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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相思

作者:炎上 | 分类:言情 | 字数:46.7万

42.梅香

书名:最相思 作者:炎上 字数:4634 更新时间:2024-11-25 22:31:40

翌日,我没精打采地撑起身子,继续打理后宫的琐事。

“娘娘,”下人回报道,“慕美人和林美人来给娘娘请安了。”

“是么,”我连眼也没有抬,淡淡回道,“跟她们说,本宫今日身子不好,谒见免了。”

宫娥应声出去了,过了一刻,又折了回来,回禀道:“娘娘,方才林美人说,她这些日子闲来无事,做了些新的香囊。这一个,是她特意做给娘娘的,里面放了安神的香料。”

“知道了,”我顿了一下,依旧面无表情地道,“收下去搁着吧。”

那宫娥应了一声,方转身要走,忽然,一股似曾相识的气味飘了过来。

“等等,”我抬了头,声音顿时有些颤抖,“把那东西拿来,让本宫瞧瞧。”

我惶惑不安地从托盘上取过那个香囊,深深吸了口气,我颤颤地将它放到了鼻子底下,小心地嗅着。

果然是这样,我颓然地闭上了双眼,就连握着香囊的手也无力地滑到了一边去。我尽量地维系着神态,吩咐旁边的下人道:“下去吧,都下去吧。”

我瞧着屋子里面渐渐空了下去,心仿佛也被摘走了一样,我轻轻地往后靠了靠,轻轻地抚着隆起的小腹,心里的苦涩彻底开了闸。

孩子,如果不曾有过你,这一切,会不会都不一样了呢?

“母后,母后……”

我迷朦中听到有声音在唤我,强睁开了眼睛,看到泰儿在一旁侍立。

“母后怎么在这里睡着了?”泰儿焦急地道,“还是让芷若姐姐扶您回床上。”

“不必,”我笑道,“方才这里人少,掌不住冷清,这才睡了些时候。”

泰儿忧心地上来要帮我揉肩,转眼瞥到我膝上的香囊,笑道:“母后原就不舒服,怎么又找出针线来做。”

“底下人进上来的,”我伸手捡起来,声音有些僵,“这会子,本宫哪有精神做这些个劳神子。”

泰儿却察觉了我的神情,沉吟了一刻,他方道:“母后也知道了。”

“也知道了?”我用手指按了按脑袋,警觉地道,“怎么,这事情什么时候传出来的?”

“儿子也是方才知道的,刚听下人隐约说,父皇没在勤政殿,儿臣还觉得奇怪呢。”泰儿道,“敢是刚才过来请安的,对母后说什么了?”

“谁敢对本宫说什么呢。”我苦笑道,“哎,做都做过了,也不知这是做给谁看呢……”

“母后,”泰儿有些奇怪地道,“那您这是……是父皇,对您……”

“儿子,”我摇了摇肩膀,轻声道,“别胡猜了。你父皇,他还是有心回护本宫的,不然,宫里早就传开了。”我缓缓站起了身,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地道,“其实,夫妻多年,为什么还要在意这些事情呢。只要他的心还在这里,其他的,本宫总有一天,还会有的……总会有的……”说罢,我走到梳妆台旁,抬手将那个香囊紧紧地压在了桌子上。

没错,是我的,我还会有的!我静静地想着,一面又开口喃喃自语道:“孩子,你不明白,情爱这个东西,并不是你能占据他的身体多久,而是,你究竟能在他身上拴住多少牵挂,你父皇还正是壮年,他不能这么早就老去……等到他玩够了,他还会回来的。”

“泰儿,”我突然转过头,竟发现自己笑得有些灿烂,“这些事情大都是捕风捉影,你不必在意,好了,你……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般的没有精神?”

我这才发现,承泰的精神并不十分的好,虽说他向来身子不好,但今儿看上去倒有些精神不济。

“哦,啊,”承泰怔了一下,方有些尴尬地道,“不要紧,儿子这些日子只是睡得不大好,没有大碍,倒是母后……”

“母后好得很,”我笑道,“好得很呢……”

正说着,突然见祜儿有一蹦三跳地进了来,一进门便抱住我的大腿不撒手,惊惊乍乍地道:“母后母后,快救救儿臣!”

“又怎么了?”我这次到觉得有些可笑了,“谁在后面追你呢?”

