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是个女娇娥
作者:Further | 分类:言情 | 字数:3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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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程息拔出长剑,猫着步子,弓着身向前堂走去,原先玩闹的侍卫现在尽数死在了地上,一剑封喉,赌局未完,砸落在地,残局无人收场。
程息小心得碾过尸体间的缝隙,斜着眼睛观察这些人的死相,不想细看。不仅仅是剑,还有梅花镖,甚至还有斧头的砍痕,有的没了脑袋,有的被砍在了腹部,五脏六腑都冒了出来。
程息蹙了蹙眉,这到底来了几波人?还未等她细想,一队刺客从屋顶落下,将程息团团围住,落地无声,气息内敛,是极为难缠的练家子,而且干这行的日子定然不少于三年。
刺客这行能干三年不死,不是命大,就是有真本事。
程息扫了一眼,心里早已盘算出如何对付这六人。她别的本事不大就是这遇事临危不惧,甚至脑子还转得飞快的本事,当年还在云都时,孩子堆里就没人比得过她。
刺客显然是受过严密训练的,早已看出程息功力不凡,一瞬间排兵布阵,六人早已换了原先的队形,防守结合。梅花镖如雨般落下,带着凌厉的劲风,程息用剑果然顺畅,立马甩袖挽出剑花,只听耳边剑器相鸣,她举一反三,冲着剑气将所有梅花镖尽数回抛,纷扬如雪絮,刺客们应接不暇。
程息本想瞅准破绽一击攻破,可这些人实在防的厉害,一时半会儿寻不出漏洞。程息与他们僵持在一处,想着如此拖延定不是办法,她见一刺客挥剑要劈来,顺势侧身,那一剑劈在自己的左肩,也给她带来的逃出生天的机会。
刺客见她受挫,急急攻上来,程息看准空处,反手一扫,又是一掌将来人逼退数步,仅仅须臾,程息飞身上天,踩着瓦片飞也似的朝前堂跑去。
后头的刺客拼死追赶,程息见前堂一片昏暗,心里忐忑不安,但此时也无其他藏身之处,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跳下屋檐,隐入黑暗,屏住气息,悄悄地朝方才宴饮的地方挪去。
左肩那刀,砍得不是很深,只是她侧了身,伤疤有些长得醒目。她撕下衣角的布,随意地缠了几圈。
弧令在哪儿?程息现在心头只有这件事。以他的功力,杀出重围是绰绰有余的,可前堂境况不明,她实在不敢下此结论。
若他已经逃了呢?自己这样找来岂不是白白送死?若他……并没有走呢?
程息贴着墙沿慢慢挪进屋,原本还是金碧辉煌、宾客满堂的厅室一下子变成了阴冷诡谲的地狱。
程息不敢贸然前进,她缩在窗根,就着月光,微微抬头看向里面,杯盘狼藉,美酒倾覆、肴馔涂地,却是一个人影都有。
怎么回事?
她按捺不住,悄悄跃进窗棱,正欲跑向柱子找个藏身的地方,突然暗处飞来一把斧头,若非她躲得及时,早已被劈成两截了。
程息被身后那个人箍得难受,狠狠地掐了他手上的肉。
“嘶——”弧令忍住声音,连忙将她放开。忽觉自己手上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一瞬间明白过来,看见程息左臂上扎布,沉声道:“你习武究竟是为了防身还是伤身?”
程息全然不顾他说了什么,问道:“来人有谁?”
弧令叹了口气:“你觉得有谁?”
“绝对不止天纾阁。”
“至少三批人。”
“我方才把其他一批人引来了此地。”
即使在黑暗中,程息亦能察觉到弧令的喜悦:“小姑娘看着傻,没想到还是挺聪明的。我们将计就计,来个借刀杀人。”
何为借刀杀人,自然是借梅花镖们杀斧子们,或者借斧子们杀梅花镖们,反正他们绝对不能死。
梅花镖方才见程息溜进宴厅,也跟到此地,但看着眼下这瞎猫摸死耗子的境遇,他们也有些踌躇,可是上头吩咐下来,定要将那暗账带回,如若不然,杀无赦,可里头什么也瞧不见,进是不进?
只听里头兵刃乍起,打得不可开交,忽然听闻一女声大喊:“账册——”
梅花镖们心中一凛,再也按捺不住,齐齐冲进室内,防备不及,被迎面而来的斧子砸了个面门,当场死了两个。
江湖上历练出来的反应,身体比脑子快,剩下的刺客们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手中的暗器早已飞了出去,精准地找到了暗藏其中的人。两厢打将起来,弧令领着月氏数人和程息,□□跃山,匆匆往府外赶去。
方才那一嘹亮的嗓子是程息喊的,弧令还愁有什么可以引刺客们进来,就被程息那破天一声吼给惊到了。
今夜来刺杀太守府,无非两种人:一是想让月氏和姜国结梁子,二则是为了销毁暗账。那群刺客极为专注,六人围困她一人,还一路穷追不舍,想必定是盯了她良久,知道她怀里有他们要的东西。虽说只是猜测,可方才那效果,不得不说她算得周全。
“都尉和梁元清呢?”程息问道。
“监御史方廉死了,被暗器一击毙命;梁元清应该是逃了,不知去向;都尉已离开太守府。梁府都这样了,瞿府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都尉怎么出去的?”
