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清歌付黄昏
作者:鱼骨梳 | 分类:言情 | 字数:37.9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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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回 冲撞
第二日复选的时候,康熙并没有到,只有执掌后宫的德妃和其他几位妃子坐镇,看来传闻康熙年间轻选秀是真的。
轮到我上前的时候,虽然我看不敢细看德妃的长相,但是能感受到强大的气场和贵气,果然能hold的住场面。总觉得她听到我名字后特意看了我一眼,看来康熙已经跟她说过我了。
怀着忐忑的心情听着选秀结果,康熙会给我个什么品级呢?答应,常在,贵人,还是庶妃?不管怎么样都是孤独终老了吧。
念到我名字的时候,我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乾清宫御前听差!我竟然没有成为康熙的后宫嫔妃,而是成了他的宫女!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吧,成为宫女就意味着熬到二十五岁我就可以出宫了!我高兴的几乎跳起来,但是在这帮低眉顺眼的秀女列里,在后宫几位妃子面前我还是抑制住了。
鄂绮春被封为了鄂答应,我暗自窃喜的时候,发现她正高傲的往我这边看,示威么?呵,我回报我最灿烂的笑容。
可是康熙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呢?
转眼入宫三个多月,如今我已经从殿外听差升进了殿内,就是可以御前伺候康熙爷,在所有乾清宫的宫女中我是最先进殿的。三个月来每天和管教姑姑学习宫中礼仪,练习仪态仪表,了解皇上以及各位嫔妃阿哥格格们的喜好,最近更是跟康熙御前的红人宫女莞尔学习了近身听差的注意事项,不知道是不是康熙关照过,管教姑姑对我也算客气,这里的生活没有之前想象的那么可怕,只要自己谨小慎微,兢兢业业,就不会有麻烦找到头上。
刚入宫的时候,我每天就是站在殿外,天气冷的日子里给皇上还有各位爷掀掀门帘,下雨的日子给他们收收雨伞和斗笠,就是一迎宾小姐。现在我进殿听差也有些日子了,近身伺候康熙帝,怎么说呢,我的心里还是激动多于恐惧。
康熙帝比我想象的平易近人,我在门口当差的时候,甚至还能感觉到他在对我笑。总觉得康熙待我和其他宫女不同,唉,可能是我多想了吧。
在乾清宫宫外听差的三个月,我见到了太子胤礽,大阿哥胤褆,三阿哥胤祉,五阿哥胤祺,七阿哥胤祐,八阿哥胤禩,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我,十二阿哥胤裪,当然还有十四阿哥胤祯,唯独不见后来的雍正帝四阿哥胤禛和他的左膀右臂十三阿哥胤祥,他俩奉旨去黄河一带督办河工了。
云若公主也来找过我几次,但我们之间到底主仆有别,始终不能像在宫外那样无拘无束。
成为近身伺候的宫女,宫装的样式也好看了一些,剪裁的更加得体的缎子配着玲珑的金纽扣,头上的簪花也更丰富俏丽。
康熙下朝后在批本处批阅奏折,我立侍一旁,向来皇帝身边只留一名宫女侍候,此刻这里只有我与康熙,不免有些不自然。其实我觉得宫女还好,做皇上可真是太不容易了,一天到晚不管在哪都被人目不转睛的盯着,换我肯定不自在死了。此刻我就在目不转睛的盯着康熙,看他有什么需求。
康熙边用红笔批示着奏折,边用左手抬了一下茶碗,我马上会意。乾清宫东北角有一间专门配茶的茶房,我连忙用茶盘取走喝过的茶碗,茶房里有专门料理的宫女,待用盖碗冲泡好一杯生普之后,我端起给康熙奉上。
康熙看到茶并不喝茶,而是低低的叫了我一声:“妙璇啊。”
我一愣,险些失态,马上调整好状态,颔首道:“奴才在。”
“知道为什么把你指到朕的身边来么?”
不知道康熙为什么会问我这个问题,这也确实是我疑惑的。我直言道:“奴才不知。”
康熙扔下朱笔,端起茶碗,用嘴轻轻的吹了一会,咂了一口,闭上眼睛像是在回忆一个多么遥远的场景,半晌他睁开眼睛道:“因为,你像极了我的一位故人。”
我,像康熙的一位故人?终于理解他初见我时惊异的表情。我竟然像他的故人,这对我来说是喜还是忧?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空气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奴才像万岁爷的一位故人?那真是奴才的荣幸呢。能成为万岁爷故人的人,恐怕奴才的样貌品性样样都不及她的万分之一二呢。”
康熙嘴边划过一丝笑,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笑里夹杂着一丝,苦涩?
