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妹妹, 带你出去走走可好？”凌空笑着看正在绣着丝帕的灵犀，“一个人闷在房里，会憋出病的。”

“凌空哥哥, 你没有公务么？怎么总是得闲来陪我？”

“太子殿下吩咐, 陪好妹妹就是我的职责。”

“凌空哥哥玩笑, 灵犀不过一个外室之女, 值得殿下如此费心？”

虽这么说着, 已经轻轻放下了丝帕，随着他慢慢走进了花园。

“司马钺的妹妹，就是我——们的妹妹。灵犀。”凌空看着灵犀的绝世容颜, 那种沁入骨髓的熟悉袭来，一时失神, 内心翻江倒海起来。

灵犀缓缓看着他的眼神, 本来想笑, 张了两次口，终于没有笑出。转了头看向园子里, 几株火红的桃树开得正艳，一树树浓烈旖旎，清香四溢。

“凌空哥哥，给我折枝桃花好么？”

“好——要那枝？”

“那枝，高高的！”灵犀兰花指滑了一道弧线指向高处, 突然展颜一笑, 柔媚温婉娇羞, 天地忽然失色。

凌空心头象是碎裂了一般, 往昔如潮汹涌而来。“哥哥, 那枝，高高的——”

“凌空——哥哥——你怎么了？”灵犀看着他呆怔着, 困惑地问。

“嗄，没什么。那枝是吗？”身子一旋，折了桃花下来，递到了她的手里。

“凌空哥哥，你会飞？”灵犀盈盈笑着，接过桃花。

“想飞吗？哥哥带你——”说着也不等灵犀说什么，忽然夹起她来，施展轻功，在树梢间几个飞纵，吓得几只小鸟扑楞楞乱飞。

咯咯咯咯…….

灵犀自住在太子府，第一次开心得笑了出来，回眸看见凌空失神的眼睛，住了口。

“凌空哥哥，你怎么？”

“啊——没什么，想起我妹妹了。”

“你有妹妹？”

“有！”

“你对她一定很好。”

“她和你同名，也叫凌兮，比你大一点。”

“哦，我被禁在这个园子里，除了几个下人谁也看不到。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她就好了。”

“她——已经不在世上了。”

“什么？”

“看见你，我还以为是我妹妹回来了。我妹妹和你应该是很象的。”

“说得我真糊涂，凌空哥哥，我听得真糊涂。”灵犀坐在桃树下的一块巨石上，双手托腮，清澄的眸子看着凌空。

凌空笑着拉起她，拿出手帕轻轻铺在石头上，才扶她坐下。灵犀呆了一下，嘴角抽搐了一下。

“石头上有灰。”

灵犀看着心里一阵惘然，眼神瞬间黯淡了。

凌空笑着讲起了自己的弟弟妹妹的往事，讲起那个还保存在风兮小筑的盛着桃花和小首饰的盒子。灵犀那两翅黑蝶般的睫毛忽闪忽闪，频频眨动，过了许久将头轻轻靠在凌空的肩上。

“这世上真是奇怪，什么事都有。你当我哥哥，我做你妹妹好了。我不要司马钺，他不喜欢我。”

“好，就么说定了，好妹妹。明日我将那个盒子拿来给你看看。”

“凌空哥哥，你对我——真好。他们都瞧不起我，我知道。”

“不会的，其实钺只是纳于言辞，他心里很有你的。”

“我不信的，等你们放我出去，我就离开这。”灵犀笑着歪了头看他，只是笑里面满是沧桑。

“你要去哪里？这里不好么？”

“回家，这里再好也不是我的家，我回别苑，娘虽不在了，家还是我的。你们不会永久封了吧。”

“我们怎么会关起你呢，出去有危险。”

“那凌空哥哥陪我出去转转，好不好？”

“过几日吧，你在耐烦几天。”

“好——吧。我想去荡秋千，你来推我？”

“好——”凌空看着她一脸的宠溺。

澈负手远远看着，只听见嫣然笑语如珠洒落，“凌空哥哥，再高一点，再高一点………..”不禁摇头一笑，闪身消失在林子后面。爱情在现实和幻想间艰难跋涉而过，只剩下淡淡的一抹水痕，微风拂过，倒影碎金，粼粼波动，原来一切都不完美，一切都无定数。

灵犀分明看见，眼光却落在了凌空的脸上，“谢谢你，凌空哥哥。”

“没什么的，你开心就好。”

“你明天还来陪我么？”

“来，放心。”凌空笑着拍拍她的肩，心里明白她是害怕孤单。灵犀所住的院落是单独的所在，与太子府几乎毫不相干，她一个人在这地方是很寂寞的。

灵犀送走了凌空，暗自打量院落，到了傍晚，才返回房间。好不容易等到天黑，换了衣裳，匆匆收拾了几件衣服，看看凤凰琴太大，咬了咬牙，弃之。一个人鬼鬼祟祟地顺着墙跟溜到后门口，正准备打开门闩。

“灵犀，你要去哪？”

灵犀心里一动，手里却不闲着，径直去拉门闩，“回家。”

拉了半晌没有拉动，一气之下，将包裹狠狠扔到地上，十分丧气。

澈也不生气，近前捡起包裹，笑着去拉她的手，“我送你回房。”

灵犀狠狠摔下手臂，也不睬他，径直回房，躺在了床上。澈缓缓推开房门，“出去！”

澈笑笑，并不介意，将包裹放到桌子上。

“我着人给你做了些衣裳，明日你看看可否喜欢？”说着走了出去，将门关好。

花园外，几条黑影闪了出来。“看好她。”“是——”

