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雪低头应了声是。

蒋玥儿抬头看了看天，又朝着后花园的方向看了看，不再言语。

书雪知道，蒋玥儿又想起了自己的过往。

蒋玥儿一个人坐在屋里，书雪和天雪见此情景都先下去了。

“玥儿，从今夜起，你便是我的人了，你可愿意？”大喜之夜，她一身红妆坐在屋里，也是一个人，她等着，等她的良人。蒋玥儿有些觉得讽刺，虽说她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岁，但是她还没有遇到她心仪的男子，却要因为复国嫁给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门吱呀的打开之后，慕容苏澈挑开她的盖头之后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蒋玥儿呆住了，她想了千万种他们见面的情形，唯独没想到会是这种。

那一夜没有常人洞房花烛夜的欢愉，也没有两人争吵的狂风暴雨，只是并排躺着。蒋玥儿静静的躺在床上，面朝里，心里如打翻了五味瓶不知是何滋味。

“玥儿，看来我这一生，终究等不及你回头说愿意了。”

原本以为她会与他同归于尽，没料到他竟然会把她一掌推开。蒋玥儿第一次感觉心空了，曾经温柔的话语，从此之后再也听不见了，而让这一切消失的人，是她。

蒋玥儿哭着为慕容苏澈拔去身上的羽箭，轻轻的擦拭他嘴角的血迹。周围的士兵静静的看着他们，突然有一个宫女疾步走来，手里捧着一个木盒，走到蒋玥儿身边的时候她打开木盒，木盒里面躺着一封信笺。

“娘娘，这是皇上留给您的。”那宫女看着跪在慕容苏澈身旁已经哭成泪人的蒋玥儿，无奈的摇了摇头。慕容苏澈早已料到这些事情，他只是不言破。就当做父债子还吧。

“娘娘如今已如愿得手，皇上便是万隋的亡国之君。还请娘娘怜惜，成全皇上的遗愿。”

也不知蒋玥儿是否听到，只是见她点头，那宫女便是三叩首。

蒋玥儿第二日便消失了，一起不见的还有慕容苏澈的遗体。

遵其遗愿，葬其于幽月醉梦。

蒋玥儿遣散了幽月醉梦的所有下人，她只想一个人在这里陪着他。用尽余生。

她设了一间佛堂，每日都会在佛像前静静的坐上一会，偶尔诵上一段经文。

每日必定要去慕容苏澈的坟前坐上几个时辰，风雨无阻。

后来纳兰璟宁闻讯前来，为她诊脉之后留下了自己的两个暗卫。蒋玥儿本想拒绝，但是纳兰璟宁的态度比她更坚决。

“我答应了慕容大哥要好好照顾嫂子，本想接您去天峰，但如今也遵循嫂子的意愿。她们可以帮忙照顾，不会打扰。”

原来，他什么都料到了。

蒋玥儿一开始也想过一死了之，但是却被人救下，救下她的人只是说受人托梦。再后来萧梚宁也来了，陪了她几个月。萧梚宁说，既然事情已经发生，还是好好的去面对，死，并不能一了百了。苏澈肯定也不希望她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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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玥公主，这是小姐托我给您的书信。”书雪和天雪不放心蒋玥儿，两个时辰之后再度来到蒋玥儿的屋子。“小姐希望玥公主能保重身体。”

蒋玥儿的手有些颤抖，接过书雪手中颇为厚重的信封。

“玥儿姐姐，启信安好。”展开信纸，仿佛当年那个羸弱的小女孩就在身旁轻声细语的和她聊天。

萧梚宁在信中细细的说到她的婚事，说到纳兰璟宁。

“玥儿姐，他对我很好，你说，我会不会一直幸福下去？”会的，好好珍惜，小宁儿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会好好的。

“我老是觉得他对我像是对待他的女儿一样，我是不是很没用，怎么办，宁儿不想拖累人？”蒋玥儿差点笑出了声。这丫头，还是那么要强。

“纳兰，好像已经行了弱冠礼了吧。”

“是，殿下迎娶太子妃半月前行的弱冠礼。”天雪站在一旁答道。

蒋玥儿点了点头，不在多言。静静的看完之后才发现信封里竟然还有一封信，是纳兰写给她的。

在书信中纳兰提及慕容苏澈的过往，但是更多的笔墨，他在写萧梚宁，他说他知道梚宁心里很牵挂蒋玥儿，也知道她们情同姐妹。他让蒋玥儿宽心，他会好好照顾小宁儿。再过些日子，会亲自陪同小宁儿过来。

