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忠说着左右看了看，捧着吕氏的脸就亲了一口，

“媳妇儿，你真替我长脸！”

吕氏闻听总算是明白缘由了，那是哭笑不得，白了他一眼道，

“我替你长脸，你可是替我丢脸，这要传回娘家去，我还不被姐姐们笑话死啊！”

牟忠忙哄她道，

“放心，这事儿你不说，我不说，她们怎么会知晓……”

牟忠这小子外忠内奸，扶着媳妇儿出去了，见得外头徘徊等待的几位嫂子们，却是苦着脸道，

“哥哥们还被罚着呢！”

说罢扶着妻子头也不回的走了，也不管嫂子们的一脸焦急。

待得走远了，吕氏小声问他，

“你……怎得不告诉她们？”

牟忠抬手一摸后脑是隆起的肉包，

“他娘的，昨儿晚上被他们偷袭，就是他们当中的一个打的老子，老子才不替他们报信儿呢！”

跪死算球了！

不说牟忠一脸得意的走了，剩下牟温、牟良、牟恭和牟孝，牟孝心中暗道，

“梁氏胆子小，她最怕爹，便是平日里在桌上吃饭，都不敢抬头多看爹一眼，我今儿多半是惨了！”

正暗想间，却见得前院门口一道身影闪现，竟然是梁氏进来了，梁氏小心翼翼挪进来，一眼瞧见了跪在院子当中的丈夫，见得牟孝一脸惊喜的看着自己，还在冲自己做手势，

“进去！快去求求爹……”

牟孝指了指书房，梁氏点了点头，挪着小碎步到了书房门前，

“公爹，儿……儿媳求见！”

牟斌有些惊诧的抬眼一看，居然是老四媳妇，当下招手道，

“你进来说话！”

梁氏见他语气温和，心下放开了些，进来规规矩矩行礼，

“公爹！”

“你来做甚么？”

牟斌问，梁氏低着头，声音小小道，

“公爹，夫君犯了错……您都罚他跪了大半日了……这……这再跪下去，膝盖便要受不住了……”

说到这处眼圈儿一红，

“还请公爹饶了他吧！”

牟斌见状心中一叹，

“老四也算是有福气的，他媳妇儿虽说出身不高，不过心地纯良，是真心爱他的！”

当下点了点头，

“即是你求情了，我便饶了他！”

想了想又招手道，

“你过来些……”

梁氏依言上前两步，见牟斌从书桌后头摸出一个盒子，

“拿去吧！”

梁氏接过来一打开，见得里头是一张地契，当时就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

“公……公爹，媳妇儿……媳妇儿还没为牟家……开……开枝散叶呢！”

牟斌哈哈一笑，

“无妨，以后总是会有的，你便当是为父提前给你的吧！”

……

待得梁氏从里头双手捧着盒子出来时，人是神魂分离的，一脸梦游般从牟孝身边走过，却是看都不看自家丈夫一眼，牟孝见状忙跳了起来，

“唉！媳妇儿，你……你等等我呀！”

梁氏这才想起来还有他呢，回身牵着丈夫的手，

“四爷，你……你掐我一下……”

牟孝怎舍得掐她，拉了她的手揉了揉道，

“怎得了……可是被爹骂了？”

梁氏摇头，一面往外走，一面语气飘忽的道，

“公爹，给……给了我们一座大宅子……”

“甚么？”

牟孝也是一脸震惊，

“我们这不是还没生孙子么？”

倒也不愧是夫妻，想到一块儿去了，梁氏道，

“公爹说了，就当是提前给的……”

牟孝闻言笑的合不拢嘴，

“前头我还当爹偏心，只给他们不给我呢，如今看来是我小心眼儿了……爹心里是有数的！”

梁氏连连点头，笑出了两颗小虎牙，

“以前我也以为公爹对我们冷淡，并不怎么看重夫君的，现下看来公爹真是面冷心热，他心里还是想着我们的！”

牟孝点头道，

“那是自然！”

他是庶子，在这家里不是嫡长又不似老八一般从小受偏爱，上不上，下不下的很有些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他的生母三姨娘林氏也不受宠，因而能帮儿子的不多，牟孝自己也没差事，梁氏的出身也不太高，家中姐妹多，嫁妆也不丰厚，小夫妻自成亲之后都是靠着府里的月银过日子。

因而他们的日子过的只能说是衣食不愁，却是万万比不得牟彪阔绰的，如今有了这一座大宅子，便是靠着吃租，他们的小日子都能很是滋润了！

梁氏同牟孝商量，

“公爹说了，这宅子如今租给旁人住着，我们下月便可收租，待拿着银子，给你做两身新衣裳好不好？”

牟孝道，

“去年府里做的衣裳，我还有两身新的，不如给你打一套首饰？”