灵犀待他走远，这才轻轻坐起，只觉头疼。知道若是不能施展自己的功夫，无论如何走不出这个宅子。

次日凌空依约又来看她，绝口不提她偷跑的事情。

“给你看个东西。”

“什么？”

“你看。”

一只小巧的盒子递到了她的手中，“这是我后来回去找到的，那枝桃花还在呢。”

灵犀接过紫檀的小盒子，上面刻着几朵莲花，脉络清晰，层层叠叠，繁繁复复。顿时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葱指轻轻触摸，心里只觉压抑。轻轻打开盒子，钗，耳环，耳珰，小梳子，小巧的镜子，项圈……手有些颤抖，轻轻捏起盒子里一枝干枯的桃花，凝视着桃花，眼中愈加清亮起来。

凌空看着，心里异常的酸涩。

“凌空哥哥，你真的有一个和我长得一样的妹妹？”鼻子忽然堵塞，声音微颤。

凌空轻轻点点头。

“她——真的过世了？”

“是——我爹亲眼看见的。就是杀害司马王爷的那伙人干的，所以你安心在这里住着，不要出门，好不好？”

“哦，好，好。你妹妹真的不在了？”声音飘忽象是喃喃自语，夹杂着淡淡的失望。

这时有内侍匆忙来找凌空，他笑着告辞和内侍一起走出了园子。灵犀忽然掩了房门，放下帐幔，一个人坐在帐子里，手指不住地颤抖，反反复复地摩梭着盒子，只觉心疼，说不出的心疼。

疲惫排山倒海地袭来，包裹了全身，却只是扯了扯嘴角，躺下，沉沉地睡去。

一双手，一支长剑，看不清的女子，蓝衫男子，纷至沓来，冷汗涔涔而出，眼泪顺着眼角恣意流淌，滑进鬓间一线，缓缓变凉。

这一觉，睡到了月上柳梢才起，挣扎起来，浑身不适。勉强起来，整理好衣衫，却看见丫鬟在外面敲门。

四个丫鬟鱼贯而入，手上抱着一堆衣服，将衣服依次挂好，垂手退出。

只有一个穿红的丫头低头说了一句，“太子殿下请您更衣，他在水阁等候姑娘。”

“哦！”

灵犀拨弄着衣裳，深深浅浅，几乎都是紫色，一丝讥诮袭上嘴角。信手拿出那件紫丁香色霓裳，换上，却惊异地发现，领口袖口皆绣着剪枝绿梅图案，脸色不由变了，想了一想，轻轻脱下。摩梭着衣衫上的绿梅，沉思了良久，复又穿上。

拉开房门随了女侍缓缓走了出去，头依旧昏昏的。

“灵犀姑娘，好睡，这一觉睡了好几个时辰。”

灵犀缓缓走进水阁，下人看见她走进，均退了出去。

诺大个水阁只有他与她在。

“闲着无事。”

“我请姑娘饮酒如何？”说着拉开椅子，霸道地伸手将灵犀按在了上面。

“灵犀不会饮酒。”

“可惜了，她很善饮酒，甚至是纵酒。”说着将杯子端到她嘴边，“姑娘，尝尝这个，这酒是孤的封地新酿的，很甜。”

灵犀想躲，澈的手却捏住了她的下巴，动弹不得，无从躲避，只得饮了一口。登时脸红了起来。

“殿下，你——”

“你和她不一样。”

灵犀并不接话，只是冷漠地看着，眼神清澈几可见底。

澈看着她不言语，谅自己也问不出来，便自斟自酌起来，喝得心中甚不畅快，一杯比一杯喝得更急。

“亲眼见司马王爷死了，姑娘似乎还好。”

“还——好？”

“三尺青峰透胸而过，鲜血淋漓，姑娘眼睁睁看着，不怕么？”

“怕……什么？”

“怕司马王爷的眼神。”

“灵犀不懂太子殿下的意思。”

“是，姑娘口口声声喊着爹呢，至亲去了是心疼，怎么会怕？”

灵犀艰难起身要走，澈伸手按住，僵在了椅子上。

“这件衣裳，穿你身上正合适，我第一次遇见她就是这样，一袭紫色霓裳，浅笑盈盈，狡黠灵动。”

澈今夜十分健谈，灵犀听着，也不反驳，绝少动筷，只是沉思着他的用意，竖起了一身的刺。

“殿下，请我来听故事的？”

“是，你不喜欢听么?”

“听听——也无妨。”灵犀看着他还在一杯杯地饮酒，伸出手去按了下来，又感觉突兀了，讪讪收回手，“殿下，你喝得太多了。”

澈伸手捏过她的手，灵犀急忙缩手，却挣扎不出。“你的手还是很凉，姑娘。”

灵犀一惊，使劲抽出。

“殿下，自重。”

“那个姑娘为了救我埋在了雪地里，我以为她不在了。”

灵犀看着，突然有想冲上去给他一巴掌的冲动，质问负心人为何短短几月就已经择妻另娶。只是自己以什么身份去质询他？她这沾满鲜血的手如何可以指向他？勉强按耐冲动，轻轻站了起来。“灵犀累了，没兴趣听您的故事，殿下。告辞了。”

澈虽是饮酒，眼睛一直在观察着她的表情，心里越来越沉，看她站起来要走，手一横，拦住了去路。

“殿下！”

“还想走？”

澈一伸手霸道而专横地将她搂在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