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池不解，“救人？救谁？”

谁需要用神器去救？还是齐聚十方神器那种。

竹峪喝一口茶，叹了口气，“救她师父——白子画。”

苍池一愣，声音高了几分，“什么？！”

一个徒弟，冒天下之大不韪去救师父？

“此事的具体细节已无从查起。我与长留儒尊有些交情，据他所说，当年白子画为保护花千骨中了神器卜元鼎的毒，命不久矣，花千骨不愿眼睁睁看他羽化，于是设法拿走了他手中的神器，而后聚齐剩下几件，救了白子画的同时也导致了妖神降世。

之后的事情走向已经可以预见，花千骨回到长留山接受惩罚，被逐蛮荒，妖魔大战上战败，一关就是十余年，最终心灰意冷成了妖神。

说来，也不过一个可怜人。”

看着杯中青绿色的茶水，他幽幽低叹，丢出一句对苍池而言无异于重磅炸弹的话。

“花千骨之所以不顾性命做那一切，是因为她对自己的师父生了爱，而最让人无奈无法相信的，则是身为师长的白子画也爱她，甚至……生死相随。”

咚的一声，茶杯掉落在地，在寂静的屋中发出震撼人心的一响。

“你，你说什么？花千骨……爱她的师父？！”明明……是师徒啊！

“是师徒，但也是爱人。当年妖神一战我没有参与，但据亲历者所说，白子画被花千骨设计，一念之差杀了最爱的人，再想后悔已是来不及了，到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昔日爱徒魂飞魄散、灰飞烟灭，自己落得个疯癫成狂的下场。”说到这，竹峪又忍不住叹口气。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偏偏有的人，连殉情的机会都没有……

在对待负心之人上，那前代妖神，确是个狠的。

可惜了那样一个风光霁月之人，爱而不得，此生甚至永生都需为过去的选择承担后果，永世不得解脱。

得到这样一个解答，苍池整个人都懵了，许久过后木然起身，一句话未说便离开了。

竹峪目送那人飞走，想着他从头至尾的反常表现，心里升起一抹担忧……

回到九重天的苍池一阵风般飞进万卷阁，揪起书仙便往上走，“把近六百年的史书全部给本宫找出来，重点找有关仙界的！”

苍池面目冷峻，金眸锐利，一身恐怖气息吓得书仙腿脚发软，不敢忤逆这位气势慑人的太子殿下，理了衣服便巴巴去拿书了。

书仙上上上下连跑几十层楼，将苍池要求的史书一本不落搬了过来，瞬间堆满半个屋子。

苍池随手拿起一本，封面上大大的“仙史”二字……

*

离开九重天，花千骨和白子画径直前往凤族，白子画因着苍池的事冷着一张脸，路上不管花千骨怎么撒娇都没用。小徒弟缠了半晌见不起效，自己也郁闷了，放开环他腰的手转身站去一边。

越想越烦，花千骨愤愤哼了声，长袖一甩跳下光剑，下一刻金光升起，小丫头自顾自飞远了。

白子画吊在嗓子眼的一颗心瞬间落下。

花千骨想着既然白子画不理她，自己也没理由一直哄着他，便小嘴一撇单飞了，刚飞出没多远后方传来暖意，无形的结界阻挡了前方猛烈的风，想也是某人干的。

哼！不是不理她吗？追上来作甚？

花千骨闷气加速，瞬间飞出数里远。

白子画：……脾性还挺大。

想追上去把人拉回来，花千骨却怎么都不配合，一路上但凡白子画靠近一点，她就直接一个瞬移走远，一路追追赶赶到了凤族。

小徒弟一路不停欲直接进去，白子画赶忙将人拦下，面对背对着怎么也不看他的小姑娘有些无措。

“小骨。”

花千骨转头，全当没听见。

“小骨……我并非生你的气。”

花千骨闭眸，还是不理。

白子画无奈了，伸手欲将人掰过来，“小骨……”

花千骨脚下一个错开，瞬间到了结界上空，“是，你没生我气，我也没生你的气，咱们就互相静静，有什么事回头再说吧。”话落，径直飞下。

正苦恼如何解释的某上仙：……

看了会儿面前的结界，白子画无声一叹，也跟着飞入。

凤族是六界中一个较为特殊的族群，他们的先辈是上古神兽，相传最早一辈凤族族长身负魔凰血脉，后来随着族群环境的变化，体内的魔气被灵气取代，进而衍生出血脉强大的子孙。时至今日，凤族族民已达上万，出类拔萃之辈不在少数。

