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是个女娇娥
作者:Further | 分类:言情 | 字数:3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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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四十六章
桑雅插着腰, 盛气凌人地站在他们俩的对面,噘着嘴,瞪着眼睛:“南平郡主, 我记得中原规矩森严, 女子怎么可以夜半三更地和男子在外私会呢?”
程息一愣神的功夫就想出了应对之策:“公主, 实在是大王子和你们月氏的勇士把我吓到了, 也幸亏左骨都侯出手相救, 我才能平安回来,否则……”我怕是要被生吞活剥了。
桑雅在草原上放纵惯了,年纪虽只有十七八, 但男女深夜幽会会发生了什么她门儿清,冷哼一声, 眼珠瞥向站在一侧的弧令, 又看见他们俩牵着的手, 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弧令质问:“你是不是见色起意了。”
嗯……这月之公主的汉话学得可真是不赖。
“在中原你这叫负心汉!”
看来中原的话本子也看了不少。
弧令淡淡一笑:“怎么就负心了呢?”
桑雅着急:“你明知我父王……你……等等, 你们俩是不是在你去姜国的时候认识了?”
二人不说话。
桑雅:“为什么大阏氏娘娘那么好,你这个中原女人就那么诡计多端!”
程息:“……”
桑雅忽然又想起什么事,难以置信地问道:“弧令,你说你那把匕首丢了,是不是给她了?”
即使桑雅的功夫远不及程息, 弧令还是将程息拉向身后:“对。”
桑雅这下是真的耐不住了:“你……你就那么喜欢她!你连匕首都给她了!她知道这匕首的含义吗!”
今天刚知道。
弧令:“她知道, 公主。”
桑雅:“你……你……”她被弧令不温不火的样子气得说不出话, 矛头指向程息, “她弱鸡一样的身子, 怕是连我们月氏最弱小的母马都骑不上吧!”
弧令不着痕迹地一笑,那你还真是低估她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一直躲在自己身后的程息, 问道:“你骑得上吗?”
程息挑眉反问:“你觉得呢?”
桑雅哼了一声,指着程息:“你,明天就和我比试。在我们月氏,想要什么东西,只要你有本事,你就可以抢。兰须弧令是我们月氏的人,你想要,就和我光明正大地比一场。”
程息不招惹人,但人若主动找她麻烦,她也是不会退缩的。就桑雅这架势,不把程息比下去,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她从弧令身后走出,端正站在月下:“好,怎么比?”
桑雅没想到她答应的那么爽快,还没想好怎么接话,嘴巴比脑子快:“赛马喽。”
“光赛马没意思。”
桑雅震惊。
“比骑马连射如何?”程息说得风轻云淡,“在赛道上设置五个间隔相同的靶子,每人五支箭,看速度快,准头好。”
桑雅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提出的比赛竟然会变得那么难。她虽说是在草原上长大的孩子,但她是公主,寻常的桨衣缝补喂牛挤奶的活儿都不需要她做,何况是打仗。是以她也就骑马能过得去,真要动刀动枪,那还是在是吃力。但自己提出的比赛,怎能就这样被对手威慑到?
桑雅壮着胆子:“好啊。”
程息行礼:“明日辰时,在单于主帐外恭候桑雅公主。”
这架势明显就是送客了,她桑雅可没那么蠢,自己那么走了,不就剩你们俩了吗?她也要跟着弧令送程息回帐子。
弧令朝远处一看,不咸不淡地说:“公主,您的侍女来找您了。”
桑雅心中一惊,探头探脑:“哪儿呢?”
弧令遥遥一指夜空:“那儿,看见没,那儿。”
桑雅:“我没看见啊?”
程息:“我都看见了公主,您是偷偷跑出来的?”
桑雅急了:“我……我……唉,我先走了,明日辰时,你别忘了!不许忘记!不许临阵脱逃!”
