苒错繁华尽是殇
作者:紫云小小小 | 分类:言情 | 字数:30.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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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汣汣娘子
紫影气冲冲地回到屋顶,已是第四日了。三日来,他被白衣男子的小厮忽悠着在殇城转了好几个来回,连白衣男子半个衣角都没碰着,直到今天早晨小厮出了殇城,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上了当。无精打彩地看了一眼房中安然无事的亦苒儿,索性趴在床顶睡大觉。
房间内响起敲门声,是汣汣,身后跟着红笺。
这三日,果真没有人再来打扰亦苒儿,身上鞭痕也在汣汣留下的药物帮助下,消失迨尽。
红笺将手中的化妆箱与医药箱一同放在桌子上就出去了,门关得很紧。
这一日,亦苒儿听到一个故事。
那汣汣娘子,原来姓宋,是瑷瑷谷里鼎鼎的大名宋神医的大女儿。
十年前,不,确确地说,是十一年前。
她也有一个另世人艳羡的幸福之家,家中有世人崇拜的神医爹爹,有贤良淑德的温柔娘亲,还有一位娇小可爱的妹妹,更有成群的仆人给她们姐妹俩作牛作马。
每天,来瑷瑷谷里看病的人顺着小溪谷顶一直排到溪水脚底。看病的人当中也不泛懂潜规则之人,带上几串糖葫芦,稍上几只糠人儿,这样,他们看起病总比普通人要容易一些。
毫无疑问,那时的汣汣是幸福的,但是,好景不长。
秋天的时候,瑷瑷谷突然来了一大批人。个个绵衣华服,淡吐不凡,将原本排很长很长的队伍打破,然后,她的爹爹开始日夜叹息,娘亲开始以泪洗面。
汣汣那时才七岁,也大概能猜到,这一切都源于爹爹与那些锦衣华服中一位年轻男子在房间里的淡话造成的。
于是,从那天起,汣汣开始学会听墙角。
一米高的窗台,费了很大的力才爬上去。
“我瑷瑷谷从不医死人。”是爹爹的声音,不卑不坑。
“放肆,她没有死!”说这话的应该是那年轻男子的声音,冷咧的语气中掺杂着熊熊的怒火与丝丝痛意。
下意识地,汣汣突然想看一眼说这话人的面目。于是,窗户被悄悄拉开一条小缝。
爹爹低着头站在房间中央。说话的年轻男子坐在床边,他的大手紧紧握住床上之人的小手,距离有些远,汣汣只能从年轻男子手里的纤纤玉手大概猜出床上躺着的是一位女子。年轻男子微微低着头,将女子的手轻轻放在自己唇边。汣汣亦看不清年轻男子的表情,但她知道,那年轻男子一定是爱极了床上那位女子的。
但是,既然爹爹都已经否定了,床上那女子定是无救了。
“恕草民医术不精。”爹爹跪下了身子。
年轻男子看都没看爹爹一眼,直接否定:“如果连瑷瑷谷的天下第一医都说医术不精,这世上还有谁敢妄称大夫?”
“属草民直言,这女子已经走了。”
“你信不信,孤可以马上派人一把火烧了你这瑷瑷谷。”年轻男子转过身,眼光发狠地盯着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人。
那男子有刀削般的五官,面容上覆着一层薄薄的冰,墨黑色的眼底像一个幽深的黑洞,让人不敢直视。
汣汣的身体吓得一阵颤抖,就这样从窗台上滚进了房间。
爹爹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止不住的磕头:“王上饶命,小女还小,绝不是有意偷听的。”
“滚。”年轻男子怒吼一声。
她被爹爹抱起跑出了房间,快出房门时,经不住好奇回过头。年轻男子已经转过身,手扶一边的床头,这时,她看见他的背影。
一直到今天,她都还清楚地记得那一抺背影,玄色长袍,微微佝偻着的背,轻轻颤抖的身影,一只手用轻支撑床头,一支手轻扶额头,她用那个姿势里看出了悲凉、孤寂、还有一丝心疼。
第二日,瑷瑷谷突然发生一场大火。冲天的火势像是从地底下烧起来的,红色的火苗,黑色的烟雾,像毒蛇一样蔓延瑷瑷谷的每一个角落。
出谷的路已经被堵死,三十几口人,上千道药材,几百本医书,眼看就要活活被烧死谷中。
她的爹爹拼死将她与妹妹塞进练药用的两个大木桶里,不顾生命危险提着她们来到同样烧得正旺的后门,拼尽全力将两个木桶扔出后门,木桶落进了激流而下的溪水中。
汣汣再次醒来时,怀中抱着一本医书。抬起头,瑷瑷谷只剩下一片黑土。她的脑海只有一句话:你信不信,孤可以马上派人一把火烧了你这瑷瑷谷。
自那以后,十年有余,原本世外桃源般的瑷瑷谷寸草不生。
汣汣讲完这一切,亦苒儿脸上的壮容也已装扮好。
亦苒儿看着镜中的自己发了半响呆,才站起身,有些不确定地问一旁的宋汣汣:“你要我帮你杀人?”
