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清歌付黄昏
作者:鱼骨梳 | 分类:言情 | 字数:37.9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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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回 入局
我正思索着,小周子突然开口说道:“不瞒姑娘,刚刚师傅问我们一帮小太监,谁愿意去给乾清宫的芙瑶姑娘传信儿啊?我们都争着抢着要来呢。”
“哦?从神武门到乾清宫这么远的道你们也愿意跑腿?”
“是啊,要是换做别人我们就不愿意来了,可姑娘您是万岁跟前的红人,我们可都想一睹尊容呢。”
“那最后怎么让你来了啊?”
“奴才跑的快啊。”
这下把我逗乐了,好久没有这样笑了,“什么红不红的,不过都是奴才罢了。”
“姑娘说的是,姑娘说的是。”小周子点头哈腰的说着。
来到见亲属的地方,只剩一个身影,一时没有认出是谁,只觉得此人衣着华丽养尊处优。
还未走近,那人挥着手里的手帕,激动地冲我喊道:“芙瑶姐姐!”
竟然是嫁给十三的翠儿!
“芙瑶姐姐,我可想死你了!”翠儿一下子扑到我怀里。
“我也想你。”我松开她的怀抱,上下打量着她,“你留在十三爷府里了?”
“恩。”翠儿羞涩的点头,“我,我已经离不开十三爷了。”神色娇羞,如初涉爱河之人。
翠儿怕是已经爱上十三了,我忧心的说道:“翠儿啊,你刚出苦海却又坠入情网,我真不知道是帮了你还是害了你!”
“姐姐,你别这么说,可以常常看着十三爷,翠儿现在每天都是欢喜的。”两朵红云晕上脸颊,有一种娇憨之美。
看着翠儿沉浸在美好的爱情里,不忍心把她拉回现实,只好用轻松的语气对她说:“看你现在脸色也红润了,身材也丰腴了,这一身绸缎也是价值不菲,想必十三爷对你很好吧。”
翠儿盈盈的眼眸如一汪春水,拉着我的手对我说道:“是,爷对我很好,可我知道那都是因为姐姐。爷知道那装融雪的罐子是姐姐送给我,特意要了去,仔细的收起来,我常常看到爷对着那个罐子发呆,姐姐,爷心里有你,你们之间……”
“翠儿,别说了!”我喝断她,“姐姐和十三爷没有什么,别瞎想了。”
翠儿还想开口说点什么,我瞪她一眼,她只好又咽了回去。
“府里的福晋对你还好么?”我连忙找个新话题。
“好,嫡福晋兆佳氏,是极好的人,对我很和蔼,其他的姐姐对我也很好。”
“兆佳•清婉是吧。”
“是,姐姐怎么知道十三福晋的闺名?”
我笑了笑,没有作答。
几句话的功夫探视的时间就到了,虽然我在康熙身边得宠,也不想恃宠而骄,只好和翠儿挥别。
“姐姐,明年我再来看你。”
“兴许不用等到明年呢,过两天在宫筵上就看见你了。”
翠儿的脸又是一红。
“那你明年也要来看我,兴许那时候你就不是一个人了,还能带个小宝宝呢。”我笑着拿她打趣。
听我说完,翠儿娇羞的笑霎时凝在脸上,我好像明白了什么,小心的问她:“怎么了?”
