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是个女娇娥
作者:Further | 分类:言情 | 字数:32万
本书由笔趣阁签约发行,版权所有侵权必究
24.第二十四章
程息进宫谢恩,谢了个“县主”回来。她自己都有些匪夷所思,几日之间,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平民变成了庄南县主,还顺带成为了夏太尉的关门弟子。
云都城里,人人都道程息风光无限,时来运转,最好自己也是个什么流落民间的开国功臣之后,能够挤上云端享受“父母安排”的荣华富贵。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程息从殿里出来时,人都是有些懵的。
她在外头呆呆地站了会儿,宫道里吹来的风不禁冷得她一哆嗦。
一女子深衣款款,被婢女们簇拥着走来。
“程息见过永嘉公主。”程息识得她。
永嘉生得极为慈善,眉间天生的红痣,朱砂泣血,眉目上扬,嘴角浅笑,竟有法相严慈之貌。
“你便是程息?”她的声音不似寻常女子细嫩,带着悠远的淳厚,“父王封你为庄南县主了?”
“正是。”
永嘉不说话,她将程息扶起,攥了攥她的手,宽慰笑道:“手倒还是热的。”
程息觉得奇怪,不过七月,即便天气渐凉,倒也不至于冻人。
永嘉凑近,轻轻道:“天马上就要凉了,自己小心身子。”
程息听出话里有话,只是不便细问,行了礼:“多谢公主关怀。”
“夏家娘子和任家娘子都是好姑娘,可二人的心性终究是差了太多,哪个与你心气相投,你心中定也是明白的。”
程息不应声,只笑脸相迎。
秋季多雨,宅子里新添了不少草木,储露设计的花架与秋千只做了一半不得不停。院落半兴,程息望着窗外出神,努力思忖着永嘉说的话。
“姑娘,你都想了好几日了。”
“我总觉得安歌姐姐话有深意,只是不知,是不是我想的那样。她说怀琳与菁菁心性不同,让我想好哪个才是最投契的。难不成……”程息执笔在纸上写下几行字。
张家,任家,祁家——三皇子。
郑家,柳家——大皇子。
四皇子……程息没有写,直接歇了笔。
永嘉的话,显然是将怀琳与菁菁放在了对立面,也就是夏家与任家。
所以夏家拥立的……是宁王?
若真是这样,她便明白赛诗会那日,夏怀琳与成华阳的举动了。
她没来之前,一切皆是静止在一个平衡点,他们仍能够维持表面上的和善平静;可自己的到来,却是扭转一切的车轨,载着他们奔向未知前路。
那皇帝呢?将她封为庄南县主,又赐予夏家弟子的名号,看来并不是单纯想将她留下。
程息细细地想,拥立淮王的,大都是当初随伐的将军,而宁王则恰恰相反。
她自己虽无势力,但程放的名号暂能借来一用。以眼下境况,借她与怀琳的亲厚,让夏家收自己为弟子,最好不过。
那怀琳明白此事吗?
她是当真想结交她,还是为了父亲?
程息越想越冷,她迫使自己平静,下了定论:皇帝偏爱的,是大皇子。
月氏来京,互市之事如今皆交于宁王掌管。
蛊虫之祸,要远赴边疆,却交给了淮王的表兄。
她心头难受,太子之位空悬,若皇帝不能在他康健之时决定此事,等他故后,必定会有一场腥风血雨。
只是程息实在不懂,若从情意与陪伴的年岁来讲,成后远远超过原配赵氏,淮王比之宁王也是毫不逊色,可皇帝的选择为何就是宁王?
储露从外回来,看程息的脸色白得可怕,捧住她的脸晃了晃:“姑娘!”
程息回神:“何事?”
“有人送来了信,也没说是谁。”
程息亲启——黄皮信封,字却是笔笔见锋。
她拆开看,上头只六个字“恭祝庄南县主”。
程息立马猜到是谁,啪地一下把信纸拍在几案上,不说话,脸上有丝丝愠色。
储露可就奇了,本还冷得发白的脸一下子有了生气:“姑娘知道这是谁送的?”
“兰须弧令。”程息一个字也不愿多讲。
“可兰须公子是月氏人。”
“他汉话讲的和姜国人一模一样。”
“跟他挤兑人的本事也一模一样。”
“和他的嘴脸一个德行!”
