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相思
作者:炎上 | 分类:言情 | 字数:46.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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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长成
“母后, 这样真的可以盖住么?”昭阳在我手底下不敢乱动,只是微微移动着嘴唇,尽量不影响我手上的动作。
我放下了小笔, 细细端详着刚用胭脂为女儿在眉心处点出的那一朵梅花, 见已经没什么破绽了, 这才笑道:“那是自然, 你那痘疤本来就不大明显, 这样点上,反而会更好看的。”
昭阳出花的事情我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她已经快好了我才略知一二。也正因为如此, 原本定在春天的及笄之礼也被推后了不少。如此到了七月,不但赶上我身子已经大好, 就连昭阳的出花也彻底痊愈了。尽管因为前朝的事情, 元昶对女儿存了些许的心结, 但一到女儿生辰之时,所赏赐之物是从来不曾吝惜的。就拿昨日女儿生辰来说, 因为又赶上了昭阳逢五的寿辰和及笄的事情,所以礼部送来的芳辰之礼竟然比瑞儿做太子的整寿礼还要多出整整一倍。这且不提,我前些日子才知道,元昶为了女儿及笄之后的衣衫裙饰,可算是大费周章——他竟然瞒着我提前一年就让织锦司官员在各州县搜罗上好的衣料和珍奇的首饰样子。我知道了以后, 好劝歹劝才让他把这些东西省去了五六分。毕竟, 就算是行事再隐秘, 各地州府县衙的官员那个不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 这会子赶着要讨好公主, 这些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最后百姓骂声载道, 落了不是的还不是元昶!况且再新奇繁复的首饰样子,也不过是个人所爱罢了,地方盛行的,京城的皇亲王族也许看都看不上呢,何苦白费折腾!元昶听我如此说,这才有些悻悻然地罢了手,但仍旧多次吩咐典仪司和织造司务必将公主的及笄礼弄得隆重些。
昭阳对及笄那些纷繁复杂的典礼并不感兴趣,相比较而言,她倒是更乐意见到芙蓉馆里每日里不同的衣料首饰。因为得了元昶的圣旨,织造司的奴才一刻也不敢懈怠,得了好的料子就赶着送到芙蓉管让昭阳过目。女孩子自然都是喜欢这些东西的,加上从小在我身边耳濡目染,她就更希望早一点能像“母后那样梳着高鬟髻,穿着女人那样的衣裙”。
而今天,昭阳就可以真正地像一个女人那样去整理自己的容妆了。
我虽然对于昭阳的第一次妆容很在意,但给她描眉画眼这些事情还是交给下人去做了,毕竟那些尚仪的女官要比我熟练。可昭阳今天仿佛是要存心找茬一样,也不顾元昶和其他皇亲国戚在外殿等着,就是一个劲儿地给尚仪的宫女挑毛病。好容易盘了头发画好了眉眼,她又嫌眉心的那个痘疤不好看,嚷嚷着要给盖住,可等尚仪的女官拿了花钿来,她又嫌样子不好了。
“昭阳,那个痘疤不过一点点,不留神谁都不会看出来的。”如此,我也不耐烦了,连忙劝道。
“不嘛,”昭阳对着我嚷嚷,“人家都说眉心这里是福相,破了就不好了,我不要让人看见!”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心说破了也怪你自己出花的时候乱挠,但想想孩子出花的时候我也没再跟前儿照顾,心里反倒愧疚了起来。于是只得拿了调朱砂的小笔,哄她道:“那,母后在你的眉心那里花一朵梅花,好不好?”
昭阳立刻被这个主意征服了,她安静下来任我摆弄。好在年轻时也学过几分,不多时,一朵小小的梅花儿便绽开在女儿的额头上。
“好了,”我画完了,忙转脸和下人道,“时候不早了,赶紧给公主准备衣衫吧。”
捧着胭脂水粉和珠宝镯钗的宫女连忙退下,立刻,十几个宫女捧着颜色各异的衣衫便走到了我们面前。
昭阳看着眼前五颜六色的衣服,反而没了主意,过了一刻,她才有些犹豫地问道:“母后,你看那个白色的好不好?”
我扭头看去,只见一个宫娥手中捧着一套梨花飞雪的丝裙,那衣服的料子固然好,只是料子……
“傻丫头,你怎么选那么素净的衣服,难得今日这么喜庆的日子,哪里能穿得犯忌讳呢!”说罢,我又迅速扫了一下那些衣衫,方道:“绿色的那套,是不是天水碧的料子?”
“回娘娘,正是织造司用天水碧的轻纱特意赶做的。”
“就穿那一套。”我笑着点了点头,回头看到女儿那白皙的皮肤和红润的脸颊,不禁自信地笑了一下,对昭阳道,“你瞧着,这身衣服穿上,一准儿漂亮。”
“晗明昭阳公主到——”随着太监尖细的通报声,一个娇小的绿色身影慢慢地走进了正殿。
尽管先帝在位时没有操办过公主的成人贺宴,但我也明白及笄礼过后,宫中就应该没有再多的贺仪了。可元昶对女儿仍旧是宝贝地很,觉得趁着女儿生辰给行了及笄礼是让女儿少了一次受贺的机会。于是不由分说,在昭阳成人的第二天,宫中再度开家宴,以庆贺我们晗明昭阳公主的长成。
我方才已经在内殿看到过女儿梳妆打扮的样子了,这会子再看,倒觉得没什么意趣。但元昶却是头一次见,倒比我还紧张。乍一听见太监的通报,他的手便有些颤抖了。直到女儿由门口缓缓移进来,他依旧是有些不能自持。昭阳似乎也感受到了席上的注视,一路便只是微微低着头,一副谦逊柔雅的做派。
“儿臣叩见父皇母后,恭祝父皇万岁,母后千岁。”不知为什么,昭阳的声音听上去竟让我有些陌生了,天哪,这还是那个刚才还在内殿挑三拣四的小丫头吗?