程息点头微笑:“一定。”
桑雅一边往回看一边跑走,直到看不见她的人影,站在原地的二人才偷偷笑起来。
程息:“桑雅公主作为女子,当真是很可爱的。”
弧令:“若只是妹妹,倒也罢了。”
程息有意找茬:“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
弧令知她意思,附和笑道:“情妹妹就你这么一个。”
程息在月氏待了一天,对这些直白的言辞已接受了大半,弧令这句“情妹妹”,却还是把她说得脸颊发热。
她白了弧令一眼,佯作生气冷哼:“方才桑雅要找我比试,你也不拦着?”
弧令:“我拦着你会更加不开心吧?”
程息歪头想了一会儿:“倒也是。”
弧令:“桑雅从小得宠,就是个野孩子,骑马还说得过去,真要和你比试军营杀敌的功夫,那真是小巫见大巫。”
程息笑,却也没有丝毫贬低桑雅的意思:“小姑娘能这样无忧无虑得长到那么大,真是难得。”
弧令点点头,他偏头看向程息,夜色下的她清冷的脸带了丝月华的柔和,眉眼有笑意,缱绻万分。
“你其实,也不单纯是为了和桑雅比试吧?”
程息:“安歌姐姐远嫁月氏,母国强大倒还好,只是这和亲明面上是月氏来求,其实大家伙心里都明白,都是各自求保。姜国求月氏的兵力,月氏求一个未来太子的靠山。只是现在,姜国依赖月氏会多一点。可沁大王子现在是喜欢安歌姐姐,那是因为安歌姐姐本就生得好看,加之他母亲也是中原人,对中原女子有好奇之心。等日子久了,这种感情难免会淡,大王子也会有别的女人,到时候安歌姐姐的处境就很危险了。”
弧令:“所以你想给月氏贵族们一个下马威。”
程息得意:“没错。虽然不知道能有多少作用,保一时算保一时吧。”
次日辰时,单于听说自己的女儿要和姜国来的郡主比试,高兴地拍掌叫好,叫人端来了一个小箱子,里头装满了夺目灿烂的宝珠:“这场比试,乃是两国邦交,友善切磋,点到为止,胜者,赐宝石一箱。”
尹安歌已换了一身月氏的服饰,毛茸茸的衣裳托着白皙的脸颊,可沁怎么也看不够。他拉着安歌的手带到单于身边问安。
单于抬抬手,觑了一眼安歌:“你们姜国的女子,可真是个顶个得厉害啊。”
安歌觉得话里有话,但碍着身份,但笑不语。
程息今日换了一身黛色劲装,银丝暗绣,脚上蹬着鹿皮兔绒靴,腰间系了跟兽头牛皮蹀躞带,长发高束,银环扣在马尾辫上。与月子女子天生带着的野性不同,她干练夺目,身上是睥睨一切的自信。
桑雅披着微微蜷曲的长发,带着绿松石抹额,一套深蓝的裘衣披在身上,掂着手上的马鞭优哉游哉地走了过来。
桑雅:“还挺准时。”
程息逆着光淡淡一笑:“公主还记得昨晚说的话吗?”
“嗯?我昨晚说了那么多句,你指哪一句?”
“我连你们月氏最弱小的母马也骑不上。”
桑雅:“……”
程息指着马群当中的一匹黑马,健壮野性。她转头对饲马的人说道:“我要那匹。”
饲马人为难,用蹩脚的汉话回她:“难。太野。”
程息:“给我就行。”
饲马人将黑马牵了过来,都快比程息高了。
黑马扫了扫尾巴,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她。程息摸了摸它的头,给它闻了闻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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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早你去主帐前,问饲马人要那匹黑马,平常都是我在养的,这个给你。”弧令把一个香包放在程息手中,“马依靠气味辨别同伴,这是我随身携带的香包,你拿好。”
程息挑眉:“你这算不算通敌?”
