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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棺材不掉泪

作者:吞拿鱼王三明治 | 分类:言情 | 字数:25.4万

94.大结局

书名:不见棺材不掉泪 作者:吞拿鱼王三明治 字数:5014 更新时间:2024-11-25 22:31:31

颜珅本籍汝阳, 又久居北方,自打来了广陵后生活就有诸多不适,但半年间也渐渐习惯了。

他易名后也断了一切与以往的交际, 但还唯有一个宁阳王, 是时常会见见面的。他的目的无非是从宁阳王那里得到陆熙来的消息, 但一直知道陆熙来在宫中的赵敬仁却没给他任何讯息, 只作他已死了。一来赵敬仁私心里不愿说, 二来是赵敬仁觉得陆熙来此生怕是出不了宫,却也与死了没什么分别。

即便如此,颜珅仍是时常北上拜访宁阳王府, 赵敬仁认识陆熙来的时间比他长得多,而听他谈论陆熙来, 对颜珅来说已是一种消遣。他虽然无法想象赵敬仁回忆中的那个扎着马尾带把剑上课堂的傻小子, 但听赵敬仁所说的陆熙来的每一件事, 颜珅几乎都能会心一笑。

而与赵敬仁的长谈中,颜珅也找到了一切的理由和一个完整的陆熙来。

赵敬仁是七岁认识陆熙来的, 七岁时的陆熙来表情十分阴郁,绑着头发带着一把剑,像一个了不起的大侠,但赵敬仁后来才发现,其实他还打不过自己单手。

武不就, 当然文也不咋地, 后来才知道, 那厮就是因为练武不成, 才被他爹无可奈何的一脚踹去从文。

陆熙来脑袋是灵光, 但却怠惰因循,不喜练武, 更不喜读书,在余济舟余大贤人门下苦读十年,他除了背下些四书五经,被赵敬仁染了龙阳之好,其他也就没什么收获了。期间他爹常偷偷来探视,陆熙来便指着挂在窗前的鸟儿念些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之类,他爹是一介武夫,哪听得懂这些玩意,只当是他在用功读书,学得不错,便总满意的摸摸胡子笑嘻嘻走了。

两人同窗十载,陆熙来早已被赵敬仁这只花孔雀迷得痴痴傻傻,言听计从。赵敬仁只一句话,他便跟着赵敬仁回了封地,住进了宁阳王府终日钻研些雕虫小技,气的他爹差些吐血,三番两次来抓他去考功名。

考功名……凭陆熙来那点本事,能否过乡试还是个问题呢。被赵敬仁迷得晕头转向,本来就没大抱负的陆熙来原本就准备这辈子跟着赵敬仁吃软饭得了,可在两人拜别师门的第二年,陆熙来终于克死了他爹。

在此之前,陆熙来都从未发觉自己置身的是如何一个危险的境地。

他父亲陆以迄是江湖上声名显赫的武圣,各大小门派的功夫精髓被他都钻研了个透彻,武痴原本无所牵挂一心钻进武学,直到他有了个孩子。

当他抱过一个八斤重的胖娃娃那一刻,陆以迄瞬间从一个武痴,变成了个笨蛋父亲。“熙来”是个吉利的好名字,却不想给了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儿子。

陆以迄原本一心想将儿子培养成下一代武圣,陆熙来凭借那点小聪明很小便把各门功夫套路耍得有模有样,可惜有的只是“模样”,接着他爹就想反正行行出状元,便送他去习文,好了,于是十年后,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小青年陆熙来便新鲜出炉了。

陆熙来原本也不是个扫把星,他这辈子苦就苦在爹太能干。武圣之子惹得多少人虎视眈眈,原本碍于他天下第一的老爹无人敢动他,他的老爹这一去,陆熙来便成了众矢之的。小门派想要别门功夫,要抓他,大门派怕独门功夫泄露,也要抓他。

可其实呢,陆熙来哪里懂什么各大门派的功夫,他爹小时候教他的东西,那脑子里还记得个三四成,就算对得起他爹的在天之灵了。

总之一句话,他老爹这一去,留下了整个江湖与他为敌。

“……”颜珅听到此处,恍然大悟后又不由得拧起了眉头,“这就是你赶走陆熙来的理由?”

