没有轻举妄动,说道:“那我该怎么去万劫不复的地方看月亮?”
楚月儿嫣然说道:“有我呢。其实也简单得紧,有两个法子,第一个法子是你练过虚云阁的催灵术,催灵术本身就是靠震海明珠的灵气才增长功力,和震海明珠的灵气源出一体,所以当然不会受震海明珠的伤害。”
她抿嘴不往下说,江昊知道人要是讲起自己认为得意的内容来,喜欢别人追问,原来女孩家儿也不例外,便追问道:“那第二个法子呢?”
果然楚月儿马上说道:“第二个法子就是我颈上这颗星星了。震海明珠原是远古时候从南荒苍穹上陨落的一颗星石,石中含有一珠一星,珠的灵力无穷,有催发万物生机,起死回生的功效,就是震海明珠。而且因为明珠本是星宿下临,又可以漂浮如星。虚云阁的先代祖师就借震海明珠的灵力建造了虚云阁,行风驭雨,永保南荒大地平安。”
江昊知道又该自己追问的时候,说道:“可是我看阿影她们每个人颈上都有一颗星星。”
楚月儿说道:“她们佩戴的星星是用当初星石的碎片雕成的,而我这颗叫做星语,是天然伴珠陨落的,不可同日而语。佩戴星语的人,不但不会受五星天曜锁的伤害,而且明珠会自然亲近她,尊她为主。历代只有虚云阁的掌门才有资格佩戴。这是虚云阁不传的秘密,幽冥谷的那个怪物都不知道,不然被他夺走我的星语就糟糕了。”
江昊听她娓娓道来,想不感动都不可能,汗颜道:“可是你把这些都告诉了我。”
楚月儿眼神清澈如水,说道:“不告诉你又能告诉谁呢。从小到大都没人可以讲这些事,我很孤单的。生死关头你都不会丢弃我,告诉了你难道你会害我么?只要把星语佩戴在你身上,你就可以陪我一起看月亮了。”
江昊见惯了阴谋诡计,风云诡谲,可就是无法面对她的眼神。他正茫然间,忽然间不祥的预感再次迫近,一道剑光直取自己眉睫。他念随心生,劈天神斧瞬时间跳出来横截剑光。谁知剑势虚走,挑断楚月儿颈上的彩带,携着星语飞回。
只有高手的驭剑术才能如此精准犀利,江昊没见过虚云阁中有这样的驭剑高手。他一直担心的幽灵终于露面了,站在对面的人脸色惨白真的如幽灵,江昊上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他刚被人从棺木里抬出,还在闭息术的作用下熟睡。
这个人,居然是杀手徊风!
江昊脱口说道:“原来中了傀儡的人是你!”他终于明白,原来顾狂人还是伏有更厉害的后着,通过昏迷的人把傀儡种上虚云阁,选中了徊风,那自是因为在五个昏迷的人当中,只有徊风本身的能力最强,可以凭借了。这一步棋,竟连楚恋衣也瞒过了。
徊风的眼睛空洞无神,保持沉默。楚月儿颤声说道:“没用的。他的神志还没清醒,是体内的傀儡在作用。必须治住他才有希望救他。”
她一扬纤指,指间多了五枚细针说:“你若能治住他,我争取用五色针封住他玄关,叫娘来救治他。决不能让他带着星语逃遁!”
徊风表情呆滞,比起原来的很酷的表情判若两人。他拿到星语后第一反应是举着就想递给江昊。江昊不敢轻举妄动,徊风迟疑了一下后,好像有人扯着他的脸皮拼命拽似的,对江昊做出恶意的表情。
江昊没有生气,徊风的样子很痛苦,仿佛有人强迫他作出自己不愿的选择。但那个人的力量比徊风身体主人的力量更强大,徊风想往左伸手,傀儡虫就要往右驾驭他。连他脸上的肌肉也乱动,左半边想笑,右半边就是哭状。
楚月儿说道:“这个人……”江昊知道徊风本来的灵智还在努力保持自我,还有机会把星语骗回来或者抢回来。
他尽量把声音放轻松说:“是我,徊风,你小子不认得我了么,怎么拿我的东西?”
徊风茫然中端详手里的星语,眼睛里流露一线光芒,江昊刚自欢喜,徊风眼睛陡然翻白,样子可怕之极,手中的斜月剑电射向江昊。
江昊的劈天神斧倒转迎击,两件武器碰撞,徊风的剑跟上古神兵相比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要不是江昊怕他将来清醒了会找自己算帐,早就把剑震断。
斜月剑光华黯淡回到徊风手里,徊风飞掠向厅门,动作快得如鬼魅。江昊早从徊风扭曲的表情里读出惧意,动作比鬼魅还快,挡在徊风前面。
徊风调转方向反扑向楚月儿,楚月儿稍微有点紧张,指上五根彩针连发,前四根全都命中徊风玄关要穴,唯有第五根被斜月剑的剑气催中,落向地面,徊风手足僵硬,但来势不减!
江昊不敢用劈天神斧,怕重创徊风身体,他冰髓破空追袭,正中徊风后心,徊风全身上下瞬息间冰霜凝结,全身关节格格作响,还不放弃移动的念头。楚月儿素手拈起掉落的最后一根彩针,弹指间彩针钉中徊风最后一处玄关要穴。
徊风终于僵直不动,须发上尽染银霜。楚月儿心砰碰直跳,摘下星语,跑过来扑到江昊怀里,样子楚楚可怜。
江昊学楚恋衣抚摸她的头发,希望能给她点安慰,没想到小丫头在自己怀里呆得满舒服的样子,越凑越近。江昊苦笑着想拉开点距离,忽然看到从徊风身体里伸出一只黑色的手臂来,掣起斜月剑来,刺向楚月儿的背心。
在江昊从前和以后的无数次出生入死当中,这一次大概是让他最猝不及防的。他唯一来得及做出的反应是把楚月儿藏到自己身体后面。江昊还没有修成金刚不坏之身,徊风的剑法有相当功力,连海蚕冰甲都无法抵挡得住,斜月剑径直穿过他身体,血像瀑布一样染红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