弧令:“算就算吧。他们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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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息将弧令昨晚给的香包塞在袖子里,黑马嗅觉灵敏,闻了闻,有些开心地蹭了蹭程息。
桑雅站在一旁,咬了咬嘴唇,翻身上了自己的马。
二人骑着马,马儿不耐地等在起跑线前,踢着蹄子。
终点是远处山头上的一株树,上头系了五彩的丝线,得折下树枝送到单于面前才算赢。
赛道两侧皆立有靶子,程息右边,桑雅左边。
一个侍从站在起点,手中拿着号角放到嘴边。
三、二、一。
“呜——”号角声响彻草原,两匹马同时窜了出去,桑雅骑的是打小一起的坐骑,他们之间的配合默契无比,甚至连一呼一吸都可以一致。程息虽有弧令的帮助,但终归是和马儿不熟,一开始便与桑雅差了一截。
第一个靶子。
程息还未靠近,她搭箭挽弓,拉了个圆满,眼睛如有寒光,与离弦之箭一同刺向靶心。
正中,她驾马飞跃。
桑雅准头不如程息,只能凑近了射箭,可拉弓也讲究个时机,不能弓还没拉满,马就已经飞过去了。好在那马儿通灵,靠近靶子时放慢了速度,桑雅松手,弓箭离弦,微偏。
程息已快了她几步,她奋力赶上,与程息刚持平时,迎来了第二个箭靶,程息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又是靶心。
桑雅微微有些慌,她沉住气,射出第二箭。
那株树已慢慢靠近,二人已能看见上头飘舞的丝带。
已是第四箭,程息每支都是靶心,而桑雅差些火候,她屏住呼吸,知自己骑术上是胜出程息的,她眼睛一转,趁着程息瞄准第五个靶心时,侧身飞过,直接弃了第五靶,朝着树奔去。
远远超出程息,她掠过树枝时,微微探身一折,五彩的丝带随风招摇,昭示着桑雅的胜利。
虽还差一靶,但树枝已在她手中,程息准头再好,也是徒劳。
桑雅骑着马飞快往奔,却不见程息的踪迹,她心中得意,从箭囊中抽出最后一根箭,瞄准第五个靶心。
忽然,背后一阵风呼啸而过,程息从山坡上冲了下来,一把抓起桑雅插在箭囊中的树枝,策马远处。
桑雅一惊,箭离弦,脱靶,未中。她大声喊叫,程息听懂了这句月氏话,因为她曾经也用这句话骂过那三个被她打趴下的使者。
二人前后追逐,程息率先抵达单于主帐外,跳下马将树枝递到单于面前。
单于垂着眼眸,看了一眼程息,又将目光瞥向远处飞奔而来的女儿。
二人立在单于面前,谁都不看对方。
单于颇为欣慰:“我记得,中原有个词语叫做巾帼英雄。南平郡主,可当此称呼。”
程息微微一笑:“桑雅公主亦可。”
单于笑得讳莫如深:“哦?为何?”
程息瞥了一眼桑雅,将手中的树枝高举,朗声道:“比赛规则,五箭正中靶心并将缠有五彩丝带树枝送到单于面前者胜。但这树枝上,只有四色。还有一色,在桑雅公主手里。”
众人哗然,桑雅把手高举,过这是一条黄色的丝带。
有一人驾马而来,跑到单于面前跪下:“报告单于,南平郡主五靶正中靶心;桑雅公主……四靶偏靶,一靶脱靶。”
单于起身,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这场比试,在我看来,还是南平郡主更胜一筹啊。”
程息:“并未。这树枝是桑雅公主折来的,我是从她箭囊里抢来的。”
单于笑着摆手:“不管是抢来还是折来,都是要靠实力的。”他打量程息一番,“郡主对这场比赛……似乎很上心。”
程息沉默半晌,开口一字一句道:“我只是想让单于明白,您没有选错。”
“您没有选错姜国。”
周遭的人听这话都是一静,单于重新审视程息,淡淡一笑:“好,好啊。”他拍了拍桑雅的头,“你这个小姑娘,果然还是需要多历练历练。”
桑雅虽然不甘心,但也心服口服,她看向程息:“这回就姑且算你赢了。”
单于笑着摸了摸桑雅的头,看向程息:“我看你也不像是会喜欢金银珠宝的样子,说吧,要什么东西。”
程息垂眸,看向后方的那匹黑马,弧令也立在人群之中看着她,颇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
“我要那匹黑马。”程息说的直截了当。
单于大笑:“那匹黑马我可做不了主。是我们兰须氏少主的饲马,你要啊,就问他拿去。”
程息也不避讳,她一步一步走向弧令,抬头看进他的眼睛里:“我要那匹马。”
弧令低着头。
程息抬着头。
二人相视一笑,弧令拱手:“郡主喜欢,便那去吧。”
可沁看着他们二人,转头对安歌说道:“他们俩这乍一看,还挺相配。”
安歌笑而不语,她早知其中弯弯绕绕,故意不同丈夫细讲,只想让他慢慢猜。
程息牵着马往自己的帐子走,心中畅快愉悦,忽看见储露候在帐外,有些焦急。
“怎么了?”程息走过去。
储露:“姑娘,桑雅公主在里面。”
程息将马交给储露,走进帐子,桑雅正对着他们从姜国带来的书籍左看看右看看。
“公主。”
桑雅被吓了一跳,连忙放好书籍,端正坐好给程息让出位子。
“公主有何事?”