闻言赵敬仁哑然失笑,低头思忖了片刻,才道:“算是吧……”

赵敬仁本不以为意,老宁阳王虽已亡故,但在江湖中也留有不少势力,赵敬仁不觉得他的王府侍卫加上石墓派会护不住区区一个陆熙来。

但他护了陆熙来近两年,江湖中人的攻势却越来越猛烈。最后一次的夜袭几乎毁了半个宁阳王府,宁阳王府是一片断壁残垣,当天明之时赵敬仁发觉自己的母亲也死于这场混战,他悲痛欲绝,此时偏好死不死的看到陆熙来,于是一句你滚便覆水难收。

赵敬仁不知道陆熙来是功夫被废拼死逃出回到这里,就像陆熙来不知道赵敬仁刚刚经历丧亲之痛才口不择言。当赵敬仁安顿好了母亲的后事,痛定思痛后,才发觉他真的找不到陆熙来了。

“……”

“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赵敬仁大笑,几乎笑出了泪花:“本王开始确是想要解释的。可本王追不上那只该死的兔子啊……直到一年后有线人来报,本王追到了金陵。”

“金陵……”

“金陵,同你说过的,他那时化名游吟。……但本王没有告诉你,那时他在金陵结识了一个清倌。……清倌姿色举止必然上乘,那小子就被那清倌迷上了。为他填词,为他踏歌,两个人风花雪月,同吃同住了数月。恩恩爱爱,关系匪浅。”

听到此处,颜珅不免皱起了眉头冷冷回了句:“是这样。”倘若陆熙来此刻在他身侧,颜珅想自己一定还是忍不住得揍他一顿。

“本王都是听说的。”赵敬仁耸耸肩,道,“因为本王去晚啦,江湖的人先到了,等本王赶到那儿的时候……那清倌,已经死了。”

“……啊。”惊诧之余,颜珅方才那一丝不满顿时散去了。

“你知道陆熙来那秉性,他若是沉迷若是醉了,那是怎么打怎么逼都改不了的。他若是真的爱了哪个人,必定是全心全意,不遗余力。”

“……”

“可清倌死了,他却活着,颜珅你想想看,他当时是什么心情。”

赵敬仁的口吻不轻不重,颜珅却听得出他言语中对陆熙来的偏袒和心疼。颜珅拧起眉头来,根本不需太过考虑,依陆熙来的秉性,痛过之余,他怕是决意这一生都不会再亲近任何一个人了。

“本王当时就在想,如果本王说了母妃的事,那陆熙来怕只会更加不肯回来了。”

“……”听完赵敬仁的叙述,颜珅扶了额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以前总一声声“老淫/虫”称呼赵敬仁,可此时看来,自己对陆熙来的用心竟未必及他。

“后来,托你的福,本王总算见到他了。他也没有问及此事。本王又想想……”赵敬仁潇洒的笑了,“那的的确确是本王说出的话,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颜珅叹了口气,想来陆熙来那笨蛋一定到死也不知当初被赶出来的真正理由,只当赵敬仁是厌倦了他,也难怪他对赵敬仁总有一搭没一搭的刻意疏远,保持距离。

所谓遗憾,便是指这样的误会吧。

“本王现在想开些了……算算认识那家伙都有二十多年了,我追着他那么多年是因为我忘记不了甜蜜。可是啊。这段时日来……”赵敬仁叹了口气,“那些甜蜜也渐渐变得苦涩了。”

“……”

