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堆烂泥要我们回去，我们便不再前行？”苑博回过头，满是嘲笑的瞧了心急如焚的于三文一眼，像是听到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一般，一脸的不屑与讽刺。

“叶师姐还生死未卜，我们的确……”阮瑾言拍了拍于三文的肩膀，对她摇了摇头。

于三文唯有将希冀的目光放在离风花飞最近的玉蓁蓁身上。玉蓁蓁遗憾的回望着于三文，她自然知道于三文所想以及她正在经历着的痛苦，可如今的局势，已是没有丝毫后退的回旋余地，所以她唯有合目摇头，令于三文登时如坠地狱，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并没有什么攻击性的臭泥，在风花飞的雷动九天之下，先是发出痛苦的嚎叫，后逐渐灰飞烟灭。

他们也是生命，难道异兽的命便如此不堪？于三文的心受到了强烈的撞击，才要开口呐喊，耳边却响起了鸳鸯的叫声，那声音先是微小，后蓦地变大，竟是盖过那轰隆隆的雷声。风花飞丝毫不敢有懈怠，花墨剑仍祭于胸前，眼神谨慎的盯着四周。而再观于三文，则是一脸的讶异与不可置信，整个人都呆在原处。

是他，竟真的是他！

就在众人都集中了一百二十万分精神对待这愈发接近的声音时，那叫声却蓦然而止。紧接着，一个庞然大物由天而降。那怪物体型如巨象，鱼身蛇尾，浑身被甲，色泽多样，背上一对肉膜质的翅膀；头上生有两角，眼睛却似乎蒙着一层白雾，模模糊糊的并看不真切。那怪物落地，便是一阵的地动山摇，晃得十人几乎站立不稳。

“不要再来寻吾等麻烦，吾等不会从了尔辈的！”那怪物似乎已然被激怒。前面两条巨柱一般的腿高高扬起，后又重重落下，地面上泥点乱飞。打在脸上生疼；而那怪物说话之时，口中吐出一阵阵白烟。正是那毒性剧烈的瘴气！

“它……它是虎蛟！”这个时候，玉蓁蓁终于想起为何这怪物看起来如此面熟，这不便是《山海经》南山经中记载的“其状鱼身而蛇尾，其音如鸳鸯”的虎蛟吗？不止《山海经》，就连破天楼的藏书中，也有关于虎蛟的记载，都与面前这庞然大物一模一样。

“虎蛟？是异兽了？”风花飞虽不回头。但也这般警戒的问了一句。

“是……吧。”玉蓁蓁瞧了瞧于三文，后者的眼神从虎蛟出现的那一刻起，就再没有离开过；而且面庞上，多有疑惑不解的情绪。只是那虎蛟不知为何。眼神从未动过，更未看过于三文一眼。

“活捉！”风花飞说着，剑尖一转的工夫，几道惊雷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向了虎蛟。虎蛟身子急速一转，那惊雷劈了个空；可也就是这么一甩。虎蛟长长的尾巴上却甩下了一个人，待众人看清楚的时候，那人已经落在了深紫色的沼泽之上，并且身子急速下坠。

“天啊，是叶师姐！”吕瑾捂住嘴巴。不敢相信平日里那个骄傲的叶灵芸，如今竟像死人一般，正在沼泽上下沉。

“苑博，放出你的本命兽拖住虎蛟！”风花飞只这样吩咐了一下，立即收回花墨剑，转而御剑迅速往叶灵芸沉没的沼泽处而去。

苑博的本命兽足以阻挡这样大的虎蛟？玉蓁蓁半信半疑的瞧着苑博一脸得意的将楠木葫芦卸下，后轻轻一拍葫芦底部，一阵白烟后，一只样子有九分像绵羊，拥有着银色毛发与一支独角的仙兽便直直立在虎蛟对面——从体型上看来，虎蛟是完全可以一口吃掉苑博的本命兽的，也就刚刚够塞牙缝。

“又拿出来显摆了。”凌皓杰白了苑博一眼，后祭出玄天剑，蓄势待发。

玉蓁蓁眼见着苑博的本命兽飞蛾扑火，急速飞奔，以一支独角便向虎蛟顶了过去。而虎蛟则是抬起一条腿，后重重的向苑博的本命兽压了过去。

玉蓁蓁捂住了眼睛，不愿看到这样血腥的一幕，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苑博要让自己的本命兽去送死。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发出惨叫的居然是虎蛟。但听他“嗷呜——”一声，后应声倒地，整个身子抽搐不已，好像被踩到的不是苑博的本命兽，而是它自己一般。

“咦？”玉蓁蓁的手指微微开了些缝隙，从缝隙中看到这样一幕，自然而然的发出了一声疑惑。

而苑博则拍着胸脯得意道，“看你这傻样儿，亏你还是一直跟着古董师兄混，博览群书也不过尔尔。我的本命兽隗知，最厉害之处就在于它可以将伤害一成不变的还给施害者，只要这一击不足以让它致命，那施害者就必须承担自己全部的伤害。”