“我的人护送他,别担心。”
“那你还呆在这儿?”程息问。
弧令愣了一瞬,侧目笑她:“明知故问。”
程息弧令赶到都尉府时,府上一片漆黑。
弧令将众人护在身后,找来一人道:“普珠,去探路。”
“是,少主。”
普珠架了把弯刀在腰际,拎起衣领蒙上面容,二话不说飞身而下。程息屏息紧攥着长剑,像是一有声响便会如离弦箭一般窜出去。弧令回头看她如此紧张,故作轻松笑道:“这就吓到了?抖的跟筛子似的。”
其实程息一点都没有动,那份镇静连弧令都有些惊叹,只是不想她绷得太紧,编话调侃她。
程息也明白他话中含义,只是面上没有任何轻松的迹象,她望着寂静如死水的府邸,低低道:“若他们出事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心安。”
前十八年,她失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若这回又因她的固执,拉下了整个师门,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冲动一剑捅向心窝子,就这样以死谢罪,跟着他们走了。
普珠去了很久都没有回来,阿莫耶有些按捺不住,出声道:“少主,我们……”
弧令皱了皱眉头,回头对阿莫耶道:“照顾好程姑娘,不能有半分差池。”
“你去做什么!”程息早已瞧出他的想法,一把拉住他的衣袖。
弧令轻笑:“死不了,在这儿待着。”
“你去我也去,我整个师门都在府里,你让我如何弃他们于不顾?”
弧令沉吟半晌,对手下们说道:“留意我的信号,你们几个,去驿站接应商队的护卫,让他们速速前来。”
“是。”
兵分两路,程息弧令跃入府中,二人细细地辨认风中声音——夜风飔颸,只有沙走尘飞的摩挲。
“已经有人来过了。”二人翻身进入前堂,几案烛台倾覆,一地狼藉。
程息:“他们人呢?”
弧令:“都尉府里应当有密室,这里没有缠斗的痕迹,想来他们没有找到人。”
二人越过前堂,往后方的天井赶去,月光晦暗,院中的枝丫颤颤巍巍,犹如伛偻老人,老态龙钟。
“等等,这边。”程息指着地上枝丫的影子,还飘着一根丝带。她抬头朝树梢看去,一条红绳系在树上,与他们手上的如出一辙。
“走。”弧令拉上她,找下一处线索。
他们弯弯绕绕,这都尉府往日看着简单无奇,可按照这些红绳的指示,竟走出另一番门道来。路愈来愈隐蔽,走到最后,竟消失在一方池子前。那池子上飘着零星的几瓣水藻,程息瞟了一眼池子边缘,原先的水痕还未消失,明显高于眼下的池水。
程息弧令对视一眼:是这儿了。
可是怎么开呢?
风中忽有异动,几枚暗器从旁飞来,程息拔剑格挡,还未收势,黑衣人蜂拥般冲上来,将二人团团围住。程息弧令双背相靠,弧令小声道:“他们轻功了得,你走剑时不要走实了,虚晃着打,剩下交给我。”
“好。”话音方落,程息已窜了出去,身形鬼魅,变幻莫测,有时这一剑还未着人身上,那一剑就已点在了另一人眉心。黑衣人们被她虚幻的剑式晃得眼花缭乱,弧令趁机从后出击,一把大弯刀握在手中,舞得呼啸生风,未及敌人三尺,刀风便至。他的刀法不仅凌厉还繁杂,上刀未歇,此刀又至,倒是与程息配合地天衣无缝,将黑衣人两面夹击,步步逼退。
弧令见多这种场面,丝毫不惧,他镇定自若,瞅准空档,朝一人胸腔刺去,鲜血喷涌,那人直直栽到程息面前,污血沾湿了她的鞋。
程息有些恶心,那种从心底油然而生的抵触。
弧令瞥见她的异样,想要将她拉回身边,程息却不愿,握住弧令的手,借力飞踢,冲上来的黑衣人猛地被踹到十几尺外,手中吃痛,武器脱手。
程息拉下头上碍事的毡帽砸在地上,长发垂落,衬得眉目更加清冷,她举着三尺青峰,厉声道:“这武功,一看便知是姜国的,今日太守府有难,你们又趁火打劫,是何居心?”
黑衣人看二人的装束,知他们是自己得罪不起的,可事到如今,也不怕多杀一人了。
为首一人冷笑:“我们是何居心?你们月氏又是什么好货色?上!不留活口!”
“找死!”程息红了眼,太守残忍腐败,丰城颓败萧条加之今晚生生死死、喊喊杀杀丧生如多条命,她心中早已难平,定要找个什么来出出气,眼前的这些人又是同胞相残,更是让她愤懑。
程息举剑直刺,弧令后方助阵,那些黑衣人自知不敌,早已生了歹心,他们纷纷从怀里掏出几颗珍珠般大小的白丸子,狠狠地向地上掷去。
“小心!”弧令忙飞身上前,侧身将程息护住,左手提刀格挡冷箭,右手一把捂住她的口鼻,“迷烟!”