竟不自觉的被赵敬仁的情绪带动,回过神的颜珅立刻不自在的转移了视线,抿了口茶水。

沉睡的悲伤像被赵敬仁提醒而牵连出来,他隐隐发觉自己脑海里与林雁东的那一切回忆——那一切他曾反复咀嚼,反复回想的甜蜜,也在渐渐的转变成苦涩。

颜珅发觉自己甚至无法做到赵敬仁的洒脱。后悔像潮水弥漫了意识,他后悔自己从来不肯坦率——从没有告诉过他在国舅府对对子的自信很了不起,他专心致志雕刻东西时的样子很迷人,他惊异于花香时的侧脸很耐看,他戏弄关万何的时候好聪明,以及他握住自己的手……好暖。

那些没有能说的话,或许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

离开皇宫又经过了数月,陆熙来才彻底意识到小九给他的是怎样的恩惠,小九用皇宫彻底引开了所有心怀不轨的人的注意力,这一路他化名唐泓,贴了两片八字胡子,四处玩乐,由北下南,一点事儿都没有!

陆熙来这一路漫无目的的四处游玩,自然少不了苏杭两地,可他刚到达广陵城的第一天,广陵就下了场大雨。

没有带伞的陆熙来急忙躲在街边的屋檐,他抱怨着这该死的天气四处张望,一偏头,忽然看见旁边坐着个抱着古琴衣衫破败的老头。老头眼盲,目中无神,沧桑的手指抚着琴面,侧着耳倾听调着琴音。

看来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下来,陆熙来便索性蹲下身子,搭话道。

“老先生,来个曲子听听。”

“……”老头儿听了顿了一顿,没多废话,便将古琴放在膝上,粗糙的手指娴熟的跳动在古琴的弦上。

不同于那粗糙的外表,老头儿十分精通音律,一曲广陵散奏出,浑厚的音律立刻填充了这小小的屋檐下。陆熙来眯着眼托着腮,侧头看着老头弹着古琴的模样,又看看面前雾蒙蒙的雨帘,思绪便不由飘到了颜珅离去的那一幕。

颜珅到现在还记恨着自己吧。正是因为这么想着,所以每当夜里梦见他而流泪,陆熙来都止住了去寻找他的念头。

其实这样只身一人,也挺好。

没有来得及想太久,一曲已终了,陆熙来眨了眨眼,扭头看了看又竖起琴开始调音的老头子,又搭话道。

“老先生,广陵散太悲,来一曲琵琶语吧。”

“琵琶语……是琵琶曲。”老头声音浑浊道。

陆熙来笑嘻嘻的摸出一两银子扔了过去,好言好语道:“您就将就弹,有个大概的调子就成了。”

“……”

有人买他的曲子,老头只好再次放平了他的古琴,凭着感觉将琵琶语的曲调弹了出来。

“……”

陆熙来是苏州人氏,他打小最爱听的就是苏州的评弹,自打开始隐姓埋名四处奔走,他便已很少听过了。记忆中琵琶的音色总是优美凄婉,那金陵宝凤楼的那一曲琵琶语,更是叫他魂牵梦萦,终生难忘。

但今日,不知是陆熙来的心情不对,还是被这糟糕阴沉的天气影响。这婉转动听的一曲琵琶语,被这把古琴弹出,竟然带了些萧索苍凉,不像女子的怨艾,而成了男子的叹息。

若是平日,以陆熙来那没心没肺的外皮还能抵挡一二,可在这阴雨的屋檐下,陆熙来也听得禁不住叹了口气。

过了大半天,雨终于渐渐转小,陆熙来伸手接了几滴小雨滴,察觉到雨快要停了,心情便好了许多。

“老先生,我看这雨也快停了,咱们不妨找个好地方吃一顿好的。广陵城哪家酒楼最负盛名?”