“这么厉害。”玉蓁蓁又瞧了瞧隗知，不错，它的状态看起来的确比倒地不起的虎蛟要强出许多了。怪不得风花飞要苑博以隗知来出战，原来还有这样一层意思。

“还发呆做什么，抓住它。”风花飞不知何时横抱着满身泥泞的叶灵芸回了来，定定立在花墨剑上，蹙眉望着一干众人。

“是。”凌皓杰吧嗒吧嗒嘴，与萧潋晨、苑博两人直接御剑上了半空，就要摆出逍遥派的阵法，将虎蛟困在结界中。

“吾不会再帮尔等小人助纣为虐，吾的族人已经全数为尔等杀光，如今吾宁可一死！”虎蛟说着，奋力的爬起身来，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一阵白烟幻化为人。这般看来的话，他是个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子，本来幽蓝的眼珠，如今却蒙上一层白雾；而他身材健硕，面上满是不屑与悲伤。闭上眼，他伸出手臂，重重的打在自己的胸口上，顷刻之间，他的嘴角便渗出了血丝，后一口鲜血吐出。他笑，刚开始是小声的笑，转而变成那般的撕心裂肺，“尔等鼠辈多行不义，一定不会有好下场。吾虽身死，灵魂不灭，定要瞧到尔等魂飞魄散的那一日！”

凌皓杰几人打空中而落，莫名的看着这大叔辈的人自说自话，当真觉得听不懂。而这个时候，于三文却顾不得前头有多少人挡着，就算半只脚踏入沼泽之中，也踉跄着跑到虎蛟身边，后双膝跪地，咬着嘴唇凝望着虎蛟，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虎蛟听到身边有脚步声，后耸动了鼻子，登时便有些茫然失措，“三文，是三文吗？三文你怎么在这里？这里危险，快逃吧！这些七尾狐全都疯了，疯了！”

他们两个认识？！这是余下所有人心中一瞬间掠过的想法。于三文却顾不得这些，只是拉起虎蛟的手。她记得，小时候虎蛟就总是这样拉着她，还宠溺的对她说，“三文，等你长大了，叔叔就带你出去游历，看遍这神州大地大江南北的美景！”

“叔叔……虎蛟叔叔，他们不是七尾狐，他们是三文的同伴，是正统的修仙士。如今三文……也在峨眉山逍遥派拜师，师从破天楼。叔叔，他们都是好人……”说到好人这两个字的时候，于三文顿了一下，脑海中忽的浮现出风花飞、苑博、萧潋晨、凌皓杰与叶灵芸大肆屠杀吐音时候的情景，念及此，她又说不下去了。

“对，三文，与这些人在一起，总算也是安全的……咳咳，可惜叔叔，不能再陪你了。”虎蛟说着，咳嗽几声，鲜血全数喷溅在于三文的道袍之上。

“大师兄，看来我们这次，错杀好人了。听这虎蛟从头到尾的言谈，他们也是被异兽族居心叵测之人逼到了这里，他们并未做过任何坏事。至于虎蛟为什么攻击我们，大概是因为他的双眼已经看不到了，所以才错认我们是异兽七尾狐。”玉蓁蓁望着这般的虎蛟，哀声对风花飞这般说着。

风花飞一言不发，只是面色阴沉的望着不远处的于三文与虎蛟。但瞧虎蛟紧紧握着于三文的手，用尽最后的一口气开口道，“三文，别再向前行了，否则等待你的，将是最痛苦的深渊……”

“叔叔！叔叔！”感觉那股温热不再，于三文大声唤着虎蛟的名字，可虎蛟却再也无法如从前那般宠溺的望着她。于三文抬起头，对着阴霾的天空高声呐喊，喊出自己所有的悲伤和难过。

“蓁蓁，三文怎么了？”因为见识过了凶狠时候的于三文，所以凌波还是有些后怕，躲在玉蓁蓁身后怯生生的望着不远处仰天长啸的于三文，问玉蓁蓁道。

“她……大概是在哭吧。”尽管并没有一滴眼泪流下来。玉蓁蓁叹了口气，发生这样多的事情，都是无奈之至。

风花飞却管不了这些，于三文自打进了这迷雾沼泽，就好像变了个人一样，这会子又发现她竟似是与这异兽虎蛟熟识，的确太过奇怪。他才要上前询问，玉蓁蓁却先一步拉住了风花飞的手臂。风花飞蹙眉回头的时候，但见玉蓁蓁摇摇头，对他道，“大师兄，请相信三文，同样的，也给她一些哀悼的时间。我们是该互相信任的同伴，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