当今天后便出自青凤一脉。

一入凤族，眼前便满满都是青山绿水，古木参天，脚下的花草比起其他地方的大上许多，颜色也纯粹得很。花千骨被空气中纯澈的灵气抚得通身舒畅，灵台也愈发清明。

知晓凤族不喜外男进入，白子画行动便谨慎一些，见花千骨停在了河边，于是走近。

花千骨自然知道他在附近，也不躲，鞠了一捧水洒在脸上，头也不抬道：“说了静静，你靠这么近做什么？”

第117章 变成凤凰

空间都被他占了，她去何处找清净？

白子画很是无奈，可先不理人的是他，怎么着都是理亏的，抿了抿唇不答话，却没有移步的意思。

花千骨悄悄翻个白眼，自家神仙师父就是死鸭子嘴硬，拉不下脸认错又不愿走开。

小徒弟擦干手上的水起身，脚步一拐由着他闷声。

手腕被拉住，花千骨挣了挣没挣开，转身蹙着眉看他。

“放手。”

四目相对，后者并没有放的意思。

花千骨那个气呀，打不能打，骂不能骂，干瞪眼倒把自己的眼睛瞪酸了，僵持半晌便要掰开他的手。

白子画却忽然用力，花千骨一个不备瞬间被扯入怀中，耳畔传来熟悉的低语，“小骨，别生气了，好吗？”

花千骨抬眼看他，语气凉凉，“不，好。”

要是每次他都因为旁的男人生气不理她，那她岂不是次次都要哄，次次都要愧疚？世上男子何其多，就算她不想也不可能一个男子都不搭理。再者，是别人心悦她又不是她心悦别人，她坦坦荡荡没做错什么，凭什么心虚凭什么受气？

前世作为徒弟她是不能忤逆他，可今生一切早变了，她还要事事受气吗？

不可能。

许久没见怀中人这样的眼神，白子画有一瞬的慌乱，徘徊已久的“对不起”三字瞬间说出口。

花千骨自然听见了，定定看他片刻，终是消了那股恼意。

伸手抚上面前人的面颊，她目露愁绪，心下也有些无奈。

“师父，你知道的，我身边不缺陪伴的人，他们对我是什么心思暂且不说，但我的心思在谁身上却明显得很，以前有东方、姐姐、墨冰，如今有苍池，往后还会有谁不得而知。你生气我可以理解，但如果因为他们不理我就很过分了。

小骨不是受气筒，做不到一味的忍气吞声，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再来一次，她就当真不理他了，一年半载不说话那种。

白子画没有谈情的经验，却也明白在一段感情中彼此信任是基本需要，这一次的他多多少少冲动了。

抱她的手收紧，他暗自记下这番话，“嗯，不会了。”

小矛盾过去，两人再次恢复了形影不离的模样，一路小心又低调的前行，花千骨看着头顶时不时掠过的各色凤凰，眼睛止不住发亮。

凤族地域宽广，以凤来山为界，整个划分为南北两块。北方是高山流水，绿树成荫的自然山林，到处充满了与他处类似的绿色气息，南方则是古树参天，金红一片的梧桐密林，寻常人行走其中有如蚂蚁大小。

沿河而上走过丘陵与山涧，翻过蜿蜒起伏的高山，再从高余百尺的瀑布往下望，便是凤族集体栖息的地方，花千骨手搭在眉骨上极目远眺，只见大片的梧桐林一眼看不到头，林中时有体型巨大的凤凰展翅弄羽，或引颈高啼，或嬉戏逐飞，或久飞方落，好一番自在闲适之景。

扯扯身边人，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盛满了惊艳与兴奋。

“我们能直接过去吗？”

凤族偏爱和平与宁静，千百年来除非必要绝不许外人进入，她只看过一些书籍不曾亲自来过，这偌大的梧桐林设的结界虽不强，但依凤凰敏锐的感官难保不会发现他们的异常，若是堂而皇之进去了恐会惊动某位老祖，到时解释起来也挺麻烦。

唉，藏着身份过日子就是累。

白子画看她一眼，没立刻回答。他只在早年随师尊衍道来过一次，待的时间不长故而并未了解太多关于凤族的事，对于梧桐林该如何悄悄进入也不太了解。思量间，目光瞥到远处天边飞来的一大群凤凰，顿时有了想法。

“小骨，你可有绿须草？”

为了照顾生病的她，他钻研医书、添备药材、炼制灵丹，为数不多的绿须草前不久刚被用掉。

绿须草？化形用的那个？

花千骨眨眨眼，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后回道：“绿须草没有，迷糊果行吗？”当初在药灵山她可是采了不少。