“母后,”祜儿一脸的可怜相儿,道,“母后,儿臣这次什么祸也没闯,就是,就是写错了几个字……父皇又要传内廷杖,母后救救儿臣。”

“这可不是撞在了兴头儿上,”我掌不住笑出了声,“得了,就躲在这儿吧,你父皇一会儿准得过来。”

一个时辰后,元昶果然过了来,我虽然心里有数,但仍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只推说天气热,劝他去沐浴。元昶也不和我争辩,立时就准备过去洗。

洗吧,仔仔细细地洗吧,洗掉别的女人的香气,我相信,你仍旧是我的。

“玉儿,”元昶浴罢,斜靠在榻上,牵着我的手笑道,“今日你的精气神儿倒好呢。”

“什么好不好的,原是皇上担心过馀。”我怕他贪凉,连忙拾了一床纱被给他盖上。

“今日,内廷没报给你什么别的消息?”元昶低了头,忽然冒出一句这样的话。

我一愣,知道他是在说林岑梅的事情,便故作惊疑道:“什么别的事情?”

“没有便好,”元昶舒了一口气,笑道,“你这几日身子不爽里,内廷的事情还是少操些心罢。”

我有些无奈地笑笑,半靠在他身上道:“不打紧,这个磨娘精也快该出来了。”

元昶将我揽在怀里,停了一刻,复又道:“朕想让祖辉和祖寿下江南。”

“嗯?”我微微地抬起头,有些疑惑,“就他们两个?这两个孩子虽说年岁不小,可终究是少不经事,这么就放下去,会不会出什么篓子?”

“怎么会让他们单独去呢,”元昶道,“这次朕想让十三弟去,他也老大不小的岁数了,该学着给朝廷办差了。朕不过是让祖辉和祖寿也跟着去学学,等到回来,也好再作打算。”

什么学学,恐怕是制衡吧。我心下嘀咕,但嘴上却说:“那敢情好,皇上若是打算好了,就让他们去了便是。”

“朕已经让他们出发了。”元昶有些不自然的声音传来。

“这么急?”我蹙了眉头,“现在才三月呢。”

“这几个人都没办过事情,早些走了也省些事情,万一出了岔子,朝廷这里也好再换人。”元昶耐心地解释道。

可是我却总觉得这事情里面透着邪劲,但眼下却问不出个所以然。于是我只得闷闷地答道:“外朝的事情,皇上说了就是,祖辉祖寿是椒房至亲,原该如此的,只是苦了十三弟了。”

“你忘了,朕当年下江南办差,也就是瑞儿那个岁数,”元昶笑道,“他们这样子,原好多了呢。咦,那是什么?”

我抬眼,见他的目光盯在我梳妆台上的一个香囊上,立刻,元昶的面色变得有些慌乱。

“噢,”我看到他的神情,忙背过身子掩饰道,“早上不知是哪位妹妹送来的香囊,臣妾瞧着好,就收下了,怎么这屋里的奴才乱放一气。”

我说着,走到梳妆台前,慢慢地将那个香囊收到了屉子里面,从铜镜子里,我看到元昶的表情由不自然渐渐恢复了平静。

既然你不愿意说,我又何苦捅破这张窗户纸!我会耐心地等,等到你真正回来的那一天。

转眼间,到了酷暑难耐的七月。

我鼓着大肚子,百无聊赖地歪在榻子上看着窗外的景致,,几个月前,元昶为了怕我劳心,或者说,是怕我烦心,连后宫定时的晨昏定省都做主给免掉了。今天有些阴沉沉的,看样子是有一场雨要下。正想着,芷若匆匆进来,递给我一个竹筒子。

“娘娘,”芷若道,“是二国舅爷的密信。”

我有些费劲地挺直了身子,打开了那个竹筒。当日里,祖寿祖辉走得急,连声招呼也不曾打,就被元昶“发配”到了江南。不过这些年的历练终究没有白费。他两个在江南办差办得倒是不差,和恭郡王倒也谈得来。这次的信上说,他们和江南的官员相处得甚为融洽,不过差事已经快了了,这些日子就要往回赶。

我看了这封书信,不禁轻轻叹了口气,于是吩咐芷若准备纸笔,费力地在纸上写下几句话——

“尔食皇粮,万不可结党营私。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切记切记。”

写罢,我把这纸条又塞了回去,吩咐芷若道:“去,把这个赶着送给他们,小心些。”

望着芷若渐渐消失的背影,我又不禁叹了口气——前几日,元昶大约也收到了类似的密折。不过祖寿做事情一向有分寸,折子里并没写自己,只是说恭郡王办事得力,所到之处,官员们无一不称颂。元昶虽然欣慰,但也让他起了戒心,暗暗地吩咐祖辉祖寿注意恭郡王的动向。回到宫里,又觉得这事情还不算完。干脆命令承瑞和承泰每月尽可有那么些时候,可以随意出入宫城,在皇城、京城中广交大臣。这本是有意培植皇子们的亲信门人,可我却担心,此举若稍有不慎,恐会酿出朋党之争,于是暗暗地嘱咐承瑞,既为储君,做事一定要小心,万不可让人看出结党的意图。至于承泰那里,我倒并不担心——这孩子向来体弱,想来也不大爱出去。祖辉祖寿那里,我自然也地少不得一番叮嘱——尤其是祖辉,性格豪爽,素喜结交宾朋——决不能让这个傻小子把自己绕进去了才是。

