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

竹沁园。

天刚破晓。

乔箐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

乔箐拿过手机，看着程凯之的来电，接通，“喂。”

“俞佳一死了。”程凯之说。

口吻不咸不淡。

所以听不出来任何情绪。

乔箐紧捏着手机，脸色明显变了。

“被燕四爷杀的。”程凯之补充。

乔箐喉咙微动，沉默着，眼前模糊一片。

“昨天收到消息，燕四爷和地下组织洛克有一笔枪支交易，地点在偏古地区，南予国边界处，沈家人让我们跟踪燕四爷是不是另外目的。所以俞佳一去了。”程凯之在解释，为什么燕衿会杀了俞佳一。

“俞佳一发现了什么吗？”乔箐隐忍着，问道。

“发现了帝家后裔的存在。”程凯之直言。

乔箐唇瓣紧抿。

程凯之说，“沈家一直在查帝家后裔的下落，前段时间有些线索，查到了前帝都首领的私人管家，发现他身边有一些不明势力在保护，深入调查，发现那些势力保护的不是管家而是另有其人，推测得知，这个人应该就是帝家后裔。但因为打草惊蛇了，在沈家还没能采取行动的时候，那些人突然在沈家眼皮子底下再次消失，无所追踪！不过现在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帝家后裔确实存在。”

乔箐一直保持着沉默，就这么默默地听着程凯之给她讲述事情的经过。

“沈家百分之百确定了这个人的存在，帝家后裔肯定也知道自己身份曝光，所以需要重新隐藏甚至，选择反击。而这个时候，燕四爷突然去边境，绝非巧合，所以沈家人让我们去跟踪燕四爷，看他是不是耍什么花样。”程凯之的口吻，一直很冷淡，就是在很平静的阐述一件事情，“俞佳一死之前给我汇报，燕四爷的交易失败了，对方突然撕票，燕四爷和秦辞逃离。之后，燕四爷和秦辞分道扬镳，秦辞引开了所有的人，俞佳一发现了不对，追上了燕四爷，然后发现了一个人消失的燕四爷身边多了一个人，如果没有猜错，那个人就是帝家唯一的后裔。”

“我让俞佳一想办法去看清楚那个人的模样。这么久以来，所有人都只知道那个人的存在，却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一旦看清楚了长相，之后要找到这个人就会轻松很多。”程凯之继续说着，“俞佳一执行我的命令去和燕四爷以及那个人打斗，最后……传来了死讯。”

乔箐紧握着手机，一直在发抖。

所以，燕衿杀了她师父。

“我和燕四爷过招过，虽若当时他受伤，但他的身手在哪里我很清楚，俞佳一打不过他，但以俞佳一的身手，让对方受点伤应该不难，而且俞佳一比我手下所有的杀手都更聪明，她死之前绝对会留下线索让我们去找那个人，我猜测那个人身上一定有受伤的痕迹。”程凯之分析着，说道，“燕四爷这次费了这么大力气掩人耳目接走帝家后裔，以我个人的判断，他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带回南城，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加上燕家现在势力很强，沈家也不敢轻而易举的动他们，更何况，我怀疑帝家后裔开始蠢蠢欲动了，他回到南城夺回帝家政权，就是接下来马上就要发生的事情。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在事情发生之前，杀掉帝家后裔。”

“所以，你想让我来找到这个人，甚至杀掉是吗？”乔箐其实已经听明白了。

程凯之没有否认，他说，“现在我的杀手在边境全军覆没，燕四爷那边的消息就在俞佳一死的那个时候终止，我失去了燕四爷一行人的踪迹，就算再次派人过去，以燕四爷的实力也是于事无补，显然，这次的任务我们是失败了，我们眼睁睁的放走了帝家后裔，甚至没有得到这个后裔任何可用的线索，这个责任我们得去承担。而目前，你是唯一离燕四爷最近的人，所以在燕四爷身边找人，你最好不过。”

“我知道了。”乔箐答应。

对于程凯之的命令，她从来都是言听计从。

“给你两点建议。第一，这么重要的一个人，燕四爷肯定会保护在自己最能够保护的地方，你要细心观察燕四爷身边的所有人，一个人都不能放过。第二，我刚刚说过，俞佳一肯定在对方身上留下了痕迹，燕四爷身边的人谁受伤了，谁的嫌疑就越大，一旦发现这个人，立即给我汇报，我会想办法去试探。”

“好。”

“燕四爷应该明天会回来，你自己注意安危。但凡察觉燕四爷有要动你的意思，及时撤离。冷木野和明朗会第一时间接应你离开。”程凯之叮嘱。

“好。”乔箐点头，遂问道，“你给我交代的事情，交代完了吗？”

“你有话对我说？”程凯之问。

“说说我师父死的事情了吗？”乔箐直言。

程凯之脸色微变，“你想说什么？”