桑雅不知该从何开口,她犹豫了半晌,不耐地“啊呀”了一声,拉过程息的手道:“你当真喜欢弧令哥哥吗?”
程息一瞬错愕,又点点头。
桑雅:“当真?就是那种不管他变成什么样,你都喜欢他的那种喜欢?”
程息:“对。”
桑雅:“你见过他拿下面具的样子?”
程息:“见过。”还亲过呢。
桑雅叹了口气,有些感慨:“他果然……是喜欢你的。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弧令哥哥的时候,才八岁。他被人抬进帐中,浑身上下都是血淋淋的。族中的阿满医师治了好久才把他救回来的。父王不让我靠近他,又一次我偷偷去看他,他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的,一直喊:‘师娘……师父……霏儿……’什么的。”
“我们王室子女,从小就要学汉话。我知道他是姜国人,会说汉话就一直缠着他和我说话,他真的懂好多好多。我的阿娘生下我就没了,大阏氏娘娘也没了,我和大哥玩得最好,大哥亲近汉人,与弧令哥哥玩得也好。我们三人经常会去半夜三更跑出去去河边抓萤火虫,赤脚走在草地上,去河边找鹅卵石。我知道弧令哥哥的脸是被熊拍伤的,我不想他一直带着面具,可他就是从来不摘。他给你看过他的脸,想来是真的很喜欢你吧。”
“我听别人说,唉,其实也不是别人,就是普珠,你肯定认识。他说……弧令哥哥先前将你当做了陪嫁,以为要嫁给三弟,若求娶不成,连私奔的法子都想出来了。后来知晓三弟不想娶,你也不是陪嫁,普珠说他高兴地像自己娶了和亲公主一样,一夜没睡着。”
桑雅低着头:“他真的……只把我当做妹妹。我问过弧令哥哥他以前的事,他却总是只字不提,他说:人世间烦恼很多,他不来招惹自己,自己也别去招惹。所以直到现在,我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程息,他愿意什么都和你讲吗?”
程息不想伤害桑雅,却也编不出谎言,点点头。
桑雅:“他会拦着你不让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吗?”
程息摇头,问道:“他拦过你?”
桑雅:“我一直想去中原看看,又一次自己偷偷跑出去,他和大哥骑马连夜把我抓了回去。她说小姑娘还没长大,就别一天到晚想着往外面跑。”她声音低沉,“弧令哥哥待族中的很多弟弟妹妹都这样,我以为他对谁都这样。原来……只对你不同。他……很相信你。”
程息曾面对过阴谋,面对过冷箭,她都明白如何掌控,但唯独这坦诚炽热的真心与肺腑之言,让她有些无措。
桑雅起身,笑着对程息说道:“我今日见识到了,你真的很厉害,很可靠。我昨晚挑衅你,是因为觉得你弱不禁风,实在配不得兰须弧令,今日一见,才知道,你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公主。”
“月氏的勇士多得是,不缺他弧令一人。他不喜欢我,我也不会再跟在他身后。我会变得更好,将来喜欢我的人,肯定比现在更多,比他好的,肯定更多!”