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帝后
作者:月临 | 分类:言情 | 字数:17.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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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昭阳
春和景明,最是妖冶桃红。
“娘娘,院里桃花开得正好,娘娘有兴致去赏赏么?”月瑶看着清河在案前发呆,随口问道。
眼前这位娘娘,与其他宫里的主子都不大一样,她是清楚的。
纵然赵国国破之前,清河被建业帝与嘉懿太后视作掌上明珠,宠溺非常。但天子之家与寻常百姓家自然不同,清河贵为公主,课业虽不及太子赵褀,但也并不轻松。多年下来,较之寻常书香世家,有过之而无不及。
然而此刻的清河,却似乎无心翻阅案上的古籍,只怔怔发着呆。
“陛下倒是有心,无论临池观还是昭阳殿,似乎都有应季花木。”听月瑶询问,清河无意识地接了一句。
“娘娘这话可就错了,临池观那是陛下吩咐的,说娘娘酷爱花木,命花匠应季移植。”月瑶不自觉地微微发怔,“但昭阳殿,素来种植的只有桃花,想必陛下也不会再下令改变。”
“嗯?”清河疑惑。
“这……”月瑶不知从何说起,一时失语。
“你何必这么紧张?”清河笑笑,“不过是陛下四道旨意连发,德妃却没有任何动作,平白叫人生疑。”
月瑶紧张得不知如何接话,半天,才道:“娘娘明鉴,有些话奴婢本不该说,但娘娘问起,奴婢还是应当遵本分一一禀明。”
“哦?”清河一哂,“可是这昭阳殿有何秘辛,平素不为人所知,今儿个倒恰巧被我问起。”
“倒也不是秘辛,都是宫人们私下里传的,不过心照不宣无人捅破罢了。”月瑶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答道,“前朝有位宠妃曾居于昭阳殿,后来暴病而亡。昭文帝思念太甚,遂下诏闭殿不启。此后三朝,不知为何,都不曾再启用此殿,直至陛下今年特地命工部重新翻新。”
清河冷笑了一声,“不过是寻常皇家丑事,何苦遮遮掩掩?”
“娘娘。”没想到清河如此反应,月瑶一怔。
“要么是后宫之乱,要么是昭文帝自己赐死了这位宠妃罢。宫中的暴病,哪里有真正的暴病?后来的帝王,怕也是避讳而不肯再启吧。”清河笑得几分落寞。
前世自己死后,刘彧对外宣称的,怕也是暴病而亡吧。
“也难怪,陛下虽是晋了我位份,但却重启昭阳殿,德妃怕也是摸不准陛下的心思,不敢妄动罢了。”
前世并未听闻如此秘辛,并不知刘彧让自己居于昭阳殿是出于什么心思,只道是寻常宫殿。
清河心中冷冷的,只怕,前世出于执念而错过的讯息,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多。
“你对我说这些,不怕陛下治你的罪?”清河话锋一转,笑得戏谑。
月瑶不料清河突然提起这茬,倏地跪地,“娘娘明鉴。奴婢虽曾跟随陛下,但自陛下将奴婢赐给娘娘,奴婢便是娘娘的人。”
“是么?那上次在梅园,是谁给陛下传的信?”清河目光冷冷,惹得月瑶一激灵。
“娘娘明鉴,当真不是奴婢。”月瑶不住磕头,“陛下回宫之后,确实年年那日都会去梅园。”
清河也不是好欺负的主,她是知道的。数年前在和龙宫,清河整治赵衍宫人的场景,她还历历在目。
“恰巧就那个时候?”清河不为所动,“月瑶,我不知道陛下对你怎样,但我只有一句话,我自小在深宫长大,宫里面这些招数,眼不见为净。若是见着了,我眼里也是见不得脏东西的。”
“娘娘……”月瑶此刻才慌了神,眼里似乎有了惧意。
“行了,起来吧。”清河起身,“我知你没有恶意。你对陛下的忠心,我还是信得过的。”
“只不过给你提个醒儿,我不喜欢这些个招数。这宫里自然到处都是避无可避,可是,至少,我希望这昭阳殿里,是干干净净的,不会污了眼。”
清河笑得清冷,却又多几分坚定,既然决定不能像前世一样苟活,自然,有些东西,哪怕是再不愿,她还是要沾上的。
只是可惜,赵氏一族在燕国无依无靠,一切,都只能慢慢来。
院内桃花果然妖冶非常,比寻常桃花更艳几分,不知是否是沾染了前朝那位宠妃最后的心绪。也许,会像她前世一样不甘,抑或者悔恨吧?