听到这句话,宋汣汣一脸惊讶地抬起头。清秀的脸上甚至还带着因忆起这段故事的沉重。然后,反映过来亦苒儿话里的意思,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亦苒儿,最后,玉手轻掩红唇,“噗哧”一声,竟然笑了。
同样不确定道:“你会武功吗?”
亦苒儿耷拉下脑袋,摇摇头。
“我的妹妹,她的小名叫汣汣。”宋汣汣站起身,打开一旁的药箱。一边捣弄里面的东西一边继续讲道。“我没有时间去找她,便用了她的名字,希望有一天真正的汣汣能找上门来。如果……如果,我的妹妹尚在人世的话,应该同你差不多大……”讲到这里,宋汣汣声音有些哽嗯,顿住。玉手轻抚额头,神色有些难受。
“你也别太难过了,既然你都安然无恙出来了,你的妹妹也一定在某个地方好好地活着的。”亦苒儿伸出手轻轻拉了拉宋汣汣的衣袖,有些不知所措地劝导。
宋汣汣抬起头,晶莹的泪珠盛满了如水的眸子,苦涩一笑:“所以啊,我听说你要去四国交界处落山镇,就想让你帮我这个忙。五年前,有人跟我讲,他在边关见到汣汣出没过。所以,苒儿,你到了落山镇,请帮我留意一位叫汣汣的女子,她的左肩上有一条一寸长的胎记,如果你看到她,帮我转告她,她的姐姐一直在殇城怡红院等她。”
亦苒儿拉过汣汣的手,一脸认真:“你跟我一起走,我帮你去找她。”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宋汣汣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白色小瓷瓶递给亦苒儿:“你说你对某些胭脂过敏,我一时也查不出缘故,我刚刚给你涂了点这个,似乎有些效果,你带上它。”
亦苒儿接过药瓶,随意往胸口一喘,缓慢道:“你是要为瑷瑷谷时的人报仇?”直到这时,亦苒儿才肯正视汣汣故事中的年轻男子——墨尘殇。虽然,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到现在才肯正视。
宋汣汣轻轻点了头,两手继续捣弄着药箱里的瓶瓶罐罐。
“可是,你一位弱女子……”亦苒儿看着眼前这位似水的女子,心里突然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惆怅。这样一位淡然如菊,一笑,却又风情勾人的美貌女子。如果,被墨尘殇遇见,一定逃不过被封为103位美人的噩运。而,这恰恰是宋汣汣接近墨尘殇最容易的道路。
“你认为我是女子,所以担当不起这个大任?”宋汣汣转过头,反问一句。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爹爹当时把你与妹妹拼死救出,定是希望你们好好活下去,将宋家的医术发扬光大,而不是去冒险报仇。”亦苒儿解释。以她对墨尘殇的了解,宋汣汣如果接近他只是为了报仇,无疑是自寻死路。
“我的事我自有分寸,你只要答应帮我找汣汣便可。”宋汣汣转过身,从药箱里拿出另一个青色瓷瓶递给亦苒儿。“这个绿色的药瓶,你拿着。等下在台上表演时,无论你想表演什么样的才艺,费尽心思也要让下面的人有短暂的失神,然后,顺着空中的掉出的丝带,将此药洒在大厅中。记住,一定要在大厅所有人都被你的才艺所迷惑时才可用。还有,此药性很短暂,你必须在他们恢复知觉之间离开怡红院,越快越好,知道吗?”
亦苒儿没怎么听进宋汣汣的话,依旧是随手接过绿色的药瓶往自己胸口一塞,不死心的劝解:“你同我一起离开,汣汣,这里不适合你。”
“苒儿,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努力了这么久,不想就这样放弃。”
“汣汣……”外面响起红笺的声音,宋汣汣知道是红妈妈在催促了。推了推亦苒儿:“快去吧,别忘了我的话,找到她,告诉她我在怡红院等她。”
亦苒儿有些不放心地转过身离开。临出房门时,转过头看了一眼房间里的宋汣汣,她还是初见时那身绣着墨菊的衣服,眉目如画,三千青丝随意挽成一个如意鬓,似水的双眸中看不出任何感情。
亦苒儿皱了皱眉,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去吧。”宋汣汣摆摆手,嘴角轻以一弯,对亦苒儿露出一个放心的笑容。
画面,在那一刻,定格。
当时无论是一身红衣的亦苒儿还是一身白衣的宋汣汣,都不曾料到,再次重逢,两人的身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挡在他们中间的是那个背影清冷,眼睛幽黑如墨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