程息本只想讲一句,可说完发现并不解气,连说了好几句。
这倒是把储露逗笑了,她可从来没见过程息气急败坏的样子:“能把姑娘气成这个样子,我倒是想见见这个兰须公子了。”
“有什么好见的!”程息说的是气话,她瞥了眼储露,见她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有些心虚,无奈勉强解释,“就是……之前我说他是达官显贵,即使是烫手山芋也是人人争之抢之,他笑我心眼儿又小又多;如今我就只是当上个县主,他就拿这个来讽我,还‘恭祝’,好似我就等着封个一官半职,让所有人都来恭祝我巴结我似的。”
储露本想憋住,却怎么也忍不了,大声笑了出来,她在程息面前也不拘着,直接躺倒在地上。
“你还笑?”
“姑娘你就说,从小到大,谁给你吃过瘪?虽然小时候你口才是不如任家大公子,但是他打不过你呀。现在大了,他不仅打不过你,还说不过你。看来只有这个兰须公子能治一治你了。”
“看我被人编排你就那么开心?”
“那也得看是什么人。”储露斜睨着程息,笑有深意,“姑娘前些日子如此心烦。是为了兰须公子吧?”
程息想狡辩,可她从来不瞒储露,如今想说谎却是开不了口了,程息不敢去瞧她。
储露看她如此,一下子明了,继续道:“嗯……我听人说,兰须弧令是月氏单于钦定的驸马爷,不仅长得人高马大,最主要的是有钱。毕竟是兰须氏的少主啊,兰须氏既是月氏三大家族之一,商队又遍布四国,那可真的是可遇不可求,集权钱势于一体的公子爷啊,不,人家是左骨都侯,不是云都城里那些碌碌无为只知道花天酒地的公子哥们能比的。”
程息挑眉,可遇不可求的公子爷?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第一次遇见弧令时,他那如同从天而降面部着地的脸。
她曾说过什么?对,累累若丧家之犬。
储露望着程息,又笑道:“唉,我想我们家姑娘,是得病了。”
程息反驳:“我能得什么病?身体好的很。”
储露笑着捏程息的脸:“相、思、病。”
“林储露!”程息要去捏储露的腰。
她连忙躲开,笑得岔气:“姑娘恼羞成怒,就是被我说对了!”
程息不置可否,停下手来,似乎想到了什么,她不说话,又望向窗外。
储露知她心思重,叹气道:“姑娘当真不要将自己逼急了。”
“储露,我一直将我与弧令的相遇当作是一场梦。我总觉得,我们会在某一处分别,然后永不相见,比如在丰城,比如在云都。可老天爷好像就是要把我们俩凑一起……他是风光无限高高在上的月氏贵族,而我只是个……只是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活死人’。”
“我不想,也不敢松懈,我不能忘了我曾经所遭受的一切,每时每刻都必须记着,只有这样,我才能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我是为何来到云都。一日不将父亲的事情查清楚,我便一日觉得自己是罪人,喝着逝者的血,过逍遥的生活。”
程息说出这话,波澜不惊,声音亦是平静,明明是经历了噬心腕骨后才会说出口的话,在她嘴里不过是一日三餐那样平常。
“所以……我知我心底有……丝丝欢喜,可我不能说。”程息坦诚,“不管在他心中待我如何,他赠与我的东西,我都会收好。就让他自去娶他的美娇妻,让我上我的刀山下我的火海,万劫不复吧。”
---
任蘅着人送来了中秋帖子,说为侯爷饯行,就约在玄玉阁。
玄玉阁。
程息想起那日望见的白色衣角,心下触动,便应下了。
自从封了县主,程息的日子简直是好过极了,且不说每日的伙食丰盛,就连每季的衣服都有了着落。虽说流落乡野八年有余,但好歹也是大小姐出身的人,旧日的富毛病说来就来。
她喜欢给菁菁做衣服的那个铺子,想着秋季给自己和储露做几件新衣裳,闲逛而至,正试着成衣,却听外头响起两个熟悉的声音。
“哟,掌柜的,这货买的如何了?”阿莫耶的声音。
“贵客啊,里面请里面请。卖的好极了,月氏的羊绒当真是好啊,还有这些刺绣,新奇的很,云都城的百姓都很喜欢!这不都要中秋了,大家都忙着置办冬天的衣裳,我还打算从您那儿进些物料呢,您可得给我留些。”
“自然得留,您可是这云都数一数二的裁缝铺啊,不留给您留给谁呢?”