“你不难受吗？对于她的死？”乔箐问。

“我花重金好不容易挖到的杀手，死了确实可惜。”

“只是可惜吗？”

“乔箐。”程凯之很严肃，“作为禾口家族的人，你觉得我会因为一个杀手的死去而愧疚甚至难受吗？”程凯之声音很冷，“在禾口家族，杀手千千万，死的也是千千万，你觉得我会因为这习以为常的死人，有任何感情吗？”

“在你心目中，我师父和其他杀手于你而言，没什么区别。”

“没有区别。”程凯之斩钉截铁。

“好，我知道了。”乔箐不再多说。

她只是为俞佳一有些不值而已。

那么爱一个男人，却终究得不到他的一丝怜悯。

“乔箐。”程凯之突然叫住她。

在乔箐准备挂电话那一刻。

“对燕四爷动情了吗？”程凯之问。

乔箐没有回答。

“你最好清楚你和燕四爷的关系。燕四爷效忠的是帝家，而帝家是我们禾口家族亲手灭掉的！在任何时候，不管你用任何身份，你和燕四爷就是势不两立，如果你真的动情，最后死的人就是你。”

“我很清楚，不需要你一再提醒。”

“想办法把乔治送回来。”

“不，我现在反而觉得，乔治在燕家更安全。”乔箐拒绝。

程凯之脸色微沉。

第一次。

他感觉到了乔箐的不信任。

“在胜负未分之前，乔治不会站队任何一边，这是对他的保护。”

“你自己想清楚。”程凯之不多说。

两个人这次的通话并不愉快。

程凯之放下电话之后，这几天都陪在他身边的女人米莉从后面搂住他的腰，“心情不好？”

如果说俞佳一是最亲近程凯之的女人，那么那个传说中叫乔箐的女杀手，就是程凯之的心头宝，可以在他面前为所欲为的那种。

听说，乔箐是唯一不怕程凯之甚至可以当众顶撞他的人。

程凯之对她，没有底线。

此刻显然，程凯之是在和乔箐通了电话。

米莉默默的揣测。

“你只负责陪我上床，听从我的命令，其他事情，少问。”程凯之冷冰，“杀手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米莉一阵心惊。

她自然不敢再说话。

此刻只是把手伸进了程凯之的衣服里面。

她在勾引他。

这几天都是这么勾引的。

然而那一刻，程凯之突然把米莉一把推开。

米莉不稳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有些诧异他的拒绝。

分明。

这几天他对她的身体很迷恋。

“程先生……”

“以后没有我的召唤，别进我的房间，出去！”程凯之命令，口吻很冷。

米莉不敢反抗，甚至不敢多停留一秒，连忙离开。

离开的时候她想，果然那个叫乔箐的女人，惹不得。

俞佳一只是传说对程先生很重要，事实上，俞佳一的死，程先生分明无动于衷。

倒是乔箐的一个电话，让程先生瞬间脾气点爆。

米莉离开的脚步又是一阵心惊。

她突然想到，昨天好在俞佳一来的时候，让她执行任务程先生没有答应，要是答应了，现在死的人就是她了！

什么杀手不怕死，其实都是骗人的，杀手杀人的目的，就是为了活着。

米莉离开。

程凯之久久的站在房间的外阳台上，抽烟。

一根又一根的抽烟。

“你不难受吗？对于她的死？！”耳边一直浮现乔箐的这句话。

他不难受。

他见多了杀手的死亡，见多了杀手离开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他真的习惯了。

何况他的人生，让他没有难过的资格！

……

挂断电话后的乔箐，其实也睡不着了。

俞佳一的死，让她真的很难受。

其实在程凯之那里，尽管只有几年时间，但也真的经历了很多杀手一去不回，死得惨烈的事情，所以禾口家族才会不停的培养杀手，不停的残忍的培养然后看着这些杀手，一个一个死去。

她只是没想到。

这次死的会是，俞佳一。

原本，俞佳一已经不单独出行任务的。

她隐忍着情绪，想起俞佳一很多事情。

当年去三角洲，第一个陪在她身边的女人就是俞佳一，在她身体恢复之后，也是俞佳一教她如何做杀手的，尽管程凯之，冷木野都给她授过课，但在她心目中，认定的师父只有俞佳一。

俞佳一对她很好，或许都是女性，所以乔箐在三角洲的时候，对俞佳一的依赖更深一些。

俞佳一却总说，对她最好的人是程凯之，她对她的好，只是因为程凯之，而她需要生存。

不管如何。

在那些年，她得到了很多俞佳一的关怀。

然而现在。

俞佳一死了。

人其实都会死，她甚至觉得，在不久之后，她可能也会死，毕竟杀手，生死都很难确定。

但真正面对俞佳一的死亡，乔箐还是会有些接受不过来。

接受不过来，她死于燕衿的手上。

她在想，她到底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去再次面对燕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