不一刻,天空中闷闷地起了几声雷,果然是要下雨了。我瞧着窗外,心想元昶要是这时候过来,少不得又得弄得一身湿淋淋的。正想着,忽见承泰的乳母走了过来。

“娘娘,”贾嬷嬷俯身请安后,回禀道,“礼郡王今日身子有些不好,请安之事,只怕……”

“怎么,”我心里一惊,问道,“哪里不舒服?传太医了吗?”

“娘娘,原不是大事,是……”贾嬷嬷随即膝行了几步,凑在我近处道,“二殿下成人了呢。”

“嗯?”我倒有些惊喜,“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前一阵子就有了,”贾嬷嬷一脸的喜气,“都怪奴婢,前些日子而殿下说身子不好,奴婢也没当大事,只道仍是老毛病,今日丫头铺床的时候,才瞧见的。”

“你倒会宠着他,”我笑道,“多大的事情,就压着他不来这里问安。不知道的,还以为礼郡王身子弱到了何种地步!”

“娘娘说笑,”贾嬷嬷道,“奴婢是真心心疼二殿下,早说出了这事情,奴婢就早和娘娘说,预备进补的也跟上了,现如今,就怕二殿下……”

“这话倒不错,”我忖度了一下,复又笑道,“怪道这几个月一直瞧他发困,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得了,这事情本宫记下了。贾嬷嬷,你可看住了他,没大婚之前,让他身边的宫女都收了非分之想,若是这时候闹出什么事情来,本宫是不依的。”

贾嬷嬷连忙点头称是,我想了一刻,又让御膳房预备了单独进补的药膳,便让她下去了。

夜下。

这些日子已到了快临盆的时候,纵然元昶事情再多,也会早早地过来守在我身旁。然而今日仿佛是江南又来了急报,他让小顺子过来与我说了一声,叫我自先休息。

我轻轻伸了个懒腰,叫小顺子提醒着元昶,晚上莫要做的太晚。

是夜风急雨骤,虽说是七月,但托这几日雨水多的福,晚上倒也并不闷热,反而凉丝丝的。我遣走了打扇的宫人,不一刻,便沉沉入睡了。

“娘娘,娘娘……”

“做什么,娘娘这会子正睡得沉!”

轰隆一声,也不只是雷声还是外面的人声太大,一觉醒来,我晕晕乎乎地睁了眼,唤道:“鼓瑟,倒些水来。”

立刻外面响起了细微的脚步声,然而过了一刻,打帘子端水的人并不是鼓瑟,而是芷若。

我睡意正浓,也不理会究竟是谁,只喝了水闷闷地问:“什么时候了?”

“回娘娘,二更了。”

“二更了?”我回头看看床上,宽大的龙凤床上只有我一个人,元昶呢?是没回来,还是又去了别处……

“娘娘,”芷若见我的神志略清醒了些,便小心地回道,“礼郡王身边的小德子要见您呢。”

“现在?”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心想这都什么时候了,但继而想到泰儿的身体,不禁问道,“怎么,泰儿身子又不好了?”

“还是让小德子自个儿和您说吧,”芷若也有些焦急,“他在外面和谁都不说,就说要见您。”

“知道了,传他进来。”我说着,挣扎着起身披了件外衣,随意挽了头发,欲起身去外殿。

“娘娘!”还没等我出去,小德子就一头冲了进来,伏倒在地上叩头。

“什么事情急成这样?”我心下虽紧张,但仍然得把事情问清楚。

“娘娘您快去勤政殿救救礼郡王吧,皇,皇上传了内廷杖,说,说要打死礼郡王。”小德子紧张得有些口齿不清。

“什么?”我听得有些糊涂,“皇上传了内廷杖?”

“是啊娘娘,您可千万救救礼郡王。”

“礼郡王?”我惊讶得差点没栽倒,“你,你没听错吧?”

“娘娘,奴才跟着礼郡王这么多年,如何会分不清主子呢,娘娘快救救礼郡王吧,郡王身子弱,万一打出个好歹……”

“好好好,”我心烦意乱地答应着,忙带了人道,“本宫这就去看看。”

然而走到了宫门口,我却又收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