“您放心,只要您留给我,我……”掌柜的声音小了,程息屏息凑近听,“我给您二位返利,那钱啊,您二位拿着花便是。”
阿莫耶竟也不推辞,笑道:“使得使得。”
就冲这二人在丰城的以死相护,程息一点儿都不相信他们会私吞银两。
难道是弧令想要这钱?可他不是兰须氏的少主吗?要多少钱有多少钱,还偷偷摸摸拿返利赚差价?
掌柜的笑嘻嘻地去招呼客人,阿莫耶用手肘顶了顶普珠:“你说这回……我们赚多少好?”
“能赚多少赚多少。少主说了,有钱不赚是傻帽,无奸不商别心慌。”
程息:“???”
弧令这是穷疯了还是掉钱眼儿里了?
他们俩又叽叽咕咕说着什么,只是用了月氏话,程息一个字都不明白,她撩起帘子走出去。普珠阿莫耶看见她,吓了一跳,支吾道:“程姑娘……你、你在这儿?”
“怎么?我来给你们送钱,不好吗?”
程息显然将他们的话听得一字不落,阿莫耶有些为难,普珠却是极为淡定,他说道:“程姑娘喜欢什么纹饰什么料子,直接问我们拿就好了,还费这劲来店里买?”
程息:“有钱不赚是傻帽。”
普珠,阿莫耶:“……”
程息:“你们少主送来的那封信,我看了。汉字写的不错。”
阿莫耶:“那是肯定的。”
程息听这话奇怪,问道:“为什么是肯定的?”
普珠立马接话:“月氏贵族自幼学习汉话汉字,何况少主天资聪颖,学得比谁都快,比谁都好。”
“那你们呢?”
“我们从小跟着少主,也学,只不过学得不好。”
程息一早就觉得弧令的汉话极佳,不是发音上的夸赞,而是说话时字里行间的气韵。与帝王将相推杯换盏,与公子王孙称兄道弟,甚至是私下调侃也是字字珠玑,暗藏玄妙。
这样的言语能力,可不是从小在月氏长大的人能够学会的。
程息看向阿莫耶,故作腔调:“我且问你,你家公子往日习的都是些什么典籍?”
阿莫耶听程息文绉绉地问他,一时半会儿也打不上来,看向普珠求助。
普珠有一瞬语塞,忙答道:“好像是……是……什么什么子,什么什么经?还有兵法什么的。”
“那又是几时学起的?”
阿莫耶看向普珠。
普珠:“从……从小。”
程息:“……”
支支吾吾,漏洞百出。
程息看从他们嘴里是在问不出什么,笑着福了福身子:“原是这样,难怪那六个字写得是神形具备。还烦请二位,代我转达谢意。”
“定会,定会。”二人匆匆离开。
程息给掌柜的付了定金,趴在柜台上问道:“掌柜的,月氏进来的布料和绣花,当真是好看的。”
“哟,程娘子也觉得呀?”掌柜的早已眼熟程息,忙道,“您要是喜欢,等新的料子来了,我给您留下。”
程息笑道:“料子我定是要的,只是还想问掌柜的打听一件事。”
“何事?”
“我听说,那个兰须弧令是郅于单于钦定的驸马爷,生得好看还家财万贯,是或不是?”
“姑娘您同兰须公子一起进的京,这倒问起我来了?”
“不瞒您说,这一路上,我也没同他说上几句话,只不过是几面之缘罢了。毕竟也是外邦使者,我与他多言,怕有不妥。可如今这人在城里风光无限,云都人人争着抢着要月氏的东西,我这才好奇,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不是生得好看?我瞧他一直戴着面具。”
掌柜的笑得讳莫如深:“程娘子,这事您算是问对人了。我呀,看兰须公子带着面具,怕平日说话犯了什么他的忌讳,就问手底下那俩人,他们倒也不避讳,说是兰须公子十五岁那年,杀了天白山上的一只熊,还把那熊的眼睛生生剜了下来,但是自己也受了那熊一巴掌,半张脸的皮都没了。自此后啊,月氏的人就尊他为勇士,到如今都很单于的心啊——程娘子,此事可千万不能声张,虽说他们月氏的人好似也不在乎,甚至颇为骄傲,但若是传扬出去也是不好的,在下就是和您亲厚,同您说说。”
被熊拍了一个巴掌?
那十五岁的他该有多疼啊。
程息敛眉,点头:“我心里有分寸,多谢掌柜的了。”
她转身离开,却听掌柜的从后幽幽传来一句:“唉,这都是这个月的第几个了?男人生得美,也是个罪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