“平身吧。”元昶有些颤抖地道。
昭阳又拜了一拜,这才缓缓地直了身子。当她真正站直以后,她终于抬起头来,对我们绽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
看到女儿如此娇媚的模样,元昶很是感怀地点了点头,低声对我道:“她终于长大了,我们的小昭阳,如今也是倾国倾城的女子了。”
我笑着点了点头,其实“倾国倾城”那四个字,元昶根本不必提及,或者说,这四个字用得并不十分恰当。因为在昭阳抬起头的那一刻,我听到底下众人低低的惊呼声,那一刻,仿佛这宫殿中的每一丝气息都充溢着对昭阳的赞美——没错,昭阳的确漂亮,可并不是每一个漂亮的人都能将天水碧这样颜色的衣服衬得美轮美奂。所以在那一刻,才会有那么多人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呼。
换句话说,昭阳的美,就仿佛是一朵出水的莲花。所谓“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正是如此。
“妹妹,你长大了,”待元昶称赞过后,瑞儿也情不自禁地道,“你会是大齐国最为绝代的女子。”
昭阳浅浅一笑,并不推辞谦让瑞儿的夸奖,只是有些雀跃地道:“多谢太子哥哥夸奖。”
“昭阳公主真是瑶池无二,紫府无双。”
“公主果真是姿容姝丽。”
“公主如此容貌,可与出水莲花相媲美,真是公主似莲花。”
“哎,应该是莲花似公主才是。”
瑞儿这头一开,后面的称赞声就不绝于耳了。我听到最后那一句“莲花似公主”,差点把刚喝进去一半的茶水呛出来。然而都是自家皇亲,谁也不好说什么。元昶大约也听得有些尴尬了,忙笑道:“水满则溢,诸位还是别再夸她了,朕这女儿从小百般溺爱,若是能有莲花那样的性情,倒更好呢。”
昭阳听了元昶的话,倒也不恼,反而浅浅一笑,开口问道:“父皇说的是,儿臣以后自当静心养性,不给父皇母后添烦。不过父皇,女儿今日听到这么多宗亲的称赞,倒的确有些难为情,如果父皇应允,儿臣想借花献佛,以此答谢各位皇亲的称赞。”
“哦?”元昶来了兴致,“怎么个借花献佛,说来听听。”
“回父皇,儿臣想借宫中的乐伎班子一用,献舞一支。”昭阳笑道。
我们都有些惊讶地听到昭阳的回答,元昶惊喜地问道:“怎么,你会跳舞?几时学的?”
“儿臣学的时候不长,”昭阳这时候反倒谦虚了起来,“不过是献丑罢了,父皇不许笑话呢。”
“你跳你的,父皇一定好好儿看。”元昶笑着答应了。
昭阳起身福了一福,便向远处的舞池走去,只见她和乐伎的领班说了几句话,不一刻,舞池那一片的烛火便全都灭掉了。我们正在纳闷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熟悉的宫廷乐曲响起,伴着舞曲,舞池那里的烛火渐渐地亮起了一些,尽管如此,那里的光线依然不是很明亮——我猜想,昭阳是想让这灯火慢慢变亮。接着我们坐席这里的璀璨的灯火,我只能看到昭阳娇小的身影在烛光的映衬下缓缓起舞。
那曲子很柔缓,然而昭阳习舞也没有多少日子,能跟上这样的节奏已经是很不容易了。皇亲国戚们也是素来见过大场面的,都知道昭阳的舞技平平,只不过因为她是我们心尖儿上的公主,都装作煞有兴致的样子观赏罢了。
昭阳大约也知道自己的舞蹈并没有多好,不一刻,还没等到舞池上的烛火完全明亮起来,就听得那一段乐曲已经渐进尾声,昭阳的身子也随着越来越弱的节奏慢慢地矮了下去,我们都已为这就要结束了,便收回了些许目光。
突然,那乐伎换了乐器,音乐的声音霎时间又高昂了起来,昭阳一个起身,又随着那音乐舞蹈起来。
“这是……”元昶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我望着眼前的舞蹈,听着这有些异样的音乐,也满腹疑虑地愣在了那里。
那支曲子,是海西最最古老的乐曲之一——乐歌。
昭阳跳得那支舞蹈,是海西的欢乐舞。不,更确切地说,她跳的,是那支我当年独创的欢乐舞。
她是什么时候学的这些?为什么我会一无所知呢?
“我一直就会写金文,只是你们谁都不在意。”
祜儿冷冷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不知为什么,看着台上那个翩翩起舞的昭阳,再看看元昶的表情,我心里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舞池的烛火此时已经变得很亮了,而就在所有的灯火都亮起的时候,乐歌也渐近尾声,台上那个舞蹈的女子也渐渐停了下来,用一个十分妩媚别致的姿势结束了她的舞蹈。
烛火已明,当我看到那个舞者的衣衫时,那种不详的感觉陡然上升了——
因为那个跳舞的女子,根本不是昭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