有那么一瞬，蒋玥儿忽然觉得时间过的飞快。但是她是真的希望，她的小宁儿会过的好好地，要一直好好的。

“公子对小姐很好，还请玥公主宽心。”书雪见蒋玥儿把书信塞入信封，便将刚刚去熬好的紫米粥呈了上来。

蒋玥儿点了点头，浅笑，“小宁儿也出嫁了，这日子还真是过的很快。但是书雪，我若没有记错，小宁儿今年也不过刚刚及笄吧。乾燕帝怎么这么着急着把她嫁了？”

蒋玥儿冷笑，她虽然一直在这幽月醉梦待着，但并不表示她什么都不知道了。从小让这丫头颠沛流离，如今还未到婚嫁的年岁就把她远嫁天峰，若不是所嫁之人恰好是纳兰璟宁，小宁儿便真的要命苦一辈子了。

书雪想了想还是把那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了蒋玥儿。“小姐厌恶极了乾燕的人，但是对纳兰公子却是没怎么害怕。再去天峰的路上，我们还遇到了刺客。”

“乾燕欠了小宁儿。你们遇刺应当有天峰的人前来。”

“玥公主怎么知晓？”天雪有些惊奇。

“纳兰当初特意留下的两个暗卫，前段日子天天在嘀咕这事。只是听说有人遇刺被救。”蒋玥儿很快把碗里的粥喝完，书雪便收拾了一番先下去了。

蒋玥儿让天雪坐在她身旁，陪她聊聊纳兰和萧梚宁的事情。

“纳兰对小宁儿是一见钟情。不过他应当不会走苏澈那条路。”蒋玥儿对自己和慕容苏澈的过往，有的时候，在外人看来并不是非常的介怀。

“你是纳兰的侍女吧，不，你们都是纳兰的侍女。”蒋玥儿唇边勾起了一丝笑意，看的天雪有些心怯。

天雪低头了许久，“谢玥公主成全。”

这世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但是，善意的谎言，还是会被人原谅的吧。

“奉太子妃之命，天雪留下侍奉玥公主。望玥公主成全。”天雪起身跪在了蒋玥儿面前，天雪有些胆怯，这是她从小到大从未有过的。

蒋玥儿没说不可以，也没说可以。天雪很聪明，直接说是萧梚宁的意思。她是纳兰璟宁的人，说是萧梚宁指使来的，这样一来，蒋玥儿也不好将她驳回。

过了许久，蒋玥儿起身走到外面。夜，如打翻的砚台，墨一般的散开。

“夜里风大，回屋吧。”

“苏澈。”蒋玥儿失声叫了出来，才发觉竟是自己恍惚了。一开始不是很恨他麽，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心在动摇的。灭了他的国不是很开心么，为什么直到现在心都是空的。苏澈，你为什么要让我爱上你，为什么？为什么当初不让我死在你的剑下？

“玥公主，玥公主？”

“这是怎么了？”

“还好，只是昏迷了。扶她去床上躺着吧。”天雪为她把了个脉，然后和书雪一起搀着她，扶她在床上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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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玥儿睁开眼才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山坡上，面前是一个湖。湖心有一个很简单的小亭子，蒋玥儿记起来了，她和苏澈曾经来过这里，望月亭。望月，望玥。苏澈曾笑言，若有一日他不见了，她就来这里寻他，而他一定会在。想到这，蒋玥儿放眼望去，在那亭子里，果真有一袭翩然的白衣，快淹没在白茫茫的雾气中。

“玥儿，过来。”蒋玥儿感觉自己一下子心跳加速，是他，是苏澈。但她马上意识到一件事，苏澈已经走了好多年了，是梦么？若是梦，那苏澈是终于愿意来见她了？想到这，她忙顺着小路跑了下去，看着不远的路却跑了很久。还好，还是走到了。

那人一直背对着她，青丝如瀑，只用白绸简单束起，用一只白玉簪固定着。蒋玥儿一步一步的走进，那白衣公子转身，面如桃花，一脸温柔的看着她。

“玥儿。”慕容苏澈低声换了一句，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蒋玥儿的脸。“你瘦了。”

“苏澈，你是不是一直在恨我？”蒋玥儿呆呆的看着对面的人，许久，还是把话问出了口，话一出，泪便落了满脸。

慕容苏澈轻笑了声，“傻玥儿，怎么会呢？”

“那你为何一直，一直都曾不来看我？”蒋玥儿哽咽了，可是，这一切，明明错的是自己，不是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