“我的这位故人样貌品性的确是样样俱佳,但是你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寒碜,不要妄自菲薄。”康熙边喝茶边说。
我看康熙好像很有兴致聊天的样子,便又说;“不知道哪天奴才能有幸瞻仰瞻仰万岁爷的这位故人,好看看奴才到底是不及她的万分之一二还是压根就相差着十万八千里。”
康熙慢慢放下茶杯,缓缓的说:“恐怕是没机会了,她,她已经不在了。”
我听罢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才无知,请万岁爷开恩。”
康熙示意我起身,依旧缓缓的说:“起来吧,不怪你,你先下去吧。”
我托着茶盘离开,后背又是一片冷汗。
我走在乾清宫东边的廊庑里,暗自思忖着刚才康熙的那番话,那会是个什么样的故人呢,已经不在了康熙还对她念念不忘,会是后宫的嫔妃么?那为什么没把我也册封成妃……越想越理不出头绪,却又努力的想弄出个所以然来,正低头走着,突然在转角处撞到一个人怀里,茶盘里的茶杯甩到那人身上,里面未喝完的残茶溅了他一身。
我也被撞的摔到地上,右膝盖着地一阵刺痛,瞥见一双黑冲呢千层底官靴,便知此人来头不小,连忙就势跪在地上连连请罪。
结果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大胆奴才,走路像失了魂!”
是胤祯故作严厉的声音,他平时最爱作弄我玩,现在看到我这个失魂落魄的样子,一定在心里偷笑!知道冲撞的是胤祯,我一下就放松了,也不听他说“平身”,就自顾自站起来,刚想问他为什么吓我,一抬头却看到了一张陌生的面孔!我松弛的表情霎时僵在脸上。
那人和胤祯差不多高,身着黑色缎面蟒袍,五官较胤祯深邃,眉头微蹙,一双眼睛从我身上一扫而过,深不见底,不辨喜怒。
此刻他正在抖落袍上沾着的茶叶,胤祯看我站在他们面前愣着不动,干咳了几声道:“贱蹄子,冲撞了四哥还不跪下!”
四哥?这就是是出外办差几个月才回京的四爷了?这就是未来的天下之主雍正帝了?我吓得一激灵,立马缓过神来,跪倒在地。
“奴才无心之过,还请四爷十四爷责罚。”
“算了算了,谅你当值日子尚短,饶过你这一回,快滚吧。”胤祯用好似不耐烦的口气抢着说道。
我知道他在帮我,连忙磕头谢道:“谢十四爷恩典,谢四爷恩典。”边说边跪到一边给他们让出一条路,余光里看到四爷提起袍角,完全忽略我,跨过地上的茶杯从容而去。我待他们走远,才捡起茶杯起身离开,起身时才发现,不知是摔到了还是跪的时间有些长,我的膝盖已经酸痛难忍。
四爷不愧被人称为“冷面王”啊,刚才无论是被我撞到,看到我突然起身,还是最后离开都没有一丝表情,最怕这种不辨喜怒的人物了,让我心里慌慌的,我是不是惹到他了?在这座皇宫里有太多人不能惹,其中最最不能惹的就是这位睚眦必报的四爷了!
一想到这,觉得自己的血一下子就凉了,我该怎么补救?