白子画点头，“也可以。”

三个迷糊果下肚，花千骨闭上眼心里默想火凰的样子，金色光芒一闪，瞬间成了只红瞳血羽、高贵非常的火凰。头一次变作凤凰，她兴奋地踢踢长脚、扇扇翅膀，很快就掌握了飞翔和坐卧的姿态，脑袋一抬感觉视野大了不止一点半点，远处的梧桐树似乎只是一大堆密集的小点。

嚯，原来这就是凤凰的视角！

真大！

倒腾完自己的，她兴奋转头，特别好奇神仙师父变成凤凰是什么模样，简直太让人期待了有没有！

小徒弟眨着星星眼开心转头，却不防看见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登时睁大眼。

白子画变作的火凤通身赤红，修长的颈，细长丹凤眼内尖外阔，内眼角呈钩状，外眼角上翘，一双赤瞳深沉又慑人，片片羽毛松软密集，尾部的火焰随着山风吹过自在燃烧，飘然浓重。尖长的嘴，祥云样的赤冠，高傲立起的凤趾，身后还有九根华丽异常、自在摆动的主尾羽，整个说不出的华丽威严。

花千骨看愣片刻，比较过后发现自己和他之间似乎……就少了一个凤冠？

雄为凤，雌为凰，分得这么明明白白？

两人彼此看着，莫名有种照镜子的错觉，白子画适应了会儿新形象，巨大凤翼放到她的头上摸摸，只觉得柔软娇小的紧。

单看体型，他比她要大。

要不是山顶够大，绝对容不下他们两只大块头在上面站着。花千骨看他一会儿，问出了方才就有的疑惑：“你为什么不变冰凤？”

他性子淡漠终年白衣，白羽冰瞳不是更适合他？

白子画摇摇头，走了几步靠近她，眼中柔色蔓延：“你不也是火凰？”第一次用迷糊果，见她变了火凰他便也跟着变了，倒没想那么多。

所以……是因为她？

花千骨心颤一瞬，慌忙移开眸。

自家神仙师父仙姿超然，向来淡漠不知冷暖的一双眼自染了红尘后便仿似多了灵魂，每每与他对视花千骨总有种要被吸进去的不知所措。此时再看，竟也格外深邃……

轻咳一声，花千骨抻头望向后方逐渐靠近的凤凰群，提议道：“他们快到了，我们赶快从后面绕过去吧。”

飞下山从队伍末尾插进去，就可以跟着整个大部队一块儿进林子了，凭他和她的法力可以维持现在的状态好久，只要不故意泄露气息就不会有人发现他们不是真正的凤凰，到时拿到了遗魄悄悄退出来，任谁都不知道他们来过。

白子画嗯了声，跟着起飞。

虽然刚刚有试过展翅和站蹲，但头一次以凤凰身子飞翔，花千骨还是有些生疏，刚扇着翅膀飞离地面百米，忽然一阵狂风刮过，本就小心的她瞬间歪了歪，胡乱扑腾的样子像极了人间刚刚蹒跚学步的幼童。

白子画看得心惊，忙飞过去垫在底下，用身体将下坠的速度缓了下来，花千骨摇摇头从羽毛堆里爬起，冷静下来后顿时不好意思地飞开。

亲过抱过无数次，但以鸟的模样让他护着还是头一次，这感觉……有些奇妙。

出过一次囧，花千骨说什么也不敢再掉下去了，万一被真正的凤凰瞧见还会觉出异常。

身为凤凰却不会飞，何其大的笑话？

火焰双翼强力翻飞，华丽尾羽飘飞几下从苍茫天穹一掠而过，说不出的浓墨重彩，白子画恍惚一瞬，立时跟上。

跟着凤凰大部队，他们很快穿过结界进入梧桐林。

凤凰一族血脉强大，修炼天赋高，但与此同时也造就了他们慵懒散漫的特点，梧桐林里的凤凰以青年和小孩居多，习惯待在树冠顶的窝里，也有一些随便找根树枝就能一蹲蹲一天，不为别的只为打盹。花千骨寻了棵看着光滑茂盛的树落下，初初站定的感觉和以双腿站立似乎并无不同。

树上的枝桠太密，一根树枝根本没法同时站两人，白子画双翅一展飞去花千骨下首的位置落定，抬头就能看见她。

偌大一片梧桐林绵亘千里，更远的地方还有更高更大的梧桐树立着，花千骨猜想那是凤族族长等地位显赫的人待的地方，想了想就作罢了。

初到凤族还是先安生待上两天，了解完基本的生活规律和要遵守的规定外再行动得好，免得叫人看出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