“傻子!”程息惊讶于他的灵敏与相护,又恼他只顾着自己,想也没想就伸手替他也捂住口鼻。
烟雾未散,天知道他们两个现在的姿势有多奇怪。
忽听池子传来隆隆石门洞开之声,出来几人,为首的正是瞿义扬与常黎。他们带着面罩,忙飞身闯入雾中将二人救下,护在身后。
黑衣人见来人增多,却不慌,哂笑:“‘逍遥散’的威力可是你们能够抵挡的?夜郎自大。”
“少废话!我今天就要捉了好好审问审问你们!”常黎年轻气盛,又见方才弧令程息二人打斗精彩,心中跃跃欲试,头一个冲了上去。
余下的人不甘示弱,齐齐缠斗在一处。
“逍遥散”程息不是没听说过,“一梦醉太初,神仙不知处”,也不知是从哪儿传出来的话,说的是只要吸一口逍遥散,就会睡去梦到太初之时,连神仙都难以抵挡。她本是不信的,可如今也不得不信。
四肢渐无力,加之运功过剩,更是疲乏,眼睛手脚都要不受控制了。
“息儿!”常黎一把扶住她,可他自己的手也在不住颤抖。
“我没事。”程息声音极为冷静,听不出丝毫慌乱,仿佛眼下只不过是玩累了,“这帮人阴险狡诈,打不过就用迷药……常黎,你听着……一会儿我与弧令、瞿大人吸引他们的注意,你……你带着师父他们……还有都尉家眷离开此地,去驿站……找月氏的商队。”
“我怎么能够丢下你们?”
“现在不是逞义气的时候!”程息推了他一把,“你与我们不同,你是云都富家子弟,你不能死。若我们能活下来倒还是好的,若我们……你还能够借你身世,替我们伸冤诉苦,这又有何不好?快走!”话才罢,程息又咬着牙杀了过去。
常黎愣在原地,心中焦急万分,没错,他确是云都贵家公子,可他也不会蠢到等到他们都死了才利用自己的身世。
常黎望了望城门方向,心道:自己的人,应该快到了吧?
弧令功力深厚,半炷香下来,竟无半分气喘。他看程息抵挡地吃力,抽出一只手将她拉到身边,低声道:“算着时辰,我的人也该到了,再坚持会儿。”
“那是自然。”程息咬牙。
弧令看她倔强模样颇为可爱,险恶环境中竟生出想摸她脑袋的冲动。可他究竟还是忍住了,从怀里掏出一个精巧的短笛,放在口中吹出不成曲调的旋律。府外忽然喊声震天,朝后院冲来。
忽然,天空被一瞬红光照亮,程息一个激灵,以为是黑衣人们留有一手,召集同伴,回头却看见他们那即是蒙着面也能看出的苦瓜脸。
难道不是他们?
程息环顾四周,只见常黎手中拿着信号弹,还冒着缕缕白烟。
“你怎么回事!不是叫你走吗!”程息训斥常黎,竟有种长姐风范。
“你们放心,不会有事了!”
程息这下细听,府外的声音,确不是区区十几人的月氏守卫能够发出的,莫不是这小子也带人来了?
黑衣人看局势扭转,再也不僵持着,大喊:“撤!”
一支鸣镝破空而来,直刺入那人的心脏。
院门被撞开,一队整齐划一的士兵冲进来将他们所有人包围,一男人身着银色盔甲,身后披风烈烈,骑着骏马踏着步子而来。
余下几人要跑,弓箭手瞄准膝盖、小腿挽弓射箭,欲飞身逃开的人齐齐被架住动弹不得。
那些人神色奇怪,弧令蹙眉:“不好。”
程息跃步上前,将黑衣人嘴里的毒药一拳打了出来,可她也就只救下一个,剩下的未等她反应过来皆以服毒自尽。
那将军看着残局,命令道:“把刺客带下去。”
人走了大半,程息这才看清军旗上写的字,上书小篆——“张”。
她的心“咯噔”一下,忽觉被一把匕首生生剜去一半,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三公子!”为首将军打扮的人跳下马,对着常黎单膝跪地,抱拳行礼,“末将来迟,还请三公子恕罪。”
“祁将军请起。”常黎虚虚一扶,神色添了几分往日不常有的威严。
程息不敢确认心中所想,开口的声音却是自己都未曾料及的冰冷:“这位将军是?”
“哦,这位是祁连之,祁将军。”常黎笑着介绍。
“祁将军!”瞿义扬高呼:“来人可是雍乐的祁将军?”
“正是在下。”祁连之抱拳回礼。
“那你呢?”程息看向常黎,眼中无丝毫温度,“你又是谁?”
常黎只觉十分不好意思,他人掏心掏肺对自己,自己却瞒了别人那么久,他挠了挠脑袋,笑道:“我,我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爹是云都的卫尉张由,我是他的第三子,本名……张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