回到茶房仔细检查了刚摔过的茶杯,这个茶杯是我很喜欢的,雨过天青的颜色,古朴大方的工艺,还好没有摔坏。
正在整理茶具,总管太监梁九功掀帘而入,“万岁爷这会子正在弘德殿见太子爷,四爷,十四爷,快点把茶水点心都预备好喽。”
宫女们听罢,都忙活起来,不同的阿哥有不同的喜好,都要给他们预备不同的吃食。
我端着托盘低头走到殿里,给十四爷奉茶的时候,他的眼睛关切的看着我,我对他微摇摇头示意他我很好。可是当我把茶奉给四爷的那一瞬间,发现四爷也微蹙着眉头看着我,完了这是记住我了,回想起刚才的冒失更是让我大窘,连忙收起托盘徐徐退出了。
回到住处还是心有余悸,现在我住的地方不再是宽敞明亮的正房,而是乾清宫狭窄的耳房。同住的有二十个宫女,都是花样的年纪却都是一脸的老成满腹的心计。起初我和她们相处的倒也还行,可是最近她们看到我可以近身伺候康熙,心里都犯嘀咕,对我也就没有好话也没有好脸色了。住在这里的都是在乾清宫附近当差的宫女,有粗使打扫的,有烹茶奉茶的,还有准备祭品的,大家都想到殿内当值服侍康熙,我自然而然的成为了大家的眼中钉,其实有什么好争的,无非都是伺候人的营生。
太阳已经落山,但还没到掌灯的时候,宫里管这段时间叫“有后蹬儿”,屋里有些昏暗,踏进耳房心里有说不出的压迫感,可能和心情也有关系吧。屋里只有一个叫翠儿的宫女看见我回来了对我笑了一下,这种笑在这里弥足珍贵。
跟她颔首示意后,赶快寻个空位躺下,耳房的结构很简单,靠窗的靠门的两边都是大通铺,晚上一边十个女孩并排躺着,冬天还好,一到夏天便燥热难忍。不知道为什么,结束了这一天的工作此刻躺在这心里有说不出的悲凉。
第二日不是我当值,但是宫女是不允许睡懒觉的,五更天就要起床,先把自己收拾妥当,再收拾耳房,还要帮年长的姑姑打扫,缝补,还好现在每日睡的都早,要不然一日一日的我可盯不下来。
该做的活计都做完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终于得空在小花园里剪几枝丁香,现在正是丁香开的好时候。
“芙瑶!”
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叫我,这宫里能这么叫我的只有他了。
我回过身对他做个噤声的手势,“跟你说过多少回了,让别人听见怎么办?”
“我看过了,这里没人。”胤祯满不在乎的口气,他看见我花篮里的丁香,捡出一枝边嗅边说:“怎么剪这苦情的花?实在要剪,剪它的人也该是我吧。”
我一把抽回他手里的花枝,“好歹也是个阿哥,瞎说些什么,回头让人听见。”
他帮我折了一枝开的最茂盛的扔进我的花篮里,“什么叫好歹也是个阿哥,好就得了呗,还歹什么,听着怪别扭。”
我笑着看他给我折的花,花团锦簇十分茂盛,而我剪的都是些含苞待放的回去还能开些时日。
“昨天,我说你说重了,你,不会怪我吧。”胤祯手摆弄着花枝,话里透着自责。
我笑道:“我谢你还来不及呢,怎会怪你?昨天要不是你,四爷还不一定怎么罚我呢。”
胤祯看我没怪他如释重负,也笑着说道:“其实四哥就是看着面冷。”
我心里暗想,这个四哥到底有多少手段你以后便见分晓了。
“那你昨天摔到了么?”胤祯又关切的问道。
“没有,一点事都没有。”其实我的右膝盖现在还隐隐作痛。
“没事就好。”他的声音像自言自语一般细微。
“昨儿怎么和四爷在一起,他不是在安徽督办河工么?”
“前个四哥就回来见过皇阿玛了,昨儿一早在给额娘请安的时候碰上的。”胤祯说着又要给我折一枝茂盛的花。
我忙拦住他说道:“还是别瞎折了,这枝现在看着是美,可是不如花蕾多的开的久,十四爷可知道过犹不及?”
胤祯听罢摇摇头道:“唉,我总是不称你的心。”
我抱着一篮子丁香回到住处,一进门就碰上一个叫桂枝的粗使宫女,看见我手里的花阴阳怪气的说道:“呦,这一大早的也不见人影,我心想着今儿也不当值啊,干什么去了呢,原来是去采花了,怪不得咱没机会到御前去听差呢,咱就会一门心思的干活,不会动这些花哨心思!”
另外一个叫小荣的也附和着:“听说我们妙璇进殿听差还是万岁爷钦点的呢,你说我们这小小的耳房会不会飞出个金凤凰啊。”
桂枝又笑着说道:“可是怎么过了这么久了还是个宫女啊,怕是希望要落空啊,哈哈哈……”
对于这种话我都是一笑置之,说出这样话的人都是因为内心极度的嫉妒,何必和她们争一时口舌之快。
自顾自走到我睡觉的地方,悠然的把丁香插在花瓶里。桂枝和小荣看到我并不理她们连鼻子都要被气歪了。翠儿爬到我耳边小声的说:“别理她们,花真的好香呢。”
我也小声的问她:“你喜欢哪一枝?”
她用手小心的摩挲刚才胤祯折的那一枝,我把它取出,对翠儿说:“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