院中清风摇曳,落红片片纷飞。
清河蓦然就想起了那首《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还没来得及默念出后半句,清河一惊,忙掐断了这个想法。
她对刘彧,前世只有怨恨。
死前在昭阳殿缠绵的那一个月,倒是多少看开了些,家国大事,刘彧无错,无非就是野心太大了些,恰巧赵国首当其冲被灭了国。
但赵国积弊日久,父皇努力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有了些起色,但年暮之后又被辅政大臣日渐架空,下坡路倒一日比一日走得稳。皇兄继位后,日夜操劳,也难以将赵国从泥坑里拉出来。
不是燕国,不是刘彧,也会是其他人。
她在未央宫中那些年,苟延残喘,其实是想明白了的。
只是,她还是固执地怨恨了他一辈子,将他所有对她的好视作不见。
或者说,视作理所当然。
他灭了她的国,毁了她的家,所以这一切都是他该的。
到死,她也没有原谅他。
重来一世,她似乎倒是放下了许多。
国破那日,没有痛彻心扉,也没有发现再历一次苦难的怨恨加剧。
这一世,慢慢放下怨恨,倒是发现了许多前世不曾发现的疑点。
譬如,刘彧对她没有理由的好,刘彧对她一直克制的感情,甚至还有对兄长阿弟的封赏。
前世,她以为刘彧是明君,才会如此。但如今,她却没有办法相信,刘彧此举,会没有她的因素在里面。
可是,前世今生所有记忆里,她都再难捕捉到一点点讯息来证实她的这个想法。
她与刘彧,到底何时有过交集?又或者说,刘彧对她,何时有了那样的深情?
一片花瓣轻飘飘地落到清河发间,清河伸手取下。
掌间的桃红,红得妖冶,红得触目。
清河这才又想起来方才无意识出现在脑中的想法,宜其室家,不自觉地冷笑一声,她与刘彧,其实怎么可能?
不光她明白,连刘彧也明白,所以刘彧一直都是克制的。所谓肌体共欢,不过是饮食男女逢场作戏。
她与刘彧,隔着国仇家恨,咫尺若鸿沟。
清河不自觉地将花瓣凑到鼻尖闻了闻,闻着,竟还有股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忙唤了月瑶拿来花篮,收集起了尚未落地的花瓣来。
“娘娘这是要用桃花做什么?”月瑶大概心里也明白清河并未往心上去,否则不会隔了几个月才问起梅园的事。
“一时兴起,不如做些糕点尝尝。”清河喃喃。
月瑶却并不知,桃花糕,乃嘉懿太后生前最爱的糕点。
“月瑶,吩咐人去取些冰块回来。”清河边吩咐边清洗着花瓣。
用清水浸泡了一刻钟,清河这才细细清洗起来。
花瓣沥干,加汤汁捣烂,加藕粉红糖,凝结成块,冰冻切块。
一碟桃花糕出炉,室内充盈着淡淡的桃花香。
看着月瑶馋嘴的样子,清河不禁一笑,这才想起,其实月瑶比她还要小几岁:“你那时年幼,怎会跟着陛下到和龙宫?”
“陛下幼年不受宠爱,先帝不会费尽心思与武昭帝讨价还价保全陛下,而武昭帝对陛下这个质子又颇有忌惮,所以随身宫人便只有那时还年幼的周公公与奴婢。”月瑶忆起往事,神色不自觉地黯淡了下来。
原来刘彧也曾这般为难,夹缝之中求生存。
清河取了食盒,将碟子放入食盒,小心盖好,这才嘱咐月瑶:“给陛下送过去吧。”
“政事繁多,他对自己,也太苛求了些,不知疼惜自己身体。”后一句却不知是对月瑶说的,还是在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