小夫妻欢欢喜喜的走了，那院子里剩下的三兄弟，却是左等没人来，右等人没来，饶是他们自小练武打熬过身体，时间一久，这膝盖头儿已是疼得麻木了，心里不由暗暗叫苦，

“难道……当真要跪到天黑去？”

正这时尤氏、关氏与杨氏三人连袂而来，一起迈进了院门儿，跪在院子当中的三兄弟见状不由大喜，眼见得各自的媳妇到了书房门口，齐声道，

“公爹，儿媳求见！”

里头牟斌的声音传来，

“老三媳妇进来！”

杨氏依言低头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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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爹！”

杨氏行了一礼刚要求情，牟斌摆手道，

“你不用说了，我知晓你所为何来……”

顿了顿道，

“老三媳妇，你嫁入我牟家也有一阵了，前头老三在外头一年，你倒也是本本份份，也不枉你初进门时受的那一场磨搓！”

他此言一出，杨氏立时红了脸，她前头干的那些事儿，尤其是未婚先孕的事儿，这府里虽说有嚼舌头根子的，可没有敢当面说，现下被公爹这么隐晦的一提，她自家也觉着脸上挂不住了，当下一撩裙摆跪了下去，

“公爹，前头是儿媳年纪轻不晓事，做下了糊涂事情来，如今儿媳明白了，以后必会好好同三爷过日子的！”

牟斌点头，

“你们小夫妻的日子，总归要自己过，旁人能助你们的并不多……你起来吧！”

说到这处取了一张纸，提笔在上头写了起来，杨氏倒也有眼色，见状忙上去给他磨墨，却是垂着眼皮，半点儿不敢看上头写的甚么，须臾牟斌便写成了，吹了吹上头的墨迹，将这张纸递给了她，

“这乃是我的亲笔信，你将它交给你家中大哥，让他去通州寻漕运衙门里的这个人……”

他又提笔写下了一个人名，

“此人早年受了我的恩惠，你让你大哥拿了我的信过去，他自会明白是甚么意思！”

待杨氏看过，又把那纸用墨给涂黑了。

杨氏闻听，一颗心是不由自主的砰砰跳了起来，

“公爹这是做甚么，难道是……”

前头杨氏为何同牟家结亲，不就是瞧中了牟家的势力，想借力在京城发展么，只牟家一向高傲，饶是大哥大把的银子花出去，却是一直不得公爹点头，这一次……公爹是怎么了，为何突然改了主意？

杨氏出身商贾之家，虽说心眼小了些，眼界窄了些，气性大了些，但这脑子是十分聪明的，她欢喜过后，敏锐的察觉出有些不对劲儿来，

“公爹，这……”

牟斌抬眼看她，冲她点了点头，

“拿着吧！”

顿了顿问道，

“可是奇怪，为何我前头一直不肯，如今又愿意了？”

杨氏双手捧着那信，点了点头，

“儿媳确是不明白！”

牟斌道，

“你娘家要借牟家的势，我心里明白，只锦衣卫名声在外，全靠的就是天恩浩荡，但……天威难测……牟家吃的是刀头舔血的这碗饭，这饭我们吃得，杨家却未必能吃得……”

又指了她手里的信道，

“有了这封信，你们家走那南北贸易可便利数倍，获利是十分丰厚的……不过……”

他冲杨氏伸了三根手指头，

“这里头三成，是你们小夫妻的，这一点你务必要同你大哥讲清楚说明白，你可知晓？”

牟斌的声音压低，杨氏抬头与他目光相触，被他凌冽的眸光一扫，立时心头一跳，

“公爹，儿媳明白的！”

公爹这是为他们夫妻寻了一个长久的生财之道！

“嗯！”

牟斌点了点头，叹气道，

“同你实话讲，当初你入牟府时，我与你母亲是并不赞同的……”

见杨氏惊讶的抬起头，牟斌微微一笑道，

“你可是以为我们嫌弃你是商贾出身，觉着你配不上我们家的门弟？”

杨氏连忙摇头，

“媳妇……媳妇没有……没有这想……”

牟斌微微一笑道，

“你这样想也无可厚非，不过门弟之事我从不看重，若是不然，又怎么会让老八娶了贾氏？”

顿了顿道，

“为父不赞同，乃是因着老三这小子，志大才疏又心高气傲，而你出身商贾，财大气粗，又难免市侩算计，以后小夫妻相处难免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生出许多罅隙来……”

他这话说的毫不客气，若是放在杨氏初进府时，杨氏定是心里不服的，只如今杨氏却是不得不点头，觉着公爹识人精准了！

她与牟恭这夫妻也做近两年了，果然是如公爹所言，二人的性子都傲气，有了口角之后都不会主动低头，便会各自不理，自己躲在房里生闷气，而牟恭则会歇在黄姨娘那处，如此日子久了，只怕再浓的情意也会磨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