翠儿有些苦涩的说:“我嫁给爷只是有个名分罢了。”
我听完之后心里说不清难受还是有些庆幸,只得低声劝慰翠儿:“有些事情,时间长了就好了,慢慢来。”
翠儿缓缓地点了点头。
道别之后,翠儿依依不舍的迈出神武门,我站在那看着徐徐关上的宫门,定定的出神。在大门关上的那一刻,突然胸口闷的像压上了一块巨石,吓的我连忙转身,向原路跑去,跑到筋疲力尽才猛然想起,我奋力跑向的,正是深不见底的内廷。
康熙的精神渐渐的好了起来,他是一国之主,容不得太多的悲伤。这日我给康熙奉茶的时候,他递给我一串佛珠,要我放到宁寿宫供奉。
出了景运门,一连阴了许久的天终于洒下雨滴,开始我心中还有一丝畅快,可是雨越下越大,直打的地都冒起了烟,我只好低着头快跑寻处避雨。
突然感觉头上的雨停了,正疑惑着,大雨中看见一只撑伞的手,抬头看见一方黑伞,和伞下四爷的脸。
我连忙跳到伞外,“奴才不敢和四爷同撑一伞。”
他又走近,把伞让到我头上,“这么大的雨,会淋病的。”
我还是躲出了伞外,“四爷您放过奴才吧,要是让别人看到四爷给奴才撑伞,奴才可就要被挫骨扬灰了!”僭越,引诱,犯了任何一条在宫里都会比死更难受,让我不敢不怕。
四爷听罢,把手里的伞柄硬塞到我的手里,“拿着。”说完,也不顾推脱着不接的我,快步走进雨幕之中。
硬硬的竹制伞柄硌的我手生疼,看着雨幕中渐渐远去的身影,心里像有什么在流淌,不知道是不是我冰冻的心开始融化了。
雨淅淅沥沥的下了一天,晚间伴着窗外屋檐“滴滴答答”的滴水声,在摇曳的灯光下,拿出这把黑绸伞细细的看了起来。
这黑色的竹伞怎么看怎么像四爷,又黑又硬!想到这竟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细细的摩挲着打磨的很光滑的伞柄,直被上面刻着的一个“禛”字磨得手指发麻。
试图把伞撑开,撑伞的风吹得灯光忽的一暗,这跳动的烛光反倒提醒了我,怎么又在发傻了?顺手把绸伞扔到床底,一口气吹熄灯光,蒙上被子不作他想。
一连几天都没见到四爷,他是有公务在身还是被雨淋病了?一想到他心里竟然隐隐的担忧起来,现在也不能去问十三了。
想到那日那么大的雨,不生病才怪,都怪我。芙瑶,除了祸患,你还能给别人带来什么?
第七日下朝,我躲在乾清门的柱子后面,远远的看着散朝走下来的阿哥臣工们,依然没有四爷。看见十三一个人走过来,我悄悄的冲喊道:“十三爷!”
他寻声而来。
我终于还是开口问他了,“十三爷,怎么四爷好几天都没来上朝了?”
“四哥前些日子在宫里淋了些雨,感染了风寒。”
真的是生病了,我心里咯噔一下。
“四哥知道你问起他,会高兴的。”十三面无表情的说。
“奴才不想让他高兴,只是他的风寒是因我而得,所以我心里感到愧疚。要是他的病跟我没有半点关系,我不会问起他的。”我说这话竟然有些心虚。
十三笑了笑对我说:“你也不必太担心,四哥的身子骨没有那么弱,只是最近太子爷越来越不像话,所有费力不讨好的差事都推给四哥,四哥的病并无大碍,他只是想借机躲两天。”
听他这么说我才略微放心,“谢谢十三爷,奴才说了,奴才是愧疚不是担心,十三爷还有政务要忙,奴才不打扰了。”我颔首说道。
“去吧。”十三轻轻的说。
晚上回到住处,听到有人叩门,打开一看是个面生的小太监。他跟我打了个千,毕恭毕敬的递给我一个信封,说道:“奴才是秦福,这是我家主子叫奴才给姑娘的。”
我接过信封问道:“你们家主子是谁啊?”
“四爷。”
我闻言略感意外,稍后就想明白,一定是十三把我今天问的话告诉四爷了。
“姑娘先看着,奴才告退了。”
我微一颔首,秦福又恭敬的退着离开。
我拆开信封,里面只有四个字——
“微恙,勿念。”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四爷的字,短短四个字,着墨轻重不一,因变化而气象万千,这就是帝王之范么?