老头摇摇头道:“恩客您客气了,老朽就不去了。……广陵城里酒家不少,但最近的,前方直走就是雁归楼了。”

“谢了~”

道别过后陆熙来便小跑了出去,冒着蒙蒙细雨他跑了半条街,一眼就看见了那家酒楼。抬头看了看酒楼不凡的格局和牌匾,他摸了摸袖子保证带够了银子,这才笑嘻嘻的昂首阔步迈了进去。

但才刚迈进那酒楼一步,他便突然感到一个重物猛扑了过来,扑得他失去了平衡,连退了两步被门槛一绊一屁股跌在地上。

“哎哟喂。……你这只……!”陆熙来刚要破口大骂,说到一半的话却硬生生的停了一停,“……畜生?”

“啊呜……”

“……”

直到那熟悉的糙舌头舔着他的脸蛋,他才回过神猛推开了压在脑袋上的大山猫,狼狈不堪的爬起身来,把脱落一半的假胡子按回了脸上。

“……为,为啥……”

此时再抬头看那牌匾——雁归楼,这次却品出了不同的意味,陆熙来顿时面红耳赤起来。

踟蹰了片刻正决定要逃走,那周旋在身边的雁南忽然离了他,朝他背后嘶了一声便扭头急冲冲的跑进了酒楼。

陆熙来有些奇怪,莫名其妙的回头一看,那嘴便半开着,再也合不拢了。

曾经那一个泼皮书生,那一个冷面宰相,而今一个贴着两片胡子,打扮的不伦不类像个土匪,一个却脱了一袭笔挺的官服,穿的像个正儿八经的商人。

此时此刻两人的造型,都能让对方捧腹大笑。

“……”

“……”

为了尊重这命运的再会刻意的保持了片刻沉默的气氛,但忍了一忍,陆熙来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指着颜珅道:“有没有搞错你的衣服上居然印着铜钱!!居然印着铜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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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珅猛回过神,有些不自在的摆了摆袖子,狠狠瞪了陆熙来一眼,“我可不想被打扮的像个土匪似地人说教。”说罢,上前一步一扬手便撕下了他一条胡子。

“哎哟!!”

陆熙来痛的差点没掉出眼泪,眼看着第二条胡子也要被扯掉,急忙捂着半边脸拔腿就跑。

颜珅眼疾手快,一把便揪住了他的手腕:“给我站住!”

“快放开我!你这个暴力狂!”陆熙来被他一扯差些又跌一跤,只好连蹦带跳,只想将那手腕给拽回来。

“你这个一撇胡子不想挨揍就快给我停下!”

“什么,我才不是一撇胡子!”

陆熙来又跳又蹦,却还是未能挣脱颜珅的掌控,忽然感到腰被狠狠一掐,陆熙来更是痛的大呼小叫起来:“啊啊!你这个铜臭老板!你这个铜钱暴力狂!”

还没骂完,陆熙来便感到身子被往后一带,一下子撞进了颜珅的怀里。

“真的是你。”

陆熙来只感到腰间被颜珅的双臂收紧,随即一个深吻便落了下来,颜珅双眼迷离的脸放大在他的面前,就像方才的怒气冲冲是假的一般。

雁归楼门口卖油饼的老头和买油饼的大婶一齐侧目,目瞪口呆的看着这打骂半天突然就吻上的两个男人。

“……”

颜珅一吻抬头看着怀里发愣的陆熙来,看着那熟悉的一双眼睛一如既往的明亮,他的心都醉了。那双明亮的眼睛眨了眨,终于重新找回了焦点,陆熙来抬头看看颜珅,只剩半边的胡子颤了颤。

“……你,你不生气了……”

“……”闻言颜珅突然脸一沉,伸手“嘶”一声就扯掉了陆熙来脸上另一片胡子,惹得他“啊哟”一声痛呼,仍毫无悔意一把抓了他的手狠狠咬了下去。

“呜呜好痛——!”

“回府!”

广陵终于雨过天晴~

雁归楼重逢以后,书生宰相和雁南,便永远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了~(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