十三还是把今天的事告诉四爷了,四爷怕我担心还特意送来了字条。看到这四个字,我的心好像真的安了下来。
我对四爷究竟是愧疚还是担心?我现在自己也分不清了,或者两者都有吧。
四爷的羽翼渐丰,他已经不需要依附着太子了,太子也确实不堪重任。四爷这次一告病就告了半月有余,太子已经完全乱了阵脚,户部,吏部都乱成了一锅粥,太子还真是扶不起的阿斗。
“姐姐,姐姐,这明明是明前龙井,怎么放在碧螺春的罐子里啦?”晴云问道。
我凑近看了看,掩饰的说道:“这不是长的像么。”边说边把茶叶倒出来。
“龙井和碧螺春长得像?”晴云不可置信的对我说。
“哎呀,不要揪着姐姐不放了,姐姐也有犯错误的时候呀。”我小心的挑着茶叶。
“嘿嘿,可是姐姐以前从不犯错啊,怎么觉得最近几天有点心不在焉的呀?”晴云试探性的问道。
“你这个小鬼头。”我笑着拍她的头,“姐姐心不在焉也是在想,等我和莞姐姐都出宫了,你一个人在宫里能不能应付得来。”
晴云用手揉着头,冲我撇撇嘴,和我一起小心的挑着茶叶。
我看她可爱的样子,好笑的说道:“行了,咱们也别挑了,反正都窜味儿了,你拿回去自己泡着喝吧。”
晴云闻言大喜,“真的可以么?这龙井可是贡品呢。”
“这茶房里的茶哪一样不是贡品?你悄悄的带出去,谁会知道?这点福利姐姐还是可以给你的。”
“谢谢姐姐!你继续魂不守舍下去吧,到时候我能拿回去的茶就更多了。”晴云眉飞色舞的说着。
我又笑着拍了一下她的额头。
真好啊,几两茶而已,晴云还可以这么轻易的获得快乐。
听着晴云甜甜的叫我姐姐,又想起了云若,你在天上还好么?突然觉得心里闷得难受,放下手头整理的茶品,信步走出茶房。
不知怎么的走到云若原来的寝宫,想起第一次来这的时候,她拉着我的手是那么明艳欢快,可是现在那些画面都已经定格了,再也动不起来了。
站在树影里,远远的望着殿门,想到云若再也不会从那里翩翩走出,不禁再一次双眼泪垂。
“芙瑶?”是四爷的声音。
我忙擦干眼泪,抬头给四爷行礼,“四爷吉祥。”
“免了。”他也走到树影里。
“有日子没见四爷了。”我尽量掩饰着哭腔。
“十七天。”四爷淡淡的说。
我突然不知道该接什么,短暂尴尬,我没话找话般说道:“四爷风寒全愈了?”
“恩,本来就不重。”
“都怪奴才,那日让四爷淋了雨,才会病的。”我颔首说道。
“是我执意要把伞给你,怎么会怪你呢。”
“四爷怎么在这?”我的哭腔越来越重,再说话怕是就要哭出来。
“我来给额娘请安。”
又是短暂无言。我死命的咬着嘴唇,低下头不让他看到我眼眶里的泪。
“想哭就不要忍着,会憋出病来。”半晌,四爷幽幽的说。
“奴才……”
我刚要说话,四爷已经走近,用一只手揽过我,让我的头倚在他的肩膀上,泪水终于在这一刹那决堤,我太需要一个肩膀,就让我放肆一回。
四爷用手轻轻的拍着我的后背,“哭出来就好了,你的心里太苦了。”
心中压抑好久的苦闷,伤心,自责,在四爷的肩头都得到了释放。
他还在轻拍我的后背,让我觉得温暖和安心,“芙瑶,我一直都觉得你就像一个局外人,好像洞悉一切,你想帮谁就跳进来指点一下,指点完再跳出去,总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但这次,你好像陷进去了,不能脱身了。”
是啊,我本身就是一个局外人,我本就不属于这里,可是我现在和这个地方,和这的人发生太多的纠葛,太多的人因我而改变,我还怎么全身而退?
“你把自己包裹的太紧了,哭都要极力忍着,让人看着担心。”他顿了顿又说:“你现在走进死胡同了,佛祖都说,不知者不为怪,这事怎么看都不该怪你。”
我在他肩头摇头,他用手把我从他肩头支起,看着我的眼睛说道:“芙瑶,你听我说,永远都别为无法改变的事后悔,你难道一辈子都要这样生活下去么?”瞳孔中闪烁着温情,让我的心为之一颤。
不要为无法改变的事后悔,这不是我进宫前交代给妙璇的话么?这是我一直明白的道理,怎么现在却无法做到,当真是当局者迷。我要一辈子这样生活下去么?要是一直在宫里生活只怕会越来越糟。
四爷好像看出我的心事,轻轻的对我说:“我在草原上对你说的话还作数,你要是跟了我,我定不会让你再这样苦闷下去。”
我摇了摇头。
四爷有些失落又有些意料之中的说道:“好吧,我也不勉强你。”
我终于哭够了,心中畅快了许多,擦干眼泪,微笑着对四爷说:“四爷,奴才哭过就好了,现在奴才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不再为无法改变的事后悔了,这一页奴才会把它翻过去的。今天,谢谢四爷。”
四爷看着我也笑了,关心的说:“明白了就好,把眼泪擦干吧,春天风大。”
我轻轻点了点头。
四爷啊四爷,你是未来天下之主,我芙瑶何德何能值得你如此关心。
此时的我已经无法自控的享受着四爷无微不至的关心,我止不住的想如果他不是四爷该有多好。
回去的路上,看云卷云舒,看清风拂柳,云淡风